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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考虑到我们现在的生活状况,我终于下定决心给美容院的经理打了电话。
      “喂,张经理,我是沈澜衫,您看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澜衫,你能来我们公司实在是太好了。这几天你就先在家休息吧,周五要到韩国谈一笔生意,护照和机票我会给你准备好,客户的资料和我的发言稿娜娜待会儿就传给你,你了解一下就行。”
      “是。张经理,董事长一般不会来公司吧?”
      “董事长每天都要处理大生意,哪有时间来我们这些小公司转悠。”
      “那打扰您了,我会努力工作的,再见。”
      “再见。”
      是了,他已经是董事长了,每天有数不清的事务要处理,不会来我们公司,也不会知道我在公司上班,我们不会再见面的,不会的,不会了。
      因为刚刚说有资料要传给我,我就打开电脑在桌前等着,果然没过多久电脑上就显示有新邮件了。我把资料通通过了一遍,拉到最后一页我差点喷出血来。最后一页是娜娜写的欢迎信,一开头就是“都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阑珊,没想到你竟有这么一个充满了诗意的名字。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寻寻觅觅......”最后的落款是“最爱你的女人:陶娜娜”。天哪,看了这封“文采非凡”的欢迎信,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痛?
      这次去韩国大约要一周的时间,在Tony出院之后几乎就没和我分开过,听说我要离开他一周,他就吵着闹着要和我一起去。所以在所谓的“休息的日子”里,我的全部精力和部分金钱都拿来供养Tony这个“小祖宗”,最后我软硬兼施,情法通用才终于把他给搞定了。
      为了防止Tony临时变卦又拉着我闹,周五我特意在Tony睡醒前就离开了。在商场漫无目的地逛了好几圈,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赶去机场。一下车,我远远地就看见娜娜在机场门口和帅哥搭讪,然后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娜娜笑得前仰后合,这一仰一俯之间某女的“魔爪”就极其自然地搭上了帅哥的肩膀,帅哥意识到危险就匆忙地找了个理由夺路而逃。
      娜娜的全名是陶娜娜,她应该算是我去美容院实习时最谈得来的朋友了。娜娜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据说她交往过的男人已经光荣地突破三位数了,只是没一个成了的。传闻中,“恋爱魔女”陶娜娜,最初接近男人时装得比淑女还淑女,但交往没多久就暴露出“魔女”的本性,结果后来无一例外地被甩掉。但是我们屡受打击的陶娜娜小姐越战越勇,换男友的时间平均已经达到了三天一小换七天一大换的标准。
      娜娜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直,属于有什么就说什么的类型,但她的话从嘴里出来之前一定被夸张的修辞手法好好修饰了一番,这也是很多男士对她望而却步的重要原因。其实娜娜的性格和我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成为好朋友了。也许是因为羡慕,羡慕她有蓬勃向上的朝气,羡慕她有直面生活的勇气,而我,不敢。
      “娜娜。”我满面春风地走过去,结果如愿地看到了娜娜像“腌黄瓜”一样的表情。
      “什么嘛,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还不领情。”娜娜不高兴地嘟囔道。
      “你就别去祸害人家小帅哥了,党和人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全都被你吓疯了,你总得留一个血统优良的传宗接代吧,要不然谁再培养人才来给你祸害。”我望着小帅哥离去的背影,一脸担忧状道。
      “嘻嘻,阑珊你说的真是一针见血,我终于想通了。”
      “你,这么快就想通了?”我讶然。
      “当然,本小姐的自我修复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骄傲、自豪,娜娜无比开心地拍拍胸脯。
      “好吧,不过我有件事没想通。”
      “说吧,让我来抚慰你心灵的创伤吧。”深情肉麻的眼神盯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陶娜娜小姐,我们认识多久了?”
      “少说也有三个多月了吧。”某人低头沉思。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沈阑珊嘛,就是那个‘灯火阑珊处’的阑珊。”果不其然,这丫头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啊。
      “陶娜娜小姐,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的名字是沈澜衫,波澜的澜,衬衫的衫。”
      “是吗?原来我一直都记错了。都怪那个辛弃疾,没事儿乱写什么词,害我把你的名字都记错了。”你还真是会找借口推卸责任啊......
