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玉堂觅归燕》瀚海银沙

3、第 3 章

　　燕然这样的人其实非常好找，不是因为他漂亮，也不是因为他嚣张，而是因为他——自恋！
　　只要具备普通江湖常识的人都知道，“燕子门”少主燕然的外衣可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花各种颜色，但长衫下摆的右下角一定会用黑色丝线绣着两只燕子，如果是黑色的长衫，那就是金色的燕子；他一年四季手上都会拿着一柄黑檀木扇骨的扇子，扇坠永远都是一只羊脂白玉雕成的燕子；打起架来，无论对手是谁，他的暗器也永远都是燕子镖。
　　江湖中的名门子弟不少，可是自恋到燕然这个程度的，还真不多见。
　　当然，这说起来也不奇怪，毕竟当年“燕子门”的祖师，天下六大高手之一的“江南一燕”燕蹁跹就是个自恋到骨子里家伙。
　　燕然的绝世美貌、高强武功、少年得志、自恋无比……简直就是燕蹁跹的转世。
　　“原来如此……”刘缈合上《江湖月报集成》，喃喃自语，若有所思。一旁的云儿见主子不看书了，连忙摘了一个葡萄送到他嘴边。紫莹莹的葡萄刚从井里捞上来，冰凉凉的，柔滑的果皮上还带着一丝水汽，沁人心脾。刘缈一乐，张嘴含了，顺手搂过云儿，头一低，覆住那张柔嫩的小嘴，舌头一顶，将葡萄又送了过去，顺势就在云儿香甜的小嘴里翻搅起来。
　　“唔……”隔了半晌，云儿才勉力推开刘缈，含羞带恼的嗔道，“王爷，这里怎么能……”刘缈见他粉面含春，香腮带赤，一双大大的桃花眼里水波荡漾，红嘟嘟的樱唇微微撅起，不觉狼性大发，一把搂到怀里，在他脸上拧了一把：“好，那小云儿说哪里好？本王就去哪里。”
　　云儿眼珠一转，还未说话，头上传下一个冷冷声音：“自然是醉和春最好。”这三更半夜的，守卫森严的齐王府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声，当真让人疑心是鬼。云儿惊呼一声，一头埋进刘缈怀里。刘缈搂住他，心里却着实恼怒“醉和春”三字，一皱眉，一抬头，只见房梁上坐着一个人，黑色的长衫下摆上用金丝绣着两只燕子，乌黑的扇子和黑衣融成一片，那只羊脂玉的小燕子乖顺的栖息在膝头，通身黑白分明，更衬得他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一双手玉雕也似的，通透晶莹，却不是燕然是谁？
　　刘缈一见到他，心里霎时从三九严冬变成了三伏盛夏，脸上更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炫人眼目，蹭的一下从椅子里蹿了起来，突然觉得有些挂碍，低头一看，云儿还伏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样子殊为不雅。他连忙放开云儿，伸手拽住桌边一根垂下来的丝绦，拉了两下，屏风后立时走出四名下人，两名将云儿扶了下去，两名垂手侍立。
　　刘缈一挥手：“上茶。”抬头对着房梁一拱手：“燕公子，可否下来和小王一叙？”他见燕然低头摆弄那只燕子扇坠，大有不理会自己的意思，连忙加上一句：“小王的脖子不大好，要总这么仰着头说话，只怕明天可就成了歪脖子树了。”
　　燕然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从梁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刘缈练过几年的武功，相当识货，当下赞了一声：“好轻功。”燕然折扇轻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刘缈年纪不大，情场上的经验却极为丰富，深知色海无涯苦作舟，追求美人既是体力活也是脑力活，其艰难处不下于治国理政、行军打仗，胆大皮厚心肠黑，一样都少不了。因此虽然碰了一鼻子灰，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更加兴致高涨。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燕然，喜孜孜的一笑，正要开口，恰好下人端了两碗精致新茶进来。刘缈连忙将双手在衣衫上一擦，亲自端起一碗，恭恭敬敬的送到燕然面前。燕然见他如此伏低做小，恐怕比伺候他的皇帝哥哥还要恭敬些，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
　　刘缈见他神色有异，早知其意，将茶碗向他手里一塞，笑道：“不必介意，不必介意，你我既然已经有肌肤之亲……”说到“肌肤之亲”四字，低头一笑，又飞快的抬头瞄了燕然一眼，复又低下，神色颇为羞赧，燕然一碗茶差点全喂了衣服，他咳嗽一声，端起茶碗喝一口，说道：“我先说明白，和你有肌肤之亲的可不是我。”刘缈深埋着头，微微动了两下，鼻子里微微“嗯”了一声，声音未歇，脑袋猛地弹了起来，瞠视燕然：“你说什么？”
　　燕然没留意刘缈的震惊，他看了看茶水，见色做碧绿，又清澈见底，馨香扑鼻，又喝了一口，悠悠然对刘缈说：“我那天把你拎到醉和春，给了老鸨两千两的银票，叫他好好伺候你，就走了。至于他是怎么伺候你的，我一概不知。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原来你是被——”
　　刘缈大吼一声：“不许说！”浑身发抖，立在原地愣了片刻，突然仰天长啸：“天哪！那可是小王的第一次啊！小王的清白啊！”他嘶吼了两声，觉得没发泄痛快，气势汹汹的转向燕然：“小王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两千两！你真够舍得的！”
　　燕然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有什么舍不得？那银票是我从你身上翻出来的。”
　　“啪”！
　　“喀喇”！
　　“轰隆隆隆”！
　　刘缈只觉得眼前一阵电闪雷鸣，狂风席卷，拍开书房大门穿堂而过，将豆大的雨点带了进来，一股脑的砸在自己身上，浑身上下，从皮肤一直冷到心底。他直勾勾的盯着燕然。好半天，才颤抖着举起一只手：“你用我的钱……找人……找人……找人……我……”挣扎半天，那个“嫖”字还是没说出口。
　　燕然一杯茶早已喝完，顺手把空杯子递给刘缈：“再来一杯。”
　　刘缈见美人差遣，连忙一点头接了过来，正要去扯金铃的丝绦，突然发觉不对：“喝茶？话还没说清楚呢！事关小王的清白，岂可如此轻忽？”
　　燕然有些不耐烦了，微微皱起眉头：“我说了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反正不是我。所以，叫你手下那些侍卫、锦衣卫，还有六扇门的鹰爪子们别再跟着我了。”说完身形一长，就要纵身跃起。刘缈一个箭步赶上前，一把捞住他的衣袖：“你不能走！要走你也得先把那人给小王找到！要不然，小王跟你没完！”
　　燕然手一甩，就想把刘缈点倒在地。转念一想，此人毕竟是权倾天下的齐王殿下，他要做定了狗皮膏药，那便是真的撕不开扯不脱，哼了一声，说道：“好啦，跟你再去一趟醉和春就是了。”刘缈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大喜，一叠连声的呼唤：“备车！快备车！”手上悄悄的挪了一挪，放开了燕然的袖子，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