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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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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燕然忙着给刘缈疗伤,卓扬虽然下落不明,董金川从吕嘉胤那里得到消息,知道齐王对自己颇有微词,因此心里虽然怒火中烧,却也只能暂时忍着,各方倒算相安无事。
但人人心里都清楚,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其实是暗流涌动,随时准备着掀起惊天巨浪。
第一个忍不住的,是董季杰的儿子董文昌。
董文昌名字儒雅,却生就一副霹雳火爆的性子,专好打抱不平,寻衅生事。那日董季杰双手被砍,奄奄一息的回到家,董文昌立时就要操刀去找卓扬算账,硬是被董金川弹压住了。随后吕嘉胤又半吐半露的传了刘缈的话,董金川更不敢轻举妄动。他在临淄有家有业,连官府也不愿轻易得罪,更何况是齐王?因此严令家人这些日子不得多事。董文昌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又看着父亲实在可怜,只能整天出城打猎。
这天他又带着几个家人出城打猎,偏偏运气不好,跑了半日,除了野鸡野兔,一只大野兽也没打着。董文昌越发烦躁,丢了弓箭,怒道:“不打了,回去!”他正在发火,忽然听见有人笑道:“董兄何故如此烦躁?”
董文昌一惊:“谁?”簌簌声响,林中走出一个人来。他朝董文昌一拱手:“是小弟。”
“黎齐?”董文昌见是自己的好友,顿时转怒为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几天了。”黎齐仔细打量了一下董文昌,见他虽然面带喜色,但终究掩不住那股怒意,笑道:“看你这气色……可是为了卓扬?”
董文昌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
黎齐脸上笑容敛去,叹道:“这事江湖上都传遍了,老爷子金盆洗手的喜事叫他搅和了,令尊……”
“别说了!”董文昌咬牙切齿的打断黎齐,“我就不明白,这贱种这么嚣张残忍,爷爷居然还要我们忍着,要照我的脾气……”他猛的举起马鞭,狠狠抽在身边的一棵大树,只打得树皮块块乱飞。
黎齐看着他打,半晌,才低声道:“你拿着树皮出气有什么用?老爷子糊涂,你就不能自己想办法?”
董文昌听他话外有音,不自觉的停了动作。他也压低了声音:“你有办法?”
黎齐四下看看,朗声说道:“这事董兄也该自己看开些,老爷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他嘴上这么说,却将左手手掌摊开在董文昌面前,右手在上面飞快的划着:“卓扬现在临淄城东,广济寺。”
董文昌双眼一亮,也伸手划了几个字:“把咱们的兄弟都找来。”嘴上却抱怨:“什么道理,我看他是老糊涂了。”
黎齐接着他的话头,好言相劝:“怎么能这么说,老爷子见过的世面可比你多……”手上写道:“何时动手?”
董文昌不再说话,他冷笑一声,仔细想了想,两指一竖,比出一个“二”来。
广济寺位于临淄城东十五里外,是一位大富商的家庙,因此虽然庙宇规模不大,寺后几座精舍却修的精致小巧,修竹森森,花木掩映,极为清幽,是养伤的绝佳去处。胡灵被安置在此处,倒也清闲自在,除了……
“别抖!”卓扬不耐烦的握住胡灵裸露的小腿,结果事与愿违,胡灵浑身一颤,抖得更加厉害。卓扬放开他,冷然道:“腿是你自己的,你不想好,我用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无用。”
胡灵咬着牙,恶狠狠的道:“我没求你治我!”