      我环顾四周发现都没有经理的影子。
      “娜娜,经理还没来吗?”
      “这个啊,因为董事长说他正好在韩国那边,所以这个案子他亲自来谈,经理就不用去啦。”
      “董事长?”
      “对啊,就是令无数女生为之神魂颠倒,既帅气又多金,至今未婚的董事长叶尘啊!你不会不知道吧?”娜娜看我的眼神明显充满了鄙夷。
      “既然董事长在韩国,那那边应该有相关的人员,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过去?”
      “这个我也不知道。澜衫,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像我们这些小公司的职员能见到董事长一面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一定是幸运女神看我运气实在是太背要让我转运了,如果丘比特也能助我一臂之力那我就爽呆了!”娜娜一个人越讲越兴奋,双眼冒绿光,简直就是要把人吃掉的表情。
      他要亲自来谈吗?是巧合还是刻意的安排?这么多年来除了知道他继承父业当上了叶氏的董事长,其他的事我几乎一无所知。故意不去关心他的消息,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可是为什么每一个夜晚对某个人的思念却越来越无法遏制,就像上了瘾一般无法摆脱。那些短暂相处的日子,竟成了唯一能安慰我的东西。
      “不过听说董事长好像病了,每天这么大强度的工作铁人也会倒下的。哎,董事长真可怜!”娜娜最后幽幽地吐出两句话。
      你生病了吗?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呢?这样也算是对我报复的一种方式吗?
      “好了澜衫,我们该登机了。”也不等我回答,娜娜就一手托着行李一手拽着我朝登机口跑去。
      沈澜衫,你不能去。
      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但脚还是不听使唤地跟着娜娜上了飞机。
      “澜衫,到底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来我们公司的?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挺犹豫的。”刚在飞机上坐下娜娜就闹腾开了。
      “当然是因为待遇好啦,工作不就图个钱嘛。”
      “真的?”她看起来真是一点儿也不相信我。
      “当然是真的。”
      “那你之前干嘛犹豫那么久?凭我‘恋爱魔女’的直觉这里面一定有内情。”娜娜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眼睛,瞬间就换上了柯南推理的表情。
      “我要睡觉了。”慌乱地闭上了眼睛,生拍真的被娜娜看出些什么。
      “现在才早上十点,你老实说是不是在逃避问题?”
      娜娜见骚扰我半天都没什么结果,就开始了她的“陶氏推理”,就她这水平去当警察一定是坏人全跑了,好人全被抓了。
      闭上眼睛开始细细咀嚼刚才娜娜说过的话,到底是为什么会到这家美容院来工作呢?因为这是“抓阄”的结果吗?还是在内心的某个地方依旧希望能再靠近他一点,再仔细地看他一眼,告诉他我的心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总算是到达了首尔。
      一出机场就感觉身旁有一阵风掠过,再仔细一看娜娜已经一溜烟蹿到了一个身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面前。这个男人大概二十多岁,身高少说也有一米八,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细碎的短发在太阳底下闪着别样的光泽。
      我看见娜娜和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使劲冲我招手。我对着娜娜指了指几分钟前被她狠心遗弃的行李,她终于良心发现朝着自己的行李奔来。看那个男人的样子似乎是想来帮忙提东西,不过被娜娜制止了。
      “怎么着,人家想帮你提东西?”我边走边问娜娜,瞧她那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不是我,是我们,不过我没让。”
      “还有你陶娜娜不占的便宜?”我摆明了不相信,望着她一脸狐疑。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占便宜也得分清楚对象,人家可是董事长的特别助理。”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
      “来接我们俩的?”
      “那当然,没人来接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组织上舍得派两美女来自生自灭吗?”
      “你说他是董事长的特别助理,不是司机?”
      “不是不是。以前他到我们公司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收到一大把情书,没结婚的女人个个都欢呼雀跃,那些结了婚的就只能望洋兴叹,谁叫他是‘人间极品’呢!没想到我陶娜娜第一次到国外出差就受到这么高档的待遇,有香车还有帅哥......”
