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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勾红 ...
温旬从台上下来,旁人自动给他让出路,沈瑜侧首,道:“去取弓来。”
一旁兵士应声转身。
王庆云忙道:“二公子……”他顿了顿,尽量委婉地问道,“擅骑射吗?”
沈瑜已经脱了大氅,随手扔给小蝉:“过去时常跑马打猎,会一些。”
公子哥儿那套呼鹰嗾犬的把戏和校场上的真家伙能一样吗!王大人快急死了,喃喃道:“那您至少拿把趁手的……”
校场有大弓,虽然赶不上当扈弓强劲,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王庆云想,别过后连弓都拉不开,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沈瑜理所应当道:“那是自然。”他在马上,冲着走远的兵士大声道,“取把小梢弓来!”——以轻取重,倒是一点不害臊。
岂料弓取回来了,沈瑜的混账劲儿还没着边,他用左手掂了掂分量,又换到右手比划两下,意思竟是想以左手开弓。他低头问:“大伙儿有左利手的么?借弓韘[1]一用。”
众军面面相觑,纷纷摇头。纪宁虽被轻视,却面不改色跨在马上,神情仍自如。
他手中的当扈弓就是他荣辱不惊的底气。
沈瑜眼一动,王庆云只觉自己被瞄住了,一抬头,二公子冲他笑:“王大人,我看你那扳指成色不错。”
王大人捂着拇指,这回嚎出了声。
十几丈外竖起草靶,有高有低有远有近,靶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红纸片。沈瑜与纪宁骑着马分列两侧,以靶为中心绕圈,沙钟尽时数谁中的多,且小的纸片能抵三张大的。
沈瑜的弓轻,容易蓄满力,箭尖也细小,占了大便宜。他听完规矩,在马上八风不动,好似没半点羞愧。
孟成远觑了他一眼,气沉丹田发出喝声。
开始了!
纪宁骑着寻常军马,不比沈瑜的跑得更快。两人同时出发,一直以对称的位置围绕场中。纪宁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弓上,并不急着放出去,而是驱马向某个位置跑,他眯着眼,仿佛看见了在那一点上弓箭凌空的痕迹,在那条线上,他的箭将会连穿三片红纸,然后牢牢钉住地面!
当扈弓虽不胜在快,却自有胜的方法。距离愈来愈近,他眯着眼,拉紧了弓弦。
沈瑜的小梢弓早就蓄势待发,他却一直勾着弦不放手,众人不知他作何打算,盯了一阵,此时都被纪宁吸引,却见飞沙过后,沈瑜终于抬起了弓。
他的箭尖方向不在草靶,却直指正对面。
纪宁目不斜视地射出雷霆一箭,场边众人惊呼出声,孟成远蓦地握紧马鞭。纪宁抬头,只见森然的箭光已经到了眼前。
* * *
校场上发出震天呼喊,沈弋与蒋明初下了马车,见前方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人从人群中钻出来,去别处呼朋唤友。
沈弋又坐上肩舆,蒋明初拎着官袍跑在前面,生怕沈二有什么闪失。他先到马场边,本想挤进去看看情况,但群情激奋,众人竟不回头看他一眼,连身后站着经略使大人也没发现。
蒋明初气喘吁吁,拦住刚从前排退出来的一人问:“发生何事了?”
那人还想斥他碍事呢,一抬眼,看竟然是蒋经略,忙道:“大人!”
“不必多礼!”蒋明初挡住他,四下吵嚷喧天,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喊,“二公子人呢!王大人呢!”
那汉子兴奋得满面通红:“二公子威风着呢!这说不明白,您要想看,得往前去!”
蒋明初挤不进去,但心落回肚子里,回头去迎沈弋的肩舆,道:“沈大人先安心,二公子似乎无碍。”
他说着,一少年走过来,正是温旬。小蝉也跟在后边,道:“大人,您来晚啦!”
沈弋坐在肩舆上,高出底下人半个身子。他抚了下温旬肩上的褶皱,问:“沈瑜呢?”
“二公子在那边呢!”小蝉指了人群里,踮着脚尖道,“我让他们给您让路!”
他像条泥鳅似的,蹿到人群边,大声嚷嚷:“让路让路!巡抚大人到了!”嚷了几句,没人听他的,他跺脚,回来拉温旬:“大哥,你来!”
温旬过去,拍了拍一人肩膀。那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前靠,颇有些烦躁地拂肩上的手,回头道:“欸,都挤着呢!别……”
话没说完就噤了声,退出一步道:“好汉,你前边儿请。”
温旬冲他点点头,不说话,不过片刻,竟开出条宽敞通路来。
场中数十个草靶立在那里,尽数挂着完好的红纸片,倒是地上左一丛右一丛落了许多箭。王庆云目瞪口呆地看着,旁边有人问:“二公子是胜是败?”
