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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杏圃隐恩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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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娘步履不停地往回赶,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就已赶至黛潭前。黛潭映着落日余晖,澄净的翠色里泛出橘纹。黛潭旁树林荫翳,蝉鸣阵阵,空气中略带炊烟余温,看这光景便知已然入夏。
潭面上静静地泊着一叶小舟,十三娘见了便唤道:“江伯,劳烦您渡我过去吧。”舟中老人闻声探出头来,已有些干瘪的面颊上漾出笑意:“十三娘回来了,我这就过来。”江伯迅速划到潭边,载上十三娘,再往潭的对岸划去。
“您这一趟可比往常早回来了好几个时辰,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吧?”以往十三娘去醉生酒铺送酒,都要天尽黑了才到家,这次突然提前了不少,江伯不免有些担忧。
“什么事也没有,您就放心吧,我呀就是想弥生了,想早点回来看看他,路上就走快了些,也没歇脚。”十三娘急忙宽慰江伯,又想到以往每次送酒到很晚回来,江伯都一直等着自己,心下感动,从包里拿出一盒点心放在舟中的草垫上:“我带了您爱吃的核桃酥回来,您多吃点,最近一天比一天热了,您也早点歇了船回去休息吧。”
“我这船撑了一辈子了,这点热不打紧。您来这些年,我们的酒是越卖越好了,多亏了您在外四处奔波,村子里论谁都感激您。”江伯的话语间仍是笑意盈盈。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当年要是没有乡亲们的收留,我和弥生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说最后一句时十三娘的语调降了降,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中。
两人几句闲谈间舟已靠岸,十三娘道谢后便往村内走去。江伯望着十三娘远去的背影沉思起来,这个女子身上有太多谜团了,就像秋日清晨的雾霭一般,深不见底又无从看透。她为何在十年前突然来到十里杏圃,来时还身负重伤?她当时抱在怀中的婴儿真的是她的孩子吗?为什么十年了孩子的父亲从未露过面?还有一桩和黛潭有关的最让江伯想不通:十里杏圃的人都知道,要入村必先过黛潭,黛潭摆渡近五十年来都是江伯一人的工作。黛潭水深,无船之时,若非水性上佳者绝无泅过去的可能。据江伯这十年来的观察,十三娘根本不通水性,何况她当时还带着幼子,根本无法下水。既然如此,十年前的那晚十三娘是如何不经摆渡直接出现在十里杏圃之内的呢?江伯凝神苦思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索性摆摆头,继续守候来往的行人。
十三娘像雾,也像雾散之后的阳光,清亮爽朗,带着暖意。十里杏圃的老幼妇孺无一不喜欢她的。她生活在十里杏圃的这十年,带着乡亲们耕种酿酒,日子一天天红火起来。十里杏圃多年来就数杏花最盛,以前只有几户村中妇人采些杏花制作糕点,大量的花枝都浪费了,十三娘来了之后研制出了“解忧酿”,以杏花入酒,香气灵动,入喉有回甘,几杯便有甜蜜的沉醉之意,真能忘却片刻的烦忧。酒酿成后,十三娘一次不落地运往集市,得来的银两悉数分与乡亲们。农闲时节,十三娘还教村中的稚童们读书认字,孩童们皆唤她“先生”。
“十三娘今儿回来得早啊,快来一起吃,我去拿双碗筷。”前院的吴婶正坐在门前的条凳上吃晚饭,见了十三娘,急忙招呼她坐下歇歇。“别忙了吴婶,我回去和弥生一块吃,改天再来您这儿蹭饭。”十三娘浅粉色的樱唇流出笑意。
“娘亲!”突然,一道灵秀的身影欢快地跃到十三娘跟前,定睛细瞧时见他眉如墨染,目似清波,洁净的面庞稚气未脱,肆意摇曳的笑正是杏花丛中遗落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