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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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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国凌面无表情的把刑部大牢前“齐王自杀”事件复述了一遍,俯下身去:“臣处置不当,致使齐王殿下受伤,请陛下责罚。”
刘玄微微一笑,叹了口气:“罚倒不必了,朕这个弟弟,也实在是太不象话,三天不打,他上房就揭瓦。”
这句话一说,殿下一众人嘴角直抽抽,原来陛下您还知道啊?可别说这房上的瓦,连房梁柱子都换过好几回了,怎么就没见您打过一次?您压根是乐得趁机给宫里搞翻修吧?
刘缈怒视刘玄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刘玄伸手把他的脸扶正,免得又牵扯到伤口,接着说道:“不过要是不罚么,这活宝能把东西两宫掀了,还能一年都不跟朕打照面。一个月后皇后庆生,齐王不到场实在是说不过去。这样吧,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是不是燕然作案,到时候都给齐王有一个交待,如何?”
孙国凌一愣:“陛下,此案干系太大,半个月是否太仓促了些?”
刘玄举起一只手:“十天!”
孙国凌一听时间还变少了,知道皇帝这是铁了心了,普通人到此肯定是偃旗息鼓、就坡下驴,免得自讨苦吃。可孙国凌那一根筋永远拗不过来,一抬头:“臣——”
刘玄淡然说道:“十天之内你若办不好,自己去吏部萧望月那里领取责罚,朕授他全权,爱怎么罚——就怎么罚!”
孙国凌眼角一抽:“臣——领旨!”
刘玄轻轻搓着手指,看上去颇为自得:“当然,朕也不能太偏心了,这十天之内,你领圣旨,有权阻止齐王探监,就算他弄假成真丢了小命——”他说到这里,低头朝刘缈一笑,“也与你无干。”
刘缈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缠着脖子的白布上又渗出些许红色不提,还差一点直接把他勒死。
刘玄又笑着拍拍他的脸:“别自个找不痛快啊!”对殿下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退尽之后,刘缈立刻变了脸,一脚踹向刘玄:“你搞什么鬼?”
刘玄侧身避开,走到御榻另一头歪着,笑道:“朕搞什么鬼,难道十七会不知道?”
刘缈愣住。
刘玄看着弟弟,微笑不语。
刘缈被他淡然悠远的目光瞧得心虚肝颤,额头上一层一层的冒冷汗:“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刘玄眼珠子转了两下,脸上总算有了点活泛的情感:“十七,你我毕竟是同胞兄弟,彼此知根知底。九哥不会害你,这你还信不过么?”
刘缈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刘玄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这话还是不说的好。当下微微一笑,改了话题:“这十天你就呆在宫里,哪儿也别去,省的再惹事。”
“你软禁我啊?”刘缈大怒,“我自己有家,凭什么不能回去?”
“哦?”刘玄盯着刘缈,似笑非笑,“你现在还敢回家?”
刘缈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什么意思?”
“你送到我这里的时候昏迷不醒,是太医院王君效给你把的脉。不过,他除了对我说你的伤不妨事之外,还说了另外一些挺有意思的事情。”
有……有意思?
刘缈呆呆的看着刘玄,突然“啊”的一声惊叫,扎手舞脚就往后退,没料到一脚踏空,扑通一下翻下了地。
刘玄没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大,吓了一跳,连忙笑着跳下榻,把刘缈打横抱起,放回榻上。刘缈看着他,心虚加气虚:“他……他都说什么了?”
