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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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婚宴
那黄瘦少年出得门来，暮色已沉。他手中的银子也终于散的一钱不剩。
四下望望，他干脆出城而去，奔向白天路过的一个破庙。
到了破庙的附近，他放慢脚步，轻轻一纵跃上庙顶，听得里面确实无人，才下来推门而入。四下仔细看看后，坐在了地心一团干草上面。他换下了一身脏衣服，倚在包袱上稍稍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想想白天遇到的人物，对那个豪爽的大汉不禁甚为好奇，可惜迟了一步，不知那两个人向着哪个方向去了。
思虑一会儿，他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根残烛，从包袱里摸出一本小册子，仔细翻阅。
原来小册子上列的具是当今武林各门派的武功招式跟知名人物的长相特征等等。
这对于江湖上的老油条来说也许没多大用处，但过去半年里可帮了他这个打酱油的闲人不少忙。
他翻来翻去，在第一二页的武林高手里也没见到哪个是粗犷豪爽满脸胡子的。
除了少林和尚、武当道士、峨眉尼姑跟西域的喇嘛，当今天下的几个名门之后，似乎还是斯文者居多。
天龙门门主田归农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剑法精妙狠辣，为人风流倜傥，门下弟子众多，富甲一方。
苗家剑的传人据说是个跟他自己一般的黄瘦汉子，不过个子要高出很多而已。乞帮帮主的标志则是一根打狗棒。这几大世家的传人在江湖上都挂了名的侠义之士。
可惜那个大汉奸飞天狐狸的后代是空白一片，自从几十年前的那一场血腥对决之后，再也没有胡家人出来寻仇声事。大名鼎鼎的胡家刀法大概也已经失传了。
对毒手药王的描述也颇为模糊，只有聊聊数语，“忽男忽女，亦正亦邪，毒心妙手，神出鬼没。”
其他各地大小门派，什么天地盟、小刀会、铁掌帮等等，包括对各路镖局介绍都颇为详尽，尤其是京师的镇远镖局，威震河朔王老头子跟他的儿子和徒弟似乎都是黑白两条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黄瘦少年正看的有趣，却听到外面隐隐有风雷之声，不一会儿就噼噼啪啪下起雨来。
他叹了口气，熄了蜡烛，背起包袱，纵身跃上靠后的一根房梁躺了。这一下雨，破庙恐怕也会变成集市了。
过不多时，果然听得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两人在门外拴好马匹进了破庙。他们直奔地心的干草堆上坐了，又支起几根干树枝，点了一堆小火，脱下浇湿的衣衫来烘烤。
梁上的黄瘦少年探头瞄了一眼下面两个面貌有几分相似的刀客，看到他们光着白晃晃的上身，急忙又缩回头去。
“爹未免小题大做了，一趟镖用得着差咱们兄弟两个过去接应吗？”身材较高的那个壮年刀客有点不屑。
“还不是前几年那趟回子的标出了事故，这才要多加小心。”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刀客沉思摇头“再说这次准嘎尔虽然派人前来送礼，却保不准是真降假降，咱们也不能太大意了。”
“大哥，听说这次送来的除了金银珠宝，还有美女数人，可是真的？”
“这些美女可是先要给皇上过目的，你可别搞出什么乱子来。”做大哥的尊尊告诫。
“嘿嘿，我总要试试她们是不是会家子么”那个做弟弟的贼忒忒的奸笑。
“别乱想了，咱们休息一会儿，雨停了就上路。车队过几天就将进入直隶境内，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有损咱们镖局的名头。”
“嗯，不过，红花会那群小子销声匿迹之后，当今天下敢跟咱们哥们儿作对的应该没有几个了。”
“近年来江湖上又出了一个辽东大盗，叫什么刀扒皮的。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不少镖局可都载在了这个盗贼手上。”