      娜娜还沉浸在幸福中不能自拔,我们已经走到那位助理跟前了。
      “沈小姐你好,我是叶董的助理,我叫何文亦。”他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张名片过来,温润如玉的笑容让我倏地想起某个和他性格完全相反的人。
      “我想何助理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吧,桦枫美容院,沈澜衫。”
      “好了两位小姐先上车,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再送两位去酒店。”
      “那就麻烦何助理了。”我给他一个礼貌性的微笑然后上了车。
      汽车在一个五星级的酒店前停下。
      “何助理,我们就住这儿吗?”娜娜数着酒店招牌上方的星星,下巴由于激动拉得老长。
      “没错就是这儿。”
      我们三个人一起下了车,何文亦用一口流利的韩语招呼保安过来帮我们提东西进去,然后从车上拿出两个崭新的三星手机。
      “两位小姐,这是董事长让我为你们准备的手机。”
      对了,国内的手机在这儿不能用。
      “谢谢何助理了。”
      “沈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文亦就行。”
      “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小姐’了,叫我们的名字就行。”娜娜在一旁道。
      何文亦抬头望了望我,我点头道“就叫名字吧,省得麻烦。”
      “澜衫你和娜娜去前台找经理,她会带你们到房间去的,我还得到医院去接董事长。”
      “董事长病得很厉害吗,要不要我和澜衫也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你们也累了还是先去休息,明天就正式开始商谈了。”何文亦说完就开车走了,留下娜娜在一旁垂头丧气的。
      “娜娜,先回房间吧。”娜娜跟着我去前台然后回房间,一路上什么都没说,活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哎呀,好不容易可以看看董事长,结果到嘴边的鸭子又飞了。”沉默了二十分钟以后,娜娜对着窗子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好了别学那些诗人装忧郁了,我给你一接近帅哥的机会怎么样?”
      “真的?谁呀?”一听到帅哥娜娜立马来了精神,刚才的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了。
      “董事长特别助理。”
      “何文亦?”
      我从包里掏出刚刚何文亦递给我的名片在娜娜面前晃了晃。
      “这里可是有某人的电话哟。”
      “不就是名片吗,他也给我了。”娜娜冲着我不屑的说,然后开始在包里东翻翻西翻翻。
      一分钟以后
      娜娜踏着莲花小碎步向我走来,脸上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澜衫,你告诉我何文亦的电话号码好不好?”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以每秒五次的频率高速翻眨。
      “你手里不是有一张名片吗?”
      “我不懂韩文嘛。”脸上的肌肉因为可以堆出的笑容轻微地抽搐着。
      “电话号码可是写的阿拉伯数字啊。”我强忍出内心想笑的冲动继续吊娜娜的胃口。
      娜娜见势立即转换策略爬到我的床上来半吊在我身上:“这名片上这么多号码,你得告诉我是哪一个呀,否则我就吊上你不下来了。”说着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别看娜娜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那手劲儿比男人都大,据说是小时候和别人抢东西吃练出来的。她在我身上吊了一会我就觉得脖子受不了了,只好举白旗投降。
      拿到何文亦的电话娜娜就疯疯癫癫地在房间里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跳舞,还时不时来上几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之类的诗,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又抱着名片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来烦我了。
      收拾好带过来的东西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想起早上走的时候没和Tony打招呼,就给Tony打了个电话。他果然对我的做法非常不满,在电话里吼得震天响,我又安慰了他好一阵子,然后答应他每天给他打个电话这件事才尘埃落定。
      我刚一挂电话就惊奇看见娜娜那张放大的脸,她看我的眼神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沈澜衫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有个弟弟的?”
      “一直都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真的是你弟弟?”
      “真的。”
      “那他多大了,长得怎么样?”
