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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青瞿 ...
重犯监牢半入地下,暗不见光,屋顶缓慢渗着水,满地湿潮。
蜻灯儿下阶,先被迎面而来的霉味熏得几欲作呕,他用帕子掩了口鼻,才肯继续往前走。
越往里的牢房关押囚犯身份越重,他在最后一间前停住,隔着木栏向里边望。床上似乎有道人影,被棉絮掩着,一动不动,看不分明。
血腥味儿弥漫,不重,但挥之不去。狱吏上前开锁,蜻灯儿提着袍迈进去,半蹲下身,轻声唤道:“方大人,方大人!”
牢中人卧在木板床上,似是昏睡,被灯光晃了眼,缓缓苏生过来。方青瞿张口,却不知面前人身份,因而什么也没说。
蜻灯儿挥退了狱吏,牢中只余他们二人。他举灯照亮方青瞿的脸,见他面如金纸,下唇结了血痂。血腥味就从他身上覆着的絮被下散出来,蜻灯儿微蹙着眉,没敢提灯去看。
方青瞿昨日晡夕被捉拿,夜里子时宫中便传来消息,说是证据确凿,要听取犯人口供。这原应由翌日三司会审,但人进了中府刑狱,哪还等得,当夜便遭了一顿杀威杖。如今方青瞿谋逆之罪已是板上钉钉,绝无翻身余地,汪贺莲也放肆起来,已然将他当做了个死人,刑罚落下来,半点不留情面。
方青瞿一介弱质文人,哪受过这样的苦,二十刑杖才到一半便昏死过去,可他咬破了唇上血肉,也不曾讨饶半句。
提刑司狱吏手熟,一看便知这是个硬骨头,一时半会撬不开口。威吓不起作用,眼下罪名未定,不能将人糟蹋得太难看,便暂且作罢,将人扔回牢中。
蜻灯儿将灯放在一边,道:“奴婢名唤蜻灯儿,受人所托,前来探望大人。”
方青瞿怔怔看他。
蜻灯儿从前在殿阁间递送奏本,见过方青瞿许多回。如今见他这般形容凄惨,不禁暗自唏嘘,叹道:“这才一日不过,怎地就将人祸害成这个样子!”他为方青瞿捋了颜上乱发,低声问:“大人,还能开口吗?”
许多人进了刑狱遭受严刑拷打,人还未死,精神率先崩毁,后边即使能出去,也变得木木呆呆,石雕泥塑一般。蜻灯儿心下紧张,等了片刻,听方青瞿哑着嗓子,缓慢道:“……水。”
蜻灯儿忙到过道里要了碗,盛了清水端过来,捧到方青瞿唇边。
方青瞿俯卧着身子,喝水有些困难。蜻灯儿一面揽着他的肩,将人扶起些许,一面道:“方宅抄出来的罪证已送到御前,大人与袁总督私相授受的书信也呈了上去,圣上雷霆震怒,昨个儿一整夜没有合眼。”
方青瞿唇间含着水,神情木然。
蜻灯儿放下碗,用帕子拭干了手,从袖中取出一沓书信,送到方青瞿眼前过目:“这信是大人的笔迹,都察院上下都认得出。”他指向一处印信,“上边还盖着大人的私章,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伴君如伴虎,如今大人已失了圣心,就是大势已去。”蜻灯儿为他擦拭嘴角,苦苦劝道,“方御史,奴婢是受人所托而来,所言皆发于真心。谋逆之实已定,断无转圜余地,你若早些服罪,便少吃些苦头。何必这般煎熬呢。”
他言罢,在旁等了半晌,方青瞿咽下凉水,并不说话,只垂着头凝视地面。
蜻灯儿叹了一声,起身提灯走了。
刑狱中暗无天日,他走出去,发觉天已擦黑。雨仍在下,他打了伞绕到后门,四下寂静,只有两名杂役被狱吏引着,手中拢着麻布,悄无声息地擦身而过。
人熬不过刑罚,死在狱中不是新鲜事。罪人死了无权下葬,通通用麻布裹住,扔在乱葬岗里了事。狱门在身后落锁,蜻灯儿像是急于甩脱那死亡的气味,走得飞快。门外不远处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他走到车前,先抬袖嗅了嗅衣上味道,确认那血腥与霉味被风吹散了,才收伞上车。
车厢晦暗,只有手炉明灭,流泻出暗红色的光。
“如何?”方籍秋问。
蜻灯儿摇头。“你既然来了,不入内探望么?”他犹豫片刻,“……兴许是最后一眼了。”
方籍秋倚着厢壁,听了片刻雨声,道:“不了,走吧。”
* * *
方青瞿喝了水,喉间干渴缓解很多。遍身伤处仍然无休无止地疼,火燎一般。
那疼痛似乎染了颜色,是血一样的红。他闭上眼,便从眼前垂下一道燃烧的血幕来。
他神思恍惚,任由疼痛灼烧着全身,逐渐的,眼前的血似乎变成一抹藏在记忆深处的,让他无法忘记的红。
那是父亲的衣襟。
方泊然以死谏君,孤注一掷惊天动地,但他的身后事,着实潦草而凄凉——不过草席一张。方青瞿沿阶而下,还未掀开那席子,靴尖先被渗出的血蹭脏了。他颤着手揭开草席一角,那铺天盖地的红便从方泊然的衣襟上流淌下来,将他淹没,让他喘不过气。