“乌合之众罢了，赶来找咱的麻烦，一定让他们自己扒了自己的皮。”
“据说那厮曾是乞帮的弃徒，四、五年前才自立门户。近年来乞帮跟天地盟之间的嫌隙丛生，争斗不断，跟这个人似乎大有关系，倒不可小觑了。”
说完两人把烘干的衣服穿好，和衣倒地在火堆旁边睡去。
梁上的黄瘦少年却拧紧眉头，这个“扒皮帮”似乎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说过，小册子上也并没有这个帮派的相关记录。
不过也是，杜家身在江南，收录了这么多的门派招数，已经很是难得了，对新近起家的草莽人士不甚了解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既然有热闹要瞧，他何妨也跟去凑凑热闹？
而且恰逢他这几天手头吃紧，除了从不离身的玉镯，半年前出门时携带的几串珠宝已经都变卖光了。
也是最近他才意识到空有一身功夫，不去哪个大宅看家护院，不去哪个山头占山为王，还真就当不得饭吃。
他从前虽然不至于花钱如流水，却也从来没有为钱犯过愁。
这一点上，还真是要感谢杜家对自己的慷慨。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跑出来，的确稍微有点内疚。管它的，总不成因为内疚就把自己嫁掉了。
没错，这个黄瘦少年正是江南杜家表小姐柳嫣然姑娘。
她半年之前离家出走，说来话长。一语带过，乃是为了逃婚。
虽然，姨娘并没有说出口，杜家表哥的占有欲却越来越强了。
十岁出头儿的时候她还可以傻笑几声、鸡同鸭讲，化暧昧尴尬为兄妹情谊。然则二十岁将搭边儿之后，装疯卖傻已经无法不落痕迹了。还不如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何况，对这个姨娘万分鄙夷的江湖，嫣然还是十分好奇的。偏偏想看看这个江湖到底有多黑。更何况，姨娘一直不肯告诉她母亲遇难的详情，更不曾讲过父亲到底是何许人也，说不定她自己倒可以查访到一些端倪呢。
头几天嫣然并未换下女装，的确是即招登徒子又招小盗贼。后来易容之后，果然省去了不少麻烦。也多亏了杜家历年来着人收录撰写的这本小册子，让她对江湖上的三教九流都大致有了个谱儿，不然更麻烦。不过为何杜家一个江南豪富，会花费恁大的心思来琢磨武林中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儿，倒是让她颇为费解。
嫣然一阵胡思乱想，天蒙蒙亮时，才在噼噼啪啪的火星子燃裂声中迷迷糊糊合眼睡去，直到被门外的一声马嘶惊醒。
厅内的两兄弟闻声立即咕噜坐起，提了刀奔出门外。
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头上方巾也歪了，衣衫不整，光着一只脚骑了一匹马正向东方的林中奔去。
“奶奶个熊，”那个做弟弟的刀客甩手一镖投掷向那个书生的背心。
书生头也不回，反手接了镖就仍了回来，风声呼呼，功夫居然颇为了得。
那个弟弟回头牵了剩下的一匹马就要去追。这时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突然从后面如飞奔过，一溜烟儿，呃，一溜稀泥迸射，追向前面的骑马书生。
做哥哥的刀客摆摆手，“罢了，咱们没这个时间跟他们耗，先共乘一骑，去前面市镇再买一匹好了。”
柳嫣然出得庙来，稍作犹豫还是跟着大汉的脚印追了下去。
雨后地滑，奔跑起来很是不便。不过追起人来，倒是容易的很，地上的马蹄印记清晰无比。
柳嫣然一路追踪下来，直至晌午时分，太阳出来，地上的泥泞逐渐干燥，马蹄的印记才在一个小镇前方无法分辨了。
嫣然稍事喘息，踏着青石板路步入小镇。京郊的小镇的建筑风格也多是绿瓦红墙四合院儿，街上行人多是高大健硕，跟江南的小桥流水吴侬软语很是不同。
嫣然东张西望，果然在路边一间小茶馆外面，见到了那大汉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亭下喝酒吃馒头。
见柳嫣然过来坐下，大汉也不惊讶，只是抬头微微一笑，斟了一杯酒推给她。
嫣然接了酒，四下看看，未见那个书生。
“这位大哥莫非追丢了人？”
大汉眨眨眼，指了指对过街上一个跌打郎中的招牌。