这种虚张声势自然不在卓扬眼里,他握住胡灵没有受伤的那只膝盖,低声说道:“宣儿,别惹我。”双指轻轻用力,胡灵闷哼一声,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直披下来。卓扬微微一笑,手指沿着他的大腿、小腹、胸膛、脖颈、下巴,一路缓缓移到他的脸上,最后轻轻揉弄着他苍白的唇瓣,力道轻柔,却侵略性十足。
“别……”胡灵脸色惨白的瞪着卓扬,话都说不出来了。
卓扬看着他惊惧的神色,笑道:“你在怕什么?”他见胡灵的神色越发苍白惨然,又说了一句:“放心,你伤好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胡灵听了这话,只有更想一头撞死的份。他对卓扬太了解,现在不做什么,那等伤好以后还不被折腾死?何况……
肌肤相触,胡灵突然想起以前和卓扬在一起的情状,身体竟不由自主的燥热起来。他猛的一惊,忙强自收摄心神,却瞒不过卓扬的眼睛。他笑了笑,俯下身,直直的看进胡灵的眼睛深处,轻声说道:“我原以为从我笼子里飞出去的小鸟,过了四年,羽翼早该丰满了,没想到,居然还是如此留恋原主。”
胡灵听了这话,脊背处猛的生出一股凉意,霎时间冻得四肢百骸刺骨生疼。他看着卓扬,嘴唇颤动着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卓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耐心十足的等着。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精舍的竹门“吱呀”一声开了,卓扬直起身体,笑道:“舒淮送药来了。”话音未落,一个青年走了进来,将手里的盘子递到卓扬面前:“庄主。”
卓扬从盘子上拿起一个白玉盒子,挑出一点雪白的药膏,用水化开,轻轻涂抹在胡灵膝盖的伤口上。没抹几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声。
“卓扬恶贼,还不快出来送死?”
卓扬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仿佛丝毫没有听见那源源而来的辱骂声,反倒是舒淮按捺不住了:“庄主,我去打发了他们!”
“别理他们!”卓扬冷然道,“一群雏儿叽叽喳喳,也配叫我动手?”
外面的叫骂声持续了好一会,渐渐低弱下去,就在这时,只听一个高亢的声音猝然拔起:“卓扬,你心狠手辣、不知廉耻,不愧是你爹娘的贱种!”
卓扬听他们辱及逝世的父母,脸色大变。胡灵和舒淮骤然感到一阵冰冷的杀意侵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卓扬松开胡灵,对舒淮说:“看好宣儿!”
“是……”舒淮一个字还没说完,卓扬已不见踪影。
董文昌带着四个朋友,在精舍外正骂的高兴,忽然眼前一花,卓扬已经立在面前。他一身白衣,夜风中飘摇若举,周身却弥漫着丝丝杀意。
“我当是谁,”卓扬盯着董文昌,语气越发冷冽,“原来是你。”
“不错!”董文昌一瞪眼,“是……”
“我”字尚未出口,董文昌眼前白影一闪,“啪”的一声,已重重挨了两耳光,这两巴掌打得太快,听上去竟像只有一声。董文昌两边脸颊高高肿起,耳中也是嗡嗡作响。他又惊又怒,当胸一拳打去,卓扬身形转动,早已闪开。只听“啪啪啪啪”几声,其余四人转瞬间也各自挨了两掌。董文昌大惊,想起黎齐的嘱咐,当下叫道:“快走!”五人撒腿就跑。卓扬料定他们必有埋伏,但董文昌侮辱及父母,此事绝不能忍。他冷哼一声,追了上去,立意要将这群人杀个干净。
卓扬追着董文昌,眼见着他们逃进一篇小树林中,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迎面一阵微风扑来。卓扬知道不好,正欲后退,却已不及,一张大渔网兜头罩下,将他困在其中。四个人拽着绳索,绕着他的身体跑了几圈,将他的双手和身体紧紧缚住。
董文昌见卓扬中计,心中一阵狂喜。他带着众人点燃火把,从林中走出,咬牙切齿的笑道:“姓卓的,你也有今天。”
卓扬双臂微微外崩,但这渔网的材质甚为特殊,他用了几次力,竟然崩它不断。卓扬干脆收了力:“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董文昌瞪着卓扬,双目在火光下微微泛红,看上去说不出的嗜血诡异,“你砍了我爹一双手,今天我要斩了你的四肢,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叫你一辈子人不人鬼不鬼!”