      “你这么快就嫌弃人家何助理了,那我得去告诉他,省得白伤心一场。”
      “算了算了,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绝对不能去骚扰我的文亦。”娜娜龇牙咧嘴地露出恶狠狠的目光。
      “知道了,快去把你的行李放好。”
      “糟了,刚才激动了好半天把这个包袱给忘了。”
      于是娜娜从刚才的疯癫状态解脱出来以后又开始忙不迭地整理行李,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脑袋里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到处都漂浮着记忆的碎片。回忆带给我的,不仅有温暖更是难以抗拒的折磨,曾经的幸福无时无刻不在讽刺着这一刻的无奈。何文亦说去接叶尘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是真的病得很严重吧,否则是绝对不会放下一大堆的工作去医院的。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娜娜一边吃一边嘟囔着,说什么不但没见到董事长连他的文亦也给拐跑了。吃过晚饭娜娜开始看明天需要的资料,因为中韩两国的时差只有一个小时,所以我们很快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大概是今天下午又蹦又跳的实在是累着了,娜娜对着资料看了一会儿就趴在上面睡着了。幸好她是坐在床上看的,我过去整理好她摊在膝上的资料,没费多大力就让她躺下了。娜娜睡着了,房间里还萦绕着她咂嘴的声音,估计是梦到她的助理帅哥了。
      墙上的钟又开始敲打我的心,每敲打一下就让我对某个人的思念更深一分,心里的担心也越来越难以忽略。最后我还是决定给何文亦打电话问问情况,拿出他给我的那张名片,上面用韩文写着两个大大的黑体字,是叶尘的名字。下午他给我名片的时候我根本没在意,没想到他竟然把叶尘的名片给我,这就说明我和叶尘之间的事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故意只把叶尘的联系方式给我。既然叶尘会对何文亦说这件事,想必他应该是叶尘非常信任的人。我手里拿着名片不知道该不该打这个电话,如果打了,那么我要直接面对的人是叶尘,我们已经有将近十多年没有联系过,我没办法提起勇气去面对他:可是如果不打,我又是如此渴望能够知道他的状况。娜娜虽然有何文亦的名片,可是她现在睡得死死的,根本就是雷打不动,况且那是何文亦的名片,她一定藏在很隐秘的地方。手机的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在手里已经被握得发烫,我却还是在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机,然后看到手机屏幕‘腾地’亮了起来,提示我收到了新的短消息。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消息的来源,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如释重负地轻吐一口气,按下了阅读键。
      “我在回酒店的路上,十分钟后到505号房来找我。——叶尘”
      该来的永远都逃不掉,我躲了他十年有些事总该要去面对的。
      十分钟后我准时来到了505号房间,505房间在我的楼上,这一层楼都是总统套房。我到房门口的时候何文亦正好从里面出来。
      “澜衫,你来了。”因为知道我会来,他看到我并没有吃惊的表情。
      “他,还好吗?”
      “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呢?”
      505号房的门半掩着,里面有昏黄的灯光在闪烁。
      此时站在门外竟有种错觉,好像叶尘喝醉酒的那天,我站在他的房门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些什么。
      毅然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听到阳台那边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
      一个萧索的背影在夜风中挺立着,指缝间夹着一支快要抽完的香烟,烟雾四处弥散将阳台上的人紧紧包裹在中间,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好像一不小心眼前的一切就会随风而去。
      我站在叶尘身后呆呆地凝望着他的背影,十年了,十年的生活把他磨砺成了一个成熟、自信在生意场如鱼得水的男人,可同时他瘦了,他孤独着。
      “还想继续逃吗?”叶尘倏然转过身来,我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董事长阳台上太冷了,董事长刚刚出院还是进屋里来吧。”我慌忙地移开与他交撞在一起的视线,心虚地说道。
      “阳台怎么样,屋里又怎么样?都是阴寒之极的地方。澜衫,有时候温暖与寒冷不是这样判断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经过我身边走到沙发上坐下。
      “澜衫,过来坐吧。”
      我缓步走到离他较远的沙发上坐下,刺鼻的烟味像是毒药令我的心难以抑制地抽搐着。我抬头,看见叶尘不知何时又点了一支新烟在手里把玩。
      “董事长,吸烟对身体不好。”
      这次叶尘没有说话,他很快就把手中的烟捻灭丢进了烟灰缸里。
      “澜衫,你变了很多。”
      “生活总是会让人不断改变,有些改变是不得已的,有些则是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
      “可是你唯独对我的态度没有变,是不想变还是不敢变?”
      “董事长,有些东西还是继续维持原样的好,一旦天平的平衡被打破了就很难复原了。”
      “还记得你撞见我喝酒那天吗?”
      “是。”
      “我知道Tony的事让你很难释怀,而你也是下定决心要离开,所以我对你冷嘲热讽逼你对我失望,这样你才不会对我有歉疚,才能安心地离开。”
      “......”