柳嫣然又是“哧”的一笑，怎么跟猫捉老鼠似的，给人时间去疗伤，却又一直不肯放过。“不知这厮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老弟真想知道？”大汉的笑容突然有股子说不出的淘气，“那今晚夜半就去这镇上的朱员外家瞧瞧。”
柳嫣然点点头，别过了大汉，自行去镇上逛了一天。饿了就啃上几只包子。
小镇不大，据说这镇上的朱家是个有名的富户，而且出了名的是朱家总共有7房姨太太，一个比一个水灵儿，街上的买脂粉的小贩可都是靠着朱家一门姨太过日子的。
且不管一个黄瘦汉子逛脂粉摊是不是惹人耻笑，反正柳大姑娘东游西逛，悠哉游哉的嗅了香粉看发簪，小道消息倒是听来不少。
原来今晚朱家要娶第八房了。因为迄今为止，七房姨太没有一个争气的。朱家一日无后，姨太数目自然是有增无减。
嫣然咧嘴一笑，晚饭这不就有着落了吗？
傍晚，朱家大院儿。放眼望去，张灯结彩，熙熙攘攘吃喜酒的人群一批接着一批的涌进门去。门口的守卫今天也格外通融，来客只要不带刀剑，随意入内。门前路过的几个小叫化，也都打赏了饭菜。
柳嫣然夹杂在人群中，随便找个角落的席位坐了。一桌人互相点头致意，打了几个哈哈，却原来都跟朱员外不甚熟悉。
新娘子似乎已经被送进了洞房，不过满脸皱纹难以计数的新郎老官儿还在左一杯右一杯的拼酒，直到深夜醉醺醺的朱老员外才被扶着送进了西侧厢房。
柳大姑娘酒足饭饱之后，出得厅来，趁人不注意，捡了一株高大的树木窜上去坐了。
月明星稀，晚风习习，嫣然呵欠连天的强忍着睡意静静等候。
三更时分，果然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翻墙入内，一缕青烟一般直奔到洞房窗外，舔湿食指，在窗上点破了一个窟窿，偷偷望进去。
柳嫣然脸色微愠，看身形，此人正是那个书生。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有偷觑之癖。
不一会儿，书生摸出了一个烟斗一样的东西，对着窗子孔儿吹了几口白烟，然后稍候片刻居然推窗跳了进去。
嫣然心下一惊，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给这厮一点颜色瞧瞧，就已经见到了那个大汉的身影。
虽然他身材高大，轻身功夫却也了得，大鸟一般由几个屋脊之上直接掠过来，在洞房的屋檐上顿住脚，人向下一翻，倒挂在窗前，也从那个窟窿里望进去。
嫣然暗自“呸”了一口，虽然知道大汉估计是来捉弄那个书生的，还是心下不忿，甩手一个石子就飞了出去。
大汉听得风声，身子一荡避开石子，屋子里却有啊的一声惊叫传来。这时大汉反手给嫣然藏身的大树拱了供手，人就推开窗子钻了进去。
这时两个护院的也听到了呼声，其中一个就要去看个究竟。
另外一个竖起耳朵听了听，摇摇头，“奶奶的，咱们啥子时候也能积来这口艳福。老爷雄风不减当年啊。”
先前的护院摸摸脑袋，傻笑几声又坐下了。
嫣然在树上也坐不住了，飞身跳到新房的脊上，掀开几片瓦，向下看去。
室内两跟红烛烧的正旺，朱老员外歪在桌边呼噜噜睡的如同死人一般。
红纱帐内却是空空如也，新娘子踪影不见。
不只是新娘子一根毛也没留下，那个书生跟大汉也如同空气一般消失了。
柳嫣然大吃一惊，眨眨眼睛，新房后面是一堵墙，前面的窗子里如果有人出来是绝对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的。
这下她的好奇心可被吊起来了，干脆也推窗钻了进去。屏着呼吸四下查看一翻。不见异常，弯腰看看床下，也无人藏匿，真是诡异的紧。
她转身就要出去的当儿，却隐隐听得呼啸之声，侧耳细听似乎是从地下传来。
莫非地板底下有机关？
嫣然回到地中心，跺了跺脚，蹲在空声之处，摸出匕首，划了几下然后掀起地板，果然有向下而去的台阶。
下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她干脆一把从新娘的床上扯下了一铺棉被挡在身前，这才走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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