更让他惶惑的是,父亲不过是枉丧性命。
方泊然这一撞震荡朝野,得天下文人景仰。可神宗自始至终未曾露面,沈黎最终仍掉了脑袋,大势所趋并不曾因一个人的生死而改变。
方青瞿曾经不懂,虽千万人吾往矣,那尽头究竟有什么使人抛却生死、前赴后继。在那个黄昏,他忽然顿悟。
暗夜行路,四野深沉。他看不见光,便点燃自己,即使是点点星火,总有燎原的一日。
他在燃烧。
方青瞿额头滚烫,神智不甚清明,隐约感觉到额上有只手,轻柔地拂过去。是父亲么?他含糊着想。那触感却愈发清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不是幻觉,他身前真的有一人。那人作杂役打扮,手中持着湿帕子,细细为他擦脸。翌日将要三司会审,他得上堂,想来是这幅模样太过狼狈,没法见人,才派人来将他拾掇一番。
方青瞿想到这一层,合了眼,任那人动作。
杂役将风灯挂在牢门上,水盆衣物放在一边,帕子在水中搅出响动,他低声道:“方公子。”
这称呼让方青瞿警觉睁眼。
牢中光线暗淡,杂役没有遮面,隐约露出略显稚嫩的眉眼,方青瞿先是觉得声音熟悉,又仔细回想一遍,忽地在脑海里对上了这张脸。
“你……”他开口,剧烈地咳起来。
这少年竟是沈弋的书童!
昔年沈弋科考,慕蝉嚷着要上京瞧瞧,便随行在侧,充作书童,曾与方青瞿见过几回。他没怎么长个子,样貌也没有多大变化,很容易辨认出来。
门外狱吏来回,慕蝉不能出声,为方青瞿抚背之余,不轻不重捏住他的手。
方青瞿犹自咳喘不休,狱吏在外边看了一眼,又走到别处去。
方青瞿这才极小声问:“你怎在此?”
沈瑜买通了杂役,慕蝉是替了杂役儿子的名头跟进来的。擦过脸要更衣,他此时掀了絮被,鼻头酸痛立即直蹿脑门。他小心翼翼将方青瞿扶起,忍着哭腔,低声道:“他们怎能……”
方青瞿仍问:“你怎么在此?”
慕蝉不答。他沉默片刻,紧攥方青瞿的手,道:“公子放心,咱们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方青瞿轻轻抽手,摇了摇头。
“方公子!”慕蝉抹了一把眼睛,见狱吏又转回来,只得歇了声,一双眼紧紧盯着方青瞿。
二人对视片刻,他仿佛从方青瞿眼中读懂了什么,颓然垂头。
狱吏见那杂役手脚灵巧地为犯人更衣,并不曾多嘴多舌,在旁瞧了片刻,便回身与同伴吃酒去。
慕蝉不言不语,时不时抽泣一声。方青瞿倚着墙壁瞧他,温声道:“觉非尚有一不情之请。”
慕蝉忙附耳过去:“公子请讲。”
外边落了雨,刑狱中愈发湿冷。北疆远在千里之外,不知回春没有。方青瞿这样想着,微微抬眼看向监牢顶壁,道:“我有一物,请你转交昱初。”
慕蝉哽咽着,用力点头。
少顷,杂役做完了事,由狱吏引着,复又从后门出去。
二人沿着街离开,走出很远去,个子小些的便转入一条巷子里。再出来时,已换了一套行头。
慕蝉没有撑伞,在雨中飞快地跑,到了与沈瑜聚头处,却见他身侧有一人。
“大哥!”他离近了,立即认出温旬来,“你怎么入京了?是了,定是大人担忧方公子,才让大哥进京来助咱们一臂之力,是不是?”
温旬没有说话。
小蝉瞧着温旬的神色,逐渐明白了什么似的,肩也垮下来。他又看向沈瑜,仿佛去抓救命稻草:“二公子,那大狱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方公子他、他……”
他没办法将方青瞿的惨状说出口,绞着手道:“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
沈瑜沉着面色不言语,半晌,将头顶的斗笠摘下来,扣在慕蝉头上。
斗笠挡住了眼,慕蝉听见沈瑜低声道:“眼不见,心不烦。”
他怔了片刻,不可置信地掀开斗笠,沈瑜已经走了。
问了其他小老板,花瑢的“瑢”字是可以显示哒~=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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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青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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