      “我当时让你离开并不代表我放你走,我在等,等你想明白了再回到我身边。现在我好像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因为我等了十年,却还是等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董事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让回忆成为梦魇。”
      “澜衫,如果那时我没有让你离开,如果那天我告诉你‘澜衫,我爱你,所以请你不要走。’你会离开吗?”
      “董事长,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沈澜衫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变了,所以我无法知道当十年前的沈澜衫听到这句话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你的残忍永远只对我一个人?”
      “......”
      “也对,我怎么说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哪里比得上青梅竹马的玩伴。”
      “董事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为什么到叶氏旗下的公司上班?”
      “相比其他公司待遇更高。”
      “就因为这个原因?”
      “是。”
      “你出去吧。”
      从叶尘的房间里出来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办法面对他,再继续下去我怕自己会撑不下去,我怕自己会因为他一句“我等了你十年”而沦陷。也许他早就看透我了,毕竟在他的面前我从未变成一个谜。
      回到房间娜娜还是睡得死死的,叶尘身体没什么事也让我放松下来,虽然仍有让我不安和困惑的事,相比起来都显得没那么棘手了。躺在床上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这次的入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要快,但睡着前占据我脑海的仍旧是那张熟悉的脸,这一次他对我说的是“澜衫,我爱你,所以请你不要走”。
      第二天早上临出发前都还不见叶尘的身影,而何文亦还在气定神闲地吃早餐。
      “我说何帅哥,董事长他下来没有,下来了你也介绍我认识一下嘛,虽然他很帅但是我绝对不会移情别恋的。”
      何文亦嘴角抽搐着尴尬地笑了两声,一道哀怨的目光投向娜娜。
      “由于董事长生病了,这桩生意由我全权负责,所以他今天不会去了。”
      “啊,好可惜,我都来了一天了也没见到董事长。”娜娜悲叹一声,然后又化悲痛为力量和盘子里的牛排较起劲来。
      “所以必须有人留下来照顾董事长,另外一个人和我去谈生意。”何文亦扶了扶眼镜,别有深意地对着我说。
      “娜娜,你不是想见董事长吗?那你留下来照顾他吧。”我避开何文亦的目光对着娜娜道。
      “这样的重任当然应该交给我了,像谈生意那种小问题你们俩负责搞定。”娜娜抬起头来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看见何文亦的脸再度抽搐,不过好像抽搐得更厉害了。
      “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我无所谓。董事长在505号房,药都放在床左边的小柜子里,用法和用量都写在上面,娜娜你要记得按时让董事长吃药。”
      “嗯嗯,知道了。”娜娜点头如捣蒜。
      吃过早饭我和何文亦赶去商谈,娜娜两眼放绿光奔着505的房间就去了。
      车刚刚从停车库里开出来我就接到了娜娜打来的电话,她让我在酒店门口等一下,我看时间还很早就让何文亦开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不一会儿娜娜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澜衫,趁着董事长还没醒,快帮我看看这个上面写的什么?”不等我开口,娜娜已经把袋子扔给了我。
      袋子里装的都是医生给叶尘开的药,上面写的都是韩文难怪娜娜看不懂。我把每种药的用量和用法都写在纸上教给娜娜,还一再嘱咐她千万不要弄错了,毕竟药这种东西是不能乱吃的。
      “都是你事先不告诉我,害我跑这一趟。”娜娜朝何文亦狠狠抛了一个白眼。
      何文亦一脸奸笑,然后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缓缓的吐露着他要说的话:“董事长的韩语水平可是比我还高,你可以等他睡醒了再问他嘛。”
      “既然他会为什么还要澜衫来当翻译?”
      “这是秘密不告诉你!”何文亦说完就把车开走了,留下娜娜郁闷地站在原地。
      “你们俩感情挺不错的嘛。”我冲着何文亦打趣道。
      “那是当然,等我把她追到手了功劳也算你一份。”
      “你......来真的?”
      “我可是从不说谎的乖宝宝哦。”何文亦装出嗲嗲的声音听得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那你这么放心让她和叶尘单独相处?”看样子他应该蛮了解娜娜的,难道不知道娜娜是那种对帅哥完全没有抵抗力的人?
      “我对她一点儿也不放心。”
      “那你还......”
