《火之封魔师》马库拉

50、你来我往

　　宽敞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十几个大箱子放在一张大桌子上，桌子边围坐着十多个上班族模样的男女，他们正聚精会神地把箱子里的各种纸制品分类。不过大多数都是过期杂志报纸这样的废纸，无用功做多了，让所有人都有种挫败感。

　　“我说，这么多东西，什么时候看得完啊？”一个女孩子抱怨起来。

　　她边上的中年人说：“别抱怨了，只要抓紧看就肯定能干完，又不是会无限繁殖的魔物。”
　　“你别说了，上个礼拜我刚刚干掉了几个，太恶心了，越杀越多。”对面的年轻男人制止了前辈。

　　“不想听就闭嘴干活。”说着，中年人从箱子里又取出一叠纸继续看。

　　报纸、旧杂志、小说、真是乱七八糟，中年人心里也不免吐苦水。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拿起下一本书，看上去是个挺薄的小册子，可能也没什么用。他扫了一眼封面，上面写着天方记几个繁体字。字迹有些模糊，纸张也发黄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在一堆书和废纸上还是比较出挑的。天方记……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天方记是什么东西啊？”中年人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都只能摇摇头。有个戴眼镜的三十多岁的女封魔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在文献上看到过，好像是魔物的至宝，总之对魔物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中年人惊讶地说。

　　“我怎么会开玩笑，书上可以查的。你干嘛问这个？”

　　“不，没什么……”中年人慌忙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无用品”那一堆。过了一会儿，他又悄悄把小册子从书堆里抽了出来，塞进口袋里。

　　下班之后，中年人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主动接下收尾打扫的工作。不久，同事们全部离开了办公室，他立刻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写着天方记的小册子，双眼放光地盯着它看了几秒钟，接着迫不及待地开始翻阅。

　　封魔师都是吸收知识的海绵，天地万物，无论是什么知识，他们都乐于汲取。这些知识可以转化为他们作战时使用的咒语，或者更加了解自己的力量的来源。对于封魔师来说，求知是一项工作，知识虽然无法决定力量的大小，但也是作战能力强弱的一个重要指标。

　　然而，无论什么都有禁忌，封魔师的知识禁地就是魔物的知识。尽管魔物的文明史甚至超过人类，历史上也有不少封魔师研究过魔物的知识，但那些研究的人，无一不被这些知识带来的力量的飞跃夺去理智，最后做出伤害同行或者危害人类的事情。因此，从很久以前，封魔师就有了不成文的规矩，魔物的知识只能在专门的研究机构中研究，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准私自拥有魔物的典籍和宝物。到封魔师协会成立之后，这条规矩被写入了封魔师规则中，成为了绝对权威的法条，谁都不能突破。

　　不过，对于任何封魔师来说，知识和力量的诱惑都是无法抗拒的，就好像人类无法抵御美食的诱惑。

　　中年人翻开小册子，不过令他失望的是，里面虽然用人类的文字写成，但是语言太过晦涩，他根本无法解读。“这到底是真的假的？”太过奇怪的文字组合让他不禁怀疑起来。

　　就在他聚精会神地研究时，有人推门进来了。中年人一个激灵，把小册子胡乱塞进口袋里，惊慌地瞪着门口。只见进来的是一个身着休闲西装的年轻人，看到他笑了笑。

　　“你是谁？”中年人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年轻人一步一步靠近他，“大叔，你好像藏了什么东西吧？”

　　中年人吞了吞口水，手下意识捏紧了衣袋。但是又故作镇定地说：“开什么玩笑，我要回家了，无关人员请离开……”

　　没等他说完，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捂住他的脸。中年人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刺痛，眼前闪过五颜六色的强光，然后，他猛烈挣扎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好像被抽光了力量一样瘫在椅子上。

　　“藏东西了吧？”年轻人问。

　　中年人老实答道：“是的，我的右边衣服口袋里有一本天方记。”

　　“呵呵，早点儿说不就行了。”年轻人掏出天方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附在中年人耳朵边上，说：“明天把它交给夏至阳，就算是你表忠心了。”

