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雨泽

7、解释

　　吃午饭时又和曾茜坐到了一起。
　　“昨天王朦的生日party到底怎么了？我听说是你后来把她送回家的。” 曾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饭盒漫无目的的用勺子扒拉着饭菜。
　　连曾茜都知道了，看来送院长千金回家的确是一件广受关注的事。要是一般的无聊同事或周围的八卦护士问及这事我本可以在十字之内敷衍他们或告诉他们这其中的原委肖华比我知道的还多。但毕竟是面对的是曾茜回想起昨天的情形我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
　　“王朦挺不错的吧，又漂亮又端庄有修养。” 曾茜的话并不连贯语气也很弱很似乎这番话本是说给她自己听而无意有我坐在对面而已。
　　“是啊！她是不错，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听她说你这个星期六过生日。” 曾茜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睁大眼看着我，“她还记得我的生日？！” 曾茜的眼里闪现出一股光芒。看的出她很惊讶但并不开心。她皱着眉轻声说着什么但听不清。
　　“你因为过去的事情在埋怨她吧！其实她也不想那样的……”
　　“她告诉你过去的事了？” 曾茜的声音还是第一次这么大。
　　“她并没有告诉我很多，只是告诉我那本日记被人偷偷拿走的经过。她那时还是中学生顾虑不周也是可以谅解的。”看着曾茜激动的表情我原本准备好道理充足的台词已变的零碎。
　　“什么日记？她告诉你的到底是什么？” 曾茜很急切，看的出那本日记曾记载了让曾茜很难堪的事情，但关于日记王朦好象完全没费心向她做过任何解释。
　　我原打算带曾茜去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把昨天和王朦的对话全部告诉她，但眼前的她变的如此激动是我始料未及的。我还在思考如何让曾茜平静下来，她抱起饭盒定定的看了看我便扭头跑出了食堂。又让她哭了么？看到曾茜眼里噙着泪珠，我的大脑完全空白了。餐厅里周围的人（同事）都在看我，我却觉得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继续吃饭，我确实是这么做的，于是人们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它们原本的地方。
　　整个下午都过的不安心，觉得还是先让曾茜先平静一下的好。我本就不善言辞要是谈话开始就没按打算的方向进行马上就会无话可说。或许我也在逃避，到了下班时才带着碰运气的心情去了‘怨亭’。所谓怨亭其实本是医院西南一偶一个相对偏僻的无名小亭，听说一年前曾有一个病人在那自杀。对一个医院而言这本也无足称奇但据说第二天小亭周围的花全都枯死了，人们议论是死者的怨气所制便得了此名。虽说是在崇尚科学的医院也很少有人到那儿闲坐了。不过曾茜是个例外，刚到医院时常看到曾茜坐在亭内只是最近比较少。
　　“你果然在这啊！”看见她坐在围亭而建的石凳上我松了口气，感觉在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尽早和曾茜解释清楚的。
　　曾茜没有答话见我坐到她对面也只是看了看我便又把目光转到了地面。
　　“还记得我刚开始和你认识的情形么？那天，好象是在我搬进你帮我找的房子后不久，下班后我并不想回家于是就闲逛到这儿。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儿发呆突然心血来潮在你身后扮鬼吓你。”回想当时的情形一切都还沥沥在目，“不过也许是我的技术不好一点都没有吓到你，你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后来……”看见曾茜嘴角泛起浅浅了的一丝笑我我的心态慢慢平静下来，“后来看你一直没动静还以为你不舒服走过去打算问你，谁知你突然转过脸猛的站了起来还特意弄乱了前额的头发，反倒把我吓了一跳。”
　　见曾茜还是没有搭话我继续说：“我于是就问你，你一个人不怕那什么所谓的怨念么。还记得你的回答么？”