      “我对叶尘很放心,他的眼里只有你的影子。”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不可能的。”
      “澜衫,你们之间的事我很清楚。当初他为了让你不再有牵挂狠下心来逼你离开,他的痛苦并不比你少。”
      “都已经过去了。”
      “没错,那些事的确已经过去了,那现在呢?现在的你仍然不肯去直面自己的真心,我不相信你对他没有感情。”
      “即使曾经有过也已经随着时间一去不复返了。”我压抑着内心的颤抖尽量保持平和的嗓音回答着。
      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刚刚还嬉皮笑脸的人我的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在叶尘面前虽然紧张,但也能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在他面前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时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每说一个字连自己都感觉无力道可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一个自信满满,一个冷静得要命,却又在面对彼此的时候都会显露出明显的慌乱,是什么改变了你们?”
      何文亦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都扎进了我的心窝里,短短几句话就涨得我的心快要窒息般地疼痛着,他的分析一针见血打得我措手不及。
      “澜衫,不要一味地在包袱的压迫下生活,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幸福到底有多重要。”
      “幸福,可是我把Tony的幸福毁了呀!”
      “为什么不是你给了他幸福呢?他也应该很渴望有人爱吧。在他出事之前你没有办法以爱情的名义给他幸福,出事之后他什么都不再记得了,你可以以亲人的身份把爱毫无保留地给他,或许他更想要这样的生活。”
      “......”
      “你仔细想想,在出事之前到底有多少回忆是值得他留恋的?恐怕除了有你参与的部分,任何的片段都只是他午夜时分的梦魇。而你,准备就这样为他耗尽一辈子吗?现在的你对他来说只是亲人,他已经什么都忘了,你没有必要再葬送自己的爱情。”
      何文亦不再说话,耳旁是永无止境的喧闹。
      生活的闹剧每天都在真实而又残忍地上演,总会有些人为了某些事奋不顾身,总会有些事因为某些人与众不同,究其原因只为简单的两个字——幸福。我们往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寻找幸福的人嗤之以鼻,看着他们努力地播撒汗水甚至是以生命为代价却毫无收获。冰冷的嘴角终因他们的失败而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那个弧度叫微笑。我们把那群寻而无果的人称作“自掘坟墓”,并庆幸自己的清醒,因为我们从未相信过幸福的存在,所以我们不会如那群愚昧人的一样连临死前都还在苦苦追寻。只是当我们自以为是地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念头,看尽了一次又一次的自掘坟墓,才蓦地发现原来最悲哀的人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连一点小小的追求都负担不起,而那个弧度亦可以叫做懦弱与孤独。
      Tony你会纵容我再自私一次吗?
      我知道自己纷乱如麻的心绪已经暗藏着动摇,何文亦这个旁观者很准确地抓住我和叶尘之间的束缚,那些我舍弃不下又不敢面对而深藏在心里刻意忽略的东西,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并且利用他们紧紧抓住了我的命脉。
      到了会场我的思想一直都是飘忽不定的,听不见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谈了多久,然后就迷迷糊糊地回到了酒店。
      “澜衫,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喝了这杯牛奶好好睡一觉吧,也许你醒来以后就会明白自己应该沿着哪条路走下去。”
      好像是娜娜的声音,然后我的手里多了一杯乳白色液体,我毫不犹豫地把它喝了下去,真希望喝下去以后就什么烦恼都没了。身体开始变得很疲惫,四肢软软的使不上力,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视线里的东西连轮廓也看不清晰,突然传来淡淡的薄荷香气混杂着烟草特有的气息刺激着敏感的神经。眼皮牢牢地相拥在一起,我的世界一片漆黑,既而外界的一切都与我隔绝了。
      意识渐渐萌生出清明,虽然头脑中还残留着一丝昏欲,我还是用力地睁开了眼睛。
      触目可及的地方是一片纯净的洁白,没有一丝杂质的雪白。
      “你醒了。”我闻言起身,寻着声音的方向对上一双深沉的瞳眸,黑瞳的主人有一张我日思夜想的脸。
      “这是你的房间?”
      叶尘朝我走来,短短的几步路程他几乎是一路咳着来到我身边。
      “想不想吃东西?我让人端到房间里来”好不容易压制住咳嗽,他满脸温柔地望着我。
      “有没有吃药,怎么还是咳得这么厉害?”