　　“我知道了。”中年人机械地回答道。

　　年轻人把小册子塞了回去，然后松开了中年人。这个大叔一头栽倒在地，昏睡不醒。

　　走出大楼，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韩瑞啊，韩瑞，你究竟在干什么？”他对自己说。为什么会有做坏事的感觉？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吗？可是总是在心里有种无法言说的怪异感觉，好像自己的意志并非属于自己。“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韩瑞用力摇摇头，他就是他，没有可怀疑的。

　　保重身体……回到家里，小双仍然不断回想着岳珊珊留给她的这句话。是让她去保护夏琦辉的身体吗？可是她只要一靠近，就会被抽离灵魂，他的病房根本就是她的的禁区，该怎么接近？

　　小双拼命转动自己的小脑袋，但是贫乏的知识不足以让她想出破解的方法。这种事果然还是要找个专家来做才行啊。可是她哪里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等等！小双突然想起一个人——或者说一只猫。

　　“夏琦辉，库尔拉奥是很厉害的魔物对吧？”

　　“他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几个S级魔物之一，也就是上古魔物，被称为噬灵者，可以和魔物之王平起平坐。你问这个干什么？”被突然一问，夏琦辉不免怀疑她又在动什么奇怪的心思。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问问，我对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呢。”说完，小双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再说下去，夏琦辉一定会知道自己想做的事，而他也一定会阻止自己。

　　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可是如何付诸实践还是有困难的——应该去哪里找库尔拉奥啊？从来都是库尔拉奥主动来找他们，小双从来没想过如何主动找他，连个联络方式都没留下。

　　这条路貌似又被堵死了，小双失望地仰躺在床上。

　　“你想找他吗？”夏琦辉好像会读心术一样，突然对小双说。

　　“呃，你怎么知道？”

　　“我们好歹也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那点儿小心思……”

　　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小双很不爽地哼了一声。“是啊，我就是这么没城府！”气呼呼地说完，小双扭头望着窗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景物，“你有办法找到他吗？”

　　“找他干什么？”

　　“想办法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小双坦白地说道。既然夏琦辉对自己这么了解，那么她的想法他也能预知七七八八了吧？那就没有继续隐瞒的意义了。

　　“我现在不会回去的。”夏琦辉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你也说现在事态紧急，早一些回去不好吗？如果你的身体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想到夏子峰那阴森森的样子，小双就浑身汗毛倒立。

　　夏琦辉说：“现在家里的掌门人还没有确立，如果我现在回去，一定会被我父亲当做夺回掌门地位的工具，我当初花了那么大的代价逃出来，就是要逃离那些东西，难道要我现在放弃吗？”夏琦辉声调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吼出来。说完之后，他自己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对小双说了句“对不起”，便不再说话了。

　　小双第一次听夏琦辉说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想不到竟然是他自己出逃的。“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没必要道歉。”夏琦辉说，“这都是我的事。”

　　这都是我的事——话是没错，可是小双怎么听都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两人沉默了一阵，还是小双打破了沉默，“库尔拉奥突然消失这么长时间，你不担心他？”

　　“不担心，谁能对他做什么？”那可是跟魔王同一水平的魔物。

　　“不是，你不好奇他现在在做什么吗？也许他知道怎么救回珊珊姐呢？”

　　夏琦辉也知道想找回珊珊，他们必须依靠库尔拉奥的能力，可是这家伙的下落，他也是一头雾水。

　　“为了珊珊姐，也要找到库尔拉奥，不是吗？”小双有些紧张地说，夏琦辉总不能拒绝这个理由吧？等找到了库尔拉奥，再商量回身体的事情也不迟。

　　夏琦辉沉吟了一会儿，比起自己是否回到身体的问题，现在珊珊姐更加重要。“好吧，我们去找他。”

　　“去找他？现在？”