卓扬嗤的一笑:“想法不错,不过——”他冷冷扫视了周围一转的人,见不是临淄城中豪强子弟,就是董家的故旧好友的后辈,都是武林中的年轻一辈,不由嗤的一笑:“就凭你们?”
话音刚落,他身体猛然一转,双足连环飞起,猛踢渔网上连接的绳子。这一下若迅雷烈风,抓着绳子的人猝不及防,只觉得绳子上一股大力传来,双手剧痛,把握不住。只听惊呼连连,四人的身体已经被带着飞起,摔了出去。
卓扬眨眼间摆脱束缚,得以自由行动,更不迟疑。他连渔网也不解开,腰身扭动,运起内力带动绳索,犹如四条长鞭般甩了出去,“啪啪”几响,跟着便是几声惨呼,又有三人倒地。卓扬见有一人避过,笑道:“看来我的功夫还没练到家。”笑谈声中,他已纵身跃入人群中。
众人大惊,各自抽出兵器迎敌。但卓扬的身法如白驹过隙,羚羊挂角,诡异迅疾,无迹可寻。他晃到一人身前,右足踢点中他环跳穴。那人腿上一软,往下就是一跪。卓扬膝盖抬起,撞断了他的下颌骨。他正待补上一脚,身后呼呼风响,两柄长剑攻到。卓扬等剑尖触及自己后背,猝然发力前翻,堪堪避过。那两人收手不及,双剑交错,竟将同伴钉死在地上,顿时心神大乱,愣在原地。卓扬却冷静如恒。他甫一落地,足尖立刻挑起两粒石子,“嗤嗤”两声,正中两人的咽喉。
董文昌见卓扬顷刻间料理了十人,又惊又怒,挥刀直攻上来。卓扬对他恨之入骨,下手毫不容情。展开“无影幻腿”,连环飞踢,一腿快似一腿。董文昌虽然被逼得狼狈不堪,但也尽自抵挡的住。卓扬冷冷的道:“你还有些玩意,难怪如此嚣张。”他说着,上身一扭,一根绳子飞卷而至,董文昌举刀去当,忽然听见空中有细微的破空之声。他心里暗叫不好,双肩云门穴上一麻,手臂顿时软了,单刀也落在地上。那条长绳反卷上来,缠住了董文昌的脖子,卓扬飞身扑上,一脚踹在他胸口,“喀啦”一响,董文昌胸口肋骨顿时断了两根,倒在地上。
此时场中除了卓扬,只剩下四人还站着。卓扬头也不回,脚后跟一撞董文昌的刀柄,单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直直插入一人的胸膛。那人惨呼一声,当场毙命。另外两人被这惨呼惊醒,丢下火把,掉头就跑。火光忽暗的瞬间,一抹剑光闪过,划过一人的颈侧,随即刺入最后一人的胸膛。那人盯着凶手,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黎齐……你……”
黎齐缓缓抽出长剑,抹干血迹,随即拾起火把。他看着卓扬,笑道:“今日得见庄主神技,果然名不虚传。”
卓扬斜睨着他:“你以为杀了他们,我就会放过你?”
黎齐并不答话,他微微一笑,随即正容:“齐王殿下有一句话,叫属下转告庄主。”
“齐王?”卓扬并不知道酒楼上和燕然在一起的便是齐王刘缈,但他依旧心头隐隐掠过不好的预感。
“殿下说,庄主大展神威,举手毙敌,固然可喜。只是螳螂捕蝉,‘飞燕’在后。庄主若想要人,便在一月之内,赶到吴国国都——姑苏。”
“螳螂捕蝉,‘飞燕’在后?”卓扬心念电转,已知其意。他冷笑一声:“燕然用这群替死鬼,把宣儿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