王庆云喃喃道:“那纪宁射出一箭,二公子便以一箭阻其箭端,两人针锋相对,无胜也无败……”
他从没见过射箭还有这种比法,看得出神。想了想,觉得那声音熟悉,一侧身,忙低身道:“沈——”
“嘘。”沈弋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四下除了沈弋两边,其余都留心场中,没人发现这边的动静。纪宁兴起,一摸箭袋,已经空了,本想让人再取,孟成远却驱马上前,手中也持大弓,豪放笑道:“将军,与孟某也比一场么!”
周围都喊:“比一场!比一场!”
沈瑜一笑,环视四下,刚要开口,目光停在一处,烫手似的扔了弓道:“不比啦!”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喧闹声略收敛了些。
孟成远即刻驱马回来,落地行单膝礼,道:“末将管教不周,唐突了沈参将,请大人恕罪。”
“无妨,将军请起。”沈弋道,“营中切磋是常事。”
孟成远闻言,听出沈弋没有责怪的意思,忍了片刻,仍抑不住热血沸腾道:“既然大人不怪罪,请容末将与沈参将稍作切磋。”
沈瑜已经骑着马溜达回场边了,沈弋看他一眼,对孟成远道:“将军,今日便罢了。”
沈瑜把小梢弓扔过来,孟成远单手接住,一看,弦已经断了。
沈瑜在马上,仍是吊儿郎当的,笑道:“孟将军,改日再继续罢。”
孟成远神色恭敬,眼神却与半个时辰前迥然不同了,应道:“一定!”
众兵热闹着散了,放羊似的被赶回校场。沈瑜跑了半个时辰的马,遍身的沙土汗味儿。
沈弋的披风雪白,搭在肩舆两边,侧首问:“玩儿高兴了?”
沈瑜哼哼:“有几个有真本事的。”
沈弋坐得四平八稳,目视前方:“你的功夫没落下,但发力方法不对。”
沈瑜啧了一声:“小爷还没发力呢。”
沈弋不语,顿了片刻,突然去搭他肩膀,沈瑜想躲,但没躲过去,嗷的嚎了一嗓子,身后兵士都远远地回头看他。
当扈弓重量是小梢弓数倍,长箭可穿铁甲,想以轻弓对重箭,必须得用手臂乃至整个后背撑住力气。沈瑜腰快断了,小声道:“沈弋,你要杀人!”
沈弋侧首看他,眉眼如温玉:“我是让你听话。”又问,“王主事车驾在后边,悄然看你许多回,似是有话要说。”
沈瑜梗了一梗,把左手藏在大氅下,悄悄撸下来扳指。
王庆云在后头心痛万分地跟着,就见沈瑜面色不虞策马过来,撩开他留了一角的车帘,扔过一物:“喏,收好咯。”
* * *
二公子前日八面威风了一把,接下来的三天都躺在榻上动弹不得。
蒋明初亲自引沈抚台入督察府,北疆尚在战时,一切从简,府中并不如何奢华,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细处可见布置用心,住着反而比高堂大厦舒坦。
蒋经略还给沈弋找了辆轮车,方便他行动。如今沈弋坐在书案前写字,那台轮车就归了沈瑜,沈二是猴王转世,一刻闲不住,满背糊上了硬膏,还在檐下看麻雀打架。
“真闲啊,”看了半晌,他道,“真静。”
日上三竿,沈弋研墨,道:“静得过了。”
督察府临近西门,平日校场将士操练,脚步呼喝声震天,鸟雀惊得不愿落枝。今日却异常安静。
沈瑜回头看他。
门外大道上有马车轰隆隆过去,沈弋侧耳听了片刻,道:“四驾马车。是翡石。”
监军府在城中,翡石怕冷,平日闭门不出,沈瑜听了,纳闷道:“他往校场干什么去?”
不管干什么,估计是没好事的。那小子别的长处没有,只有记仇格外在行。
沈弋搁笔,道:“小蝉,你去看看。”
“得令!”小蝉从脚凳上一跃而起,绕到马厩牵马去了。
过了晌午,慕蝉才骑着他的短腿小马哒哒回来。
踏过门槛,掩好门,他立即小跑进正堂,叽叽喳喳道:“大人,有情况!”沈弋斟了盏茶推过去,小蝉一口气喝了大半:“他们在点人头!”
沈瑜问:“谁?”
“翡石呀。”小蝉道,“领着中府府卫和城防军,今日午前才开始点,说是北疆连着打仗,军户人数不分明,不好发军饷。点明了人数,既绝了一些人浑水摸鱼贪饷的心思,又有益日后调兵御敌,一举两得。”
沈瑜点头:“听着是个好事。”
小蝉却道:“才不是呢!”