刘玄敲了敲太阳穴:“我想想,好像是说……你中了什么奇怪的药,就……”
“你敢说!”刘缈大吼一声,紧接着脸一皱,白纱上的血迹又扩大了点,他抽了口气,犹豫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开口,“他……他……他怎么……说的……”声音越来越低。
刘玄诡秘一笑,正要说什么,殿后转出一个白衣少年,悄步走到刘玄身边,将手中的茶盘递了过去,轻呼一声:“陛下。”声音清朗柔脆,若风动碎玉,极为动听。刘玄和刘缈都掉转目光,向他看去。
刘缈见他眉目清雅,秀美异常,正是刘玄最宠爱的叶次卿,心念一动,紧盯着他不放。刘玄丝毫没有注意刘缈的眼神,伸手端起茶盘上的银碗,送到嘴边尝了尝,觉得差不多了,这才顺过汤匙,一口一口的喂着刘缈:“他说这药挺霸道的,不过性子不长,对身体也没什么伤害。但你中的实在是多了点,大概十天之后,药力才会散尽。”
刘缈心不在焉的听着刘玄说话,随口“唔”了两声,目光却始终粘在叶次卿身上。叶次卿被他瞧得有些害怕,往刘玄身边靠了靠。刘玄看了他们俩一眼,叹了口气,搁下勺子,对叶次卿说道:“次卿,把东西拿出来吧。”
叶次卿听了这话,一双明澈的眼睛霎时瞪得溜圆,惊讶的看着刘玄。刘玄微笑点头:“拿出来吧。”叶次卿看了刘缈一眼,粉红的小嘴微微嘟起,显得颇不情愿。但他不敢违背刘玄的话,迟疑一瞬,还是伸手入怀,掏出一支小小的银管。
这银管只有手指粗细,长约五寸,打造成笛子的模样,宛然便是一件精美的玩器。银笛一端镶嵌着一圈殷红如血的朱玉,周匝雕着一转行龙图案。刘玄放下银碗,接过银笛仔细查看了一遍,见行龙完好,点了点头。一挥手,叶次卿朝他一躬身,悄步退了下去。刘玄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后,才伸手拧开盖子,那圈朱玉应声而碎,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原来只是一层红蜡。
刘缈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刘玄的动作,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一伸手将银笛夺了过来,举到眼前,一阵异香扑鼻,银笛中滚出几丸黑色香料,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愣了一下,茫然看向刘玄。刘玄笑着一拍他的脑袋:“你也太性急了。”说着取回银笛,伸手在另一端一按一拧,将这一头的盖子也起开,随即把右手食指伸进笛子内部,左手捏着银笛外端,两下交错,用力一旋一推,银笛的内层被顶了出来,露出中间夹层。刘玄这才倒转外壳,倒出一张薄薄的丝纸来。
这一串动作把刘缈看的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才叹一声气:“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刘玄摇头一笑:“你说的没错,不过许真就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别人也奈何不得。”说罢展开丝纸,顺手从一旁的茶碗中蘸了些水,一点点打湿,原本空白的纸面上顿时显出几行绿色的蝇头小楷来。
“金燕雕”许真是江湖上有名的独行大侠,刘缈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锦衣卫第八司四大高手之一,是朝廷布置的“暗桩”。此次奉刘玄之命,护送骆华逃亡,这是他汇报的一行人的行踪,许真平时最喜欢研制精巧的小机关小物件,往往出人意表,因此刘缈不敢再莽撞,直到字迹全部显示出来,才伸手取过丝纸。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初五,已至云州,居红袖堂,未觉有异。”
刘缈一目十行,转瞬读完。他看到最后一个字,眉心一动,抬头看着刘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云州?他们在向北走?”
刘玄眉目低敛,端起银碗,用调羹划着浓稠的药汁:“当然,要不还能去哪?”
刘缈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他们要去……朔方?”
刘玄抬起眼睛:“怎么了?”
“不……没什么……”刘缈见到哥哥深不可测的眼神,把已经到了舌尖的一句“原来不是说去南方么?”硬生生吞了回去,身体往后一缩,碰到床栏,神情瞬间僵住。他旋即展眉,冲刘玄粲然一笑,但目光闪烁,和爽朗灿烂的笑容殊不相称。刘玄将刘缈异样的神情尽收眼底,知道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又开始动弹了。他也不点破,从银碗里舀起一匙汤药,喂进弟弟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