　　“我不怕，周雯那样善良的人不会留下什么怨念的。” 曾茜的回答还是像当时一样理直气壮，她顿了顿转而问我，“于是我说，你一个人下班来这儿，你不怕么？还记得你的回答么？”
　　印象中曾茜好像是有这么问过，但我到底说了什么呢？却实在想不起来，只好摇了摇头。
　　曾茜好像有点失望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呆呆的看着我。夕阳把天际尽头的一方云层染红，云在风的吹拂下缓缓浮动，被云折射过的阳光像被风吹乱了于是在亭角一侧投下的阴影也变的模模糊糊。周遭很安静，不觉天色在我和曾茜的沉默中变的越来越昏暗。过了很久曾茜才开了口，“你那时说‘鬼神只对好人或坏人感兴趣，我两者都不是只是一个混日子的庸人，与谁也没有干系。鬼神是不会注意到我的。’很特别的回答，你忘了么？”
　　这样的回答确实符合我的语气，或者说我以前的语气。
　　“可是，可是……” 曾茜直视着我语气变的激动起来，“你并不是像你以前说的那样。你救了梦，是你自愿的。”
　　“也许吧。”现在想来我的生活就因此在短短几天里有了很大的变化，然而当时是否完全是出与我的冲动或者有其他什么客观的因数影响了我的判断，现在想来一切又变的无可判断。
　　“曾茜，你相信命运么？”想到救梦的情形我不自觉的抛出了这句。
　　曾茜迷惑的看着我移动了一下脑袋，但说不清那是点头还是摇头，“以前有人和我说只有生活的弱者才相信命运，因为没法改变便将一切的不幸归咎于上天的安排。”
　　“是么，你真的相信那些话？”
　　曾茜望向远方握着手指又恢复到往日思考时的神态，“也不完全，感觉有些东西好像确实是没办法改变的，如果把像出生、邂逅这样本是无法决定的东西看成命运的话，那也没错。”她把原本放在膝上的手提包放在了身边又接着说：“那你觉得有命运么？”
　　命运？我发现其实自己连这个词怎么理解都无法确定，“我也说不清，但我相信人生的必然性。面对一个问题在你没有拿下决定还在设想时可能有不同解决的途径，但一旦采取了行动结果就只有一个。想象中偶然的事在现实中就是必然，每一个决定带来的结果都会给人一定的影响从而影响日后的决定日后的结果。但人并非单一的生活，周围人的决定、结果总在多多少少的互相影响。时间的流逝引起事物的变迁人的性格总会有微妙的变化，就算是短时间里也会有因情绪的波动而带来的不同。每一次决定都是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环境中而由一个特殊的自我完成，这样看来每一次的决定都会有很大的偶然性而因此带来的结果又会影响到自我、他人。整个偶然关系的连带似乎整个现在社会的存在都只是一个极大的偶然。但物极必反，当过去的东西已成为历史时曾经发生过的事就成了必然。”
　　见曾茜如坠五里雾中我只好继续发表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演说’，“其实由生命的产生到人类进化的过程很多东西都是偶然，但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偶然延续到现在，我在这儿见到了你就成了必然。”
　　“是么？”从曾茜脸上可以看到小学生上数学课的表情，可笑的是作为‘老师’我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其实，”讲了一大堆废话我意识到自己到这儿的意图，“王朦记得你的生日也是必然。”见曾茜不答话我便把昨天和王朦的对话全部告诉了她。“这么久了王朦还记得你的生日是因为她还珍惜和你相处的日子，能原谅她么？”
　　“可是，她从没向我解释过，她想我原谅她么？” 曾茜一反中午在食堂的语气，感觉就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人总是有惰性的也许开始她觉得你很生气容易冲动打算日后再和你解释但时间长了就变的不好意思了。我觉得她昨天让我送她回家就是想向你道歉的表现了，不然你认为我这样的人会有送她的可能么？”
　　一只喜鹊落到了曾茜一侧的石凳上轻轻跳了两下便飞到了另一只正在树枝上叫唤的喜鹊身旁，天色愈发暗了。