　　没等小双说完，夏琦辉一把拉下她，控制了身体。“做事不要拖泥带水，你的教官没教过你吗？”说着，夏琦辉一跃而起，准备换衣服，却被小双狠狠拉了下来，怒斥他是色狼。然后小双自己换上衣服，带上手机和钱包出门去了。

　　站在大街上，小双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无从下手，从这么大的一个城市找一只猫，简直就跟天方夜谈一样。

　　“小双，先不要跟我说话，会有些难受，你忍一忍。”夏琦辉说。

　　然后小双突然感觉一阵阵嗡嗡声从四面八方灌进她的脑袋里。“啊！”小双捂着耳朵叫出声来，引来很多路人的关注。旁边一个热心的大婶还主动问她哪里不舒服，小双摆摆手，晃晃悠悠地找了张长椅坐下。声音一直持续不断，令她头痛欲裂。这是什么？随着声音越来越多，小双甚至觉得眼前出现了各种奇怪的光带——夏琦辉这家伙到底用我的身体在干什么啊？她现在真恨不得把夏琦辉从身体里拉出来，停止这令人痛苦的声音。

　　过了好半天，其实看看手表也不过才两三分钟，那些声音突然没有了。小双感觉好像突然获得了新生一样。她顾不上喘口气，对着夏琦辉吼道：“你干什么啊，谋财害命啊！”

　　“这是探查灵波，你没学过？”夏琦辉很惊讶。

　　“对，我就是没有你那么厉害，只是个连初级考试都是靠着你这个天才才过的。”小双闷闷不乐地说。反正她在夏琦辉面前就是个低能儿。

　　夏琦辉知道伤了小双的自尊，连忙道歉，解释道：“在这种没有头绪的情况下，这是寻找库尔拉奥的最快方法。而且，实际上，我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了，这家伙离得并不远。”

　　不远？“哪里哪里？”小双来回张望，用力过度还差点儿扭到脖子。

　　“站起来，向左走。”

　　小双按照夏琦辉的指挥一路向左走，然后，在十字路口，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红绿灯下，对她咧嘴笑着。“哟！”他抬起手冲着她打招呼。

　　“他？”小双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夏琦辉嗯了一声，表示的确如此。小双半信半疑地走上去，说：“你是……”

　　“不认识了？对哦，这个身体你没见过。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林宁勋，小辉应该认识。不过现在他的身体归我了。”

　　“等等，”小双抬起双手制止这个人继续说下去，“你是库尔拉奥？”

　　“没错。”库尔拉奥眨了一下右眼。“啊，人类的身体果然很方便。当猫的时候都做不了这个动作。”

　　小双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又好像能够理解发生了什么。夏琦辉为她解释道：“库尔拉奥可以把灵魂附身在任何生物的身体上。”他接着说：“我以为还要费点儿力气才能找到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库尔拉奥挠挠头，弯下腰说：“再不做点儿什么，琥偨那家伙就要醒了。”

　　夏子峰翻阅着林宁勋交给他的报告。“延和医院，我不在的时候居然还新出了一个医院。”他接着看下去，“穆小双，穆家，这种小家族也被卷了进来，真是不幸啊。”然后他合上文件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张望着城东方向。

　　第二天早上，小双和平时一样急匆匆穿好衣服，草草洗漱一番，叼着面包，拿着牛奶冲出家门，跑向车站。路上人很多，小双不得不小心不要撞到人。就在快要跑到目的地的时候，小双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他浅笑着，看不出好意坏意。

　　“夏……子峰？”这一刻，小双觉得双脚被钉在了地上。夏琦辉的灵魂也剧烈地波动起来。

　　夏子峰迈开脚步，向他们徐徐走来，就像个熟悉的大哥哥一样，在他们面前站住，然后拉起小双的胳膊，凑在她耳边说：“不想让这里血流成河的话，就跟我来。”

　　小双本想反抗，可是一听他这句话，再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普通人，她咬住下唇，顺从地跟着夏子峰离开了大街。

　　不远处的一座小公寓里，库尔拉奥透过窗户看到了一切，他戴上刚买的新磨镜，快步跑下楼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