      叶尘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眼角又盈满了浓浓的笑意。
      “已经好多了,有你这副良药我会好得更快的。”叶尘立即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何文亦还真的是‘特别’助理,连我都受他的影响。”我调侃着说话时特意加重了“特别”二字的语气。
      原来我想要的不过是这样,何文亦我真的输给你了。
      叶尘半跪在床边,试探性地搂住我的腰,见我没有推拒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头埋在我的颈项间。
      “澜衫这是梦吗?”他的声音里竟有明显的不安。
      是啊,这是梦吗?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
      “我不知道啊。”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一直做下去,只要你不离开我就不会醒了。”
      湿润的薄唇印下轻轻的一吻,像是初春时节的落英缤纷,甜蜜的气息骤然溢满曾经的空虚。
      我也好想把这个梦一直一直地做下去,不想放手了啊。
      不经意间瞟到墙上的挂钟,我猛然想起今天还要和韩国这边的负责人谈项目,不过看叶尘的样子应该已经让何文亦去了。
      “已经让文亦和娜娜去了。”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叶尘突然抬头道。
      “何文亦是认真的?”虽然昨天他本人已经确认过了,但我还是担心娜娜会受伤。
      尽管娜娜以前都是被甩的对象,但她自己也根本没投入真心,现在她对何文亦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所以我不希望她只是属于被玩玩的对象。如果不喜欢就早点放手,如果是真心的就坦诚相对,弄得像我和叶尘这样两个人都会痛苦。
      “放心吧,我会看着那小子的。娜娜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就把何文亦当做礼物送给她了。”
      “叶尘。”
      “嗯。”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不要让我等太久。“
      “嗯。”
      吃过早餐感觉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强打起精神看了一会儿电视,又躺回床上沉沉地睡去。到了下午这种折磨人的感觉才逐渐好转,我也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去洗洗脸吧,就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叶尘看我醒了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
      我应了一声就向浴室走去。
      十年不见,我和叶尘之间却变得更加亲密,我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段往事,他没有因我的犹豫而生气,我又是否能够还给他一个完整的沈澜衫?
      晚饭之后我还是回到了和娜娜一起住的房间,她看着我的脸有掩藏不住的兴奋,嘴唇一张一合的显然有什么话想说,但又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这样想说又不敢言的娜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来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火了。
      “娜娜,昨天的牛奶里放了什么?”我故作严肃地看着她,语气也变得很冷淡。
      “你还记得牛奶是我给你的?”
      “我昨天的确是状态不好,但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好吧,但是坦白从宽哦。”她抬起头偷瞄了我一眼,看我的脸色有所缓和才又说了下去,“我只放了几片安眠药,只是几片而已对身体没有伤害的。”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垂得更低了。
      “你和你的助理哥哥进展得怎么样?”
      “咦?”听到我突然抛出的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娜娜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我。”
      “我问你和你的助理哥哥进展得怎么样?”看我一脸调侃明白我不生气了以后,娜娜的话匣“嘭”一下就打开了。
      “澜衫,我发现我的文亦真的是个全才呀,他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连我最喜欢的八卦问题他都知道得比我多,只要和他在一起今后我就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去挖消息了。”
      咳咳,知道的八卦多好像不算是一种能力吧。
      “也就是说你们进展得不错了?”
      谁知我刚一说玩娜娜泛着红光的脸就黯淡了下去,然后幽幽地吐出一句话:“可是他说对我没兴趣。”
      看着娜娜耷拉着脑袋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我差点就笑了出来。既然人家都拒绝你了还能有这么多美好的幻想,你的功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好好努力吧!”我拍拍娜娜的肩膀,然后又一头倒在了床上。
      不知道这是哪个牌子的安眠药,都过了一天了药效的余劲儿还没过去,让我一沾上床就不由自主地想闭眼睛。
      娜娜,你的助理哥哥在和你玩欲擒故纵呢。1
      在睡着之前我的耳边全都是来自于娜娜的肯定句,疑问句以及感叹句。
      “澜衫,我会加油的。”
      “澜衫,你也觉得何文亦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何文亦,你是我的!”
      “......”
      终于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不用再受某人的魔音贯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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