　　“其实当时我也在同学的传言中听说是日记泄露了我的秘密而并非她本人，如果是出于无意我本不该过分埋怨她。” 曾茜的语气变的低落，“但就算我原谅她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影响呢？”
　　“要是你这样说，你也在逃避了。还记得余庆公园么？” 曾茜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没等她插话我继续说，“你生日那天和有她一块去余庆公园如何呢……”没等我说完曾茜就插话了，“这么急，毕竟以前有过隔阂我一时还不能完全重新信任她，还是以后……”
　　我知道以曾茜的性格这以后不知道会是何时，其实起初我也考虑过如果曾茜在医院能有王朦这样一个朋友所处的地位应该会有所改观。尽管这种思想很狭隘我还是希望曾茜和王朦之间能尽早冰释。“如果你不好意思邀请她的话就我来吧。那么你不反对我邀请她了。”
　　“我，我……”见曾茜无反对之词我掏出了手机。
　　“王朦么？”听到这三个字曾茜立刻从对面跑到我身旁，“曾茜生日那天你有空么？”看着曾茜焦急的表情我笑了笑。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哦”。我暂且把这个字理解成有时间的意思，便接着说：“曾茜希望你那天早上8点能到余庆公园门口和她碰面。” 曾茜睁大了眼睛盯着我。
　　“那你也一起去么？”听到王朦的问话我突然开始有点后悔感觉本是曾茜的生日却在按我的意愿强行，也许曾茜还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生日的打算，我这么卤莽的就给她定了行程是否……
　　“请等一下。”我按住了手机的话筒，转向了坐立不安的曾茜，“曾茜你的生日先有过打算么？”
　　曾茜怔怔的看着我焦急的表情变成了一股茫然，她摇了摇头急切的说：“本来那天就要上班，我本没打算要请假。或许只是晚上和妈妈说说小时侯的事吧。”
　　我松了口气便接着问“那早上8点在余庆公园，你希望我也去么？”
　　曾茜没有回答只是拼命的点头表情愈发焦急。
　　我又把手机移到耳边，“那天我也会去。”
　　“刚刚是在和曾茜商量吧，你们开始没决定好么？” 王朦平淡的语气让我琢磨不出她的感受，一时间竟在脑袋中浮现出王院长的身影。
　　“那么，你愿意去么？”我不喜欢饶圈子。
　　“好，早上8点在公园的侧门见，就是那天你送我时经过的那个门。如果这次见面是曾茜安排的话应该不会疏忽到不把地点说清楚。好象这都是你的安排哦！”
　　没等我考虑清楚如何作答王朦继续说道：“算了，你问我手机号码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原来你那时就有了打算，你也不错啊！好了就这样，拜拜。”
　　“再见。”感觉近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意料当中。
　　好久曾茜才从发呆的表情中回到现实，她长长的谈了口气，夕阳下微笑中淡薄的酒窝若隐若现，“闵诚，谢谢……其实，其实，我也很想在余庆公园过生日的。又要见到王朦了虽然有点紧张但能再见到她还是让我很开心，其实，”她顿了顿，“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来电上显示——李梅。
　　“闵诚，今天也不回家吃饭了么？”
　　听到她的问话才意识到已早过了吃饭的时间，“你和梦先吃，我有点事呆会回。”
　　曾茜慌慌张张的提起了自己的包，“真对不起，这么晚了。”……
　　回到家见梦跪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我。
　　“她不舒服么？”见梦如此神色很像住院时的表情。李梅走过来坐在了梦旁边，“昨天你很晚才回她就有点怪怪的，今天下午也还好好的，大楷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又变得沉闷了。”我用手在梦的额头上感觉了□□温，很正常。一瞬间这表情勾起了记忆中本想遗忘的东西。
　　困惑中，梦开口了，“闵诚，你回了。”她又带上了乐观的表情。我暂时安了心。
　　晚上和李梅教梦说话持续到很晚，梦的言行还是和平时一样。我说服自己那一瞬间应该只是错觉，但直到天际开始泛出昼白我才辗转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