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鱼光

28、爱人

　　季晖是我养父。

　　他在我印象中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宽厚的臂膀如山，横亘在我心头。

　　我打小就早熟，又怕生。

　　所以起初对这个爸爸不怎么亲昵，有些戒备。看得出来，他想让我叫他爸爸。

　　不过我一直都叫他季晖或者季老师。

　　对，他还是老师，语文老师。

　　季晖人挺好的，笨拙地表达他的爱。

　　他不怎么会做饭，有的时候弄得手忙脚乱，在厨房一顿瞎折腾，最后还是苦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点了外卖。

　　稍长一些，我就自己学会了做饭，他每次都会用愧疚的眼神看着我，买各种他以为我这个年纪会喜欢的玩具来补偿我。

　　他真的太愚钝了，我本以为语文老师的心都是细腻的，可他却不那么敏感。

　　我只是想要他陪着我罢了。

　　季晖每次批改作业的时候会很认真，往往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不挪位。

　　他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显得五官轮廓更加深邃，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胡子也忘了刮。

　　我常常坐在他的对面，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偷看他。

　　偷看也不尽兴，还要在草稿纸上一遍遍地刻印他的模样。

　　稍不留意，一张纸上就全是季晖。

　　我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扔到垃圾桶里，若无其事地继续学习。

　　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季晖想做一个称职的父亲，可他又是那么得不善言谈。

　　对我嘘寒问暖，但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与《项脊轩志》里的母亲一般，“儿寒乎？欲食乎？”

　　我不大喜欢让别人操心，也不大会与人亲热，所以常常与季晖有些疏离感。

　　季晖一直单身，不过和一个男人走的很近。

　　我虽无法确定他们的关系，但从季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未曾看过的情意，和燎燎□□。

　　不知怎的，我有意无意地开始在季晖面前说那人的不好。

　　当然，是隐晦的表达。

　　可他每次只是笑着，听到那人的名字便觉得欢喜。

　　季晖的确偏爱我，但我与那个男人相比，不值一提。

　　落败的我，想逃难。

　　可惜，退无可退。

　　季晖已经在我的心壤下埋了一粒情种。

　　那天，偶然撞见他凌乱地低吼，还有那人的头颅埋在他的锁骨处。

　　春光旖旎，撩拨了那粒情种，于是野蛮生长成了离离之原。

　　每夜，隔着一堵墙，肖想。

　　季晖绯红的脸就一直挥之不去。

　　高二那年，我第一次看见季晖醉酒的样子。

　　我从他的口袋中翻出了一封请柬，上面的烫金有些刺眼。

　　原来那人结婚了。

　　我有些愤懑，还有些得意扬扬。

　　季晖是个软弱的人，但性子倔，在床上也是这样。

　　我趁着他喝醉的功夫上了他。

　　季晖开始还有些反抗，后来也默许着顺从了。

　　不过他也没料到，我第一次叫他“爸爸”是在□□的时候。

　　着实是把他吓得不轻，三天没下来床。

　　季晖为人师表，但说起流氓话来也是得心应手。

　　我也乐此不疲，不仅叫他爸爸，还叫老师。

　　这下子，他彻底没了脾气，像只猫咪一样。

　　季晖从前高大的背影变得那么那么小，让我萌生了保护他的念头。

　　我和他的关系太复杂，感情却很纯粹。

　　季晖没我想象中的胆小和放不下。

　　我问他：“你把我当什么？”

　　他当时正在厨房煲汤，有些生疏地放着调料，回头冲我笑了一下，“爱人。”

　　我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咧开，这就够了。

　　季晖，我的养父，高中语文老师，还是我情有独钟的人。

　　未来还很久远，活在当下，便是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