“我去了校场,见将士们列队上前,按黄册认领身份,一册对完了,便送到后边儿帐子里去。趁帘子一掀的功夫,我瞟了一眼,见翡石身边的内官一人坐在里边,拿着算盘不知做些什么。”他在屋子里踱着步,摸着下巴老气横秋道,“翡石会有这么好心么,我看一定有问题!”
沈弋问:“有人发觉你的行踪么?”
小蝉挺起腰板:“自然没有,我慕蝉做事,大人放心!”
话音刚落,肚子却悠长地叫了一声。
慕蝉脸上的神气一扫而空,红着脸捂住肚子,沈弋摸他的头:“你在长个子的年纪呢,去吃午饭吧。”想了想,又道,“等等。”
小蝉一脚跨着门槛,回头问:“大人?”
沈弋:“吃过饭后,你再往校场去一回。”
小蝉以为是让他再仔细盯着,看能否抓住什么线索,应道:“好叻!”
沈弋却道:“这回不必隐藏,传我的话,问蜻公公有何需要帮忙的没有。”
“您是想让我去查册子么?”小蝉站在门边,“可是咱们这么光明正大的去,他们定是有对策的。”
沈弋道:“无妨,你去吧。”
小蝉应了一声,似懂非懂地出去了。
日暮,慕蝉从校场回来。他去传了沈弋的话,果然,那蜻灯儿并不慌张,堂堂正正摆出黄册,让他帮着查看有无遗漏。
“我将每一册都翻过了,着实没有异状。”小蝉在案前,老实回报。
沈弋像是早有预料,轻轻颔首,转而向廊下道:“静屿。”
督察府坐北朝南,他看向城中方向,那是翡石的监军府。
* * *
当夜寅时。
翡石排场煊赫,离京随侍三百府卫,将监军府围得如铜墙铁壁。夜渐深,枭鸮凄鸣,拂晓彻骨寒冷,倒座房[2]中轮值的侍卫也有了困意。
一片夜色自檐上倒挂下来,如飞霜般轻盈落地,不多时,又无声无息翻出墙外。墙下藏着一道不起眼的暗影,迎着细小的火折子,急急翻看昏黄的纸页。
堂中火炉温暖,侍卫打了个哈欠。
卯时。
温旬遍身裹着寒风,推开书房的门,小蝉跟在他身后,持着一张纸踏进来:“如大人说的,果真有问题!”
沈弋接过纸张,上边有数十个人名。
“大哥潜入监军府,如您所料,在耳房中找到了另一些册子。”慕蝉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指着一些名字道,“大哥拿了一本册子出来,我瞧了瞧,上边一些名字被朱笔勾了红,一些没有。我匆匆翻了十几页,已经尽数默下了。”
“好。”沈弋接过看了看,眉眼隐在晦暗的烛光里。
西门校场卯中晨练,号声响过了第一巡,沈瑜骑着马候在院子里,接过那张纸。
“校场有几万人,找这十几人得花些时候。”他看了一眼,向沈弋道。
沈弋道:“无妨,重在行事隐秘。”
沈瑜驱马要走,小蝉一宿没睡,却精神的不行,拉出他的小马跟上去:“二公子,我和你去!”
二人一去就是一天,直到日头偏西才回来。
堂中备着简单饭菜,小蝉飞快吃了,将几十个人的状况各自说了一遍——没勾红的都是些正当壮年且无病无伤的将士,勾了红的则要么年逾不惑,要么有些伤病。
沈弋面色平静地听着,末了,沈瑜却道:“那翡石还真不是个东西。”
跑了这么一大天,小蝉的心中也隐约有些猜测,他道:“难道那些勾红的,是他们想……可是,一些兵士虽年逾不惑,却并不算老迈,一些受了伤的,也不影响作战……按照他这种规矩,四万北疆军,能计入三万便算好的了!”他觉得这想法有些离奇,自语道,“再者,这么做了,对翡石有什么好处?”
等了片刻,沈弋看向他道:“空饷。”
“嗯?”小蝉含着茶,脑子飞快转着,空饷、空饷……?他灵光一闪,立即明白了什么,“那些勾红的,是预备排除在北疆军册外的,翡石是想要吃空饷!大人,是这样吗?”
他看向沈弋,小狗似的等着表扬,沈弋却摇头道:“对,也不对。”
小蝉又想不明白了,沈瑜过来捏了他的脸一把:“翡石若有你一半纯真良善就好了。”
小蝉满头雾水,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夸他。
注:[1]韘:射箭时带在指上的扳指。
[2]倒座房:宅邸正门一侧的房间,坐南朝北,采光不好,一般作为客房或下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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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勾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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