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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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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是困,但脑子里还有那么多事情牵着,这一觉终归睡得不踏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隋安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他肩上轻轻推了推,接着有俞戎的声音低低的喊他。
隋安的脑子慢吞吞活络了一下,觉得俞戎这回喊他,大概率是盛管家回来了,立刻深吸一口气,强挣扎撑开眼皮直身坐了起来。
果不其然,几乎就在他爬起来的同时,外面叩门声响了三下:“是小人盛义。”
俞戎没出声,反倒先抬眼来看他。
隋安胡乱抹了把脸,伸手抓过面前茶杯猛灌一口凉茶,茶水在桌上放了半天,又凉又酽,一气灌下去不亚于一盅药汤,瞬间就激得他一激灵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
隋安赶紧理了理身上衣袍,一清嗓子,这才朝外朗声道:“盛管家请。”
管家应声推门进来,在门口见了一礼:“家主准备了酒菜请两位公子同往,两位公子随小人这边来——”
宴席在花厅,这位齐州知州盛迪大人比隋景明年纪略长些,四十岁上下,长得并不是典型柔弱书生的模样,反而身材魁梧,眉宇间还有些江湖侠气。
一见两人,他马上起身迎上来,隋安和俞戎赶紧躬身见礼:“盛大人。”
“不必见外,”盛迪神情颇为急切,只问:“信上说的潦草,家中情况到底如何了?人可安好?”
隋安听他这样问,愣了一下,一路都有些麻木的情感似乎忽然被唤醒,瞬间只觉得心底一阵难以言明的苦涩情绪如同洪水一般漫灌出来。
隋安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们两人从府上出来之后上了官船,那些人为了逼我们下船,扬言要在府内放火……”
他说完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船开之后,府里现今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盛迪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眉心紧蹙,但很快又舒展开,急忙安慰他:“不打紧,料他们不敢胡来,你们两人先安下心来,明日我就派人去竹州打探消息。”
说着将两人在桌前按下来:“快,备的菜再不吃都要凉了,路上奔波食宿一定都不如意,来来先喝点热汤——”
尽管心里闷堵吃的不多,了一席下来总有几口热汤热饭下肚,人很快就有了变化,精神也活络起来,甚至心思都没有之前那么低迷了。
一顿饭功夫,该说的都交代的差不多,饭后茶毕,盛迪随后给两人在西厢安排了住处,一切应用之物准备好,说了几句宽心安慰的客套话便准备道别出门。
临走前盛迪又叮嘱:“你俩一路过来动静不小,这附近有没有他们的眼目还未可知,先在西厢深居几日,没事尽量不出房门,我也不会常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盛义便是。”
隋安赶紧应下,客套一番送走盛迪,只剩下他和俞戎在房间里,人才终于放松下来,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坐在桌前愣神。
过了没多久,就听俞戎在旁边咳了一声:“早休息吧。”
然后他人在对面坐了下来。
“??”隋安眨眼:“那你到这里来坐下干什么?”
俞戎有些不自然地转开视线去添茶:“我再过些时候……”
两人住的厢房是专给来客留出来的套间,明暗两间,本来按照常理应该是两人一人一套,但这宅院大概因为是偏宅,又加上要两人“深居”,所以只是里间特意添了一张软榻。
床上已经给铺好了被褥,显然是让他过去睡。
其实现在天气暖和,睡床睡榻他倒是无所谓。他转头看了一眼对面垂眸喝茶的人脸上不太自然的神色,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昨夜树枝上也睡得,今天到了灯下忽然又搞起来起来主仆宾客那一套了。
隋安心里发笑,面皮上倒也不戳破,站起身来刚要进屋,忽然想起来什么,脚下一转又转回身来站在俞戎面前,道:“我觉得,我应该先给你把药换了。”
俞戎似乎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隋安说得是什么,然后立刻便摆手:“已经不碍事了——”
“你的疮药还有没有,没有我找盛管家要些去。”隋安才不吃他这一套,说着作势就要往外去。
“还有!”俞戎急忙拦他。
隋安被他一挡,从善如流地回过身,冲他一摊手:“那就给我吧。”
俞戎:“……”
在这种情况下向来都是俞戎妥协,果不其然两人对视片刻,俞戎叹口气站起身来:“我自己来就好。”
俞戎的伤口看起来一点都不无碍,昨夜在水里泡过,今天又在腰封下捂了一天,骑马爬山这一路,外面里衣上洇出来的血迹比昨夜还要多,血痂和疮药混在一起干结在一处,衣服和伤口必定粘在一起了。
隋安觉得这个人下一步一定是要硬扯,头皮一麻,急忙喊:“你别动!”说着自己抢步上前,架开他的手,拿杯子把那块衣料浇湿,这才把布料从伤口上揭下来,顺便擦净了血污,这才起身去房间里找包扎用的布条:“——疮药你自己上吧。”
等他在房间里转悠一圈找到东西转回身,就看见俞戎敛着衣襟,有些局促地站在桌前。
隋安过去把找到的布条递给他,顺便打趣了一句:“这么好的身材,遮遮掩掩干什么?”
话出口,他就看见俞戎原本十分熟练,正在打结包扎的手指抖了一抖。
隋安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失言了……这句打趣的话放在现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似乎有点轻挑了。
好在他俩都是男人,对面换成是女的,现在嘴巴可能已经抽过来了。
隋安自己尴尬了一下,但又不能道歉——现在道歉跟把跳戏的罪名坐实没什么区别,那就更尴尬了,于是只能内心深刻反省一下,再不动声色地把这事遮过去。
他咳嗽一声,转身去倒水喝茶,顺便偷眼看了一下对面人的反应——俞戎垂着眼眸,面皮子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然而耳尖好像有点红。
隋安:???
所以我刚才那句话已经到了男人听了也脸红的地步了么???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隋安灌上一口茶水赶紧抽身往里间去:“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休息……”
一路颠簸现在终于有了个能躺下来的时候,隋安感觉自己甚至连回味刚才种种尴尬的机会都没有,几乎只是刚一沾枕头就直接丧失意识了。
然而沉沉睡了不久,他忽然感觉有一股凉意从脚下开始蔓延上来,逐渐手也变凉,身上的暖意收缩,最后辗转几回感觉床上一点暖和的地方都没有了,隋安这才极不情愿地睁眼。
其实仔细想从下午那会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他只当是一路奔波劳累的缘故,事实上可能已经有风寒的苗头了,这会终于烧起来了。
他在床上定了定神,冷得实在躺不住,干脆睁眼折身坐了起来。
——不动还好,这一动他才感觉感觉太阳穴的位置好像被钳上了一道金箍,往里压得脑仁仿佛都要跳出来。
隋安坐在床上缓了缓,然后起身下了床。他本来是想去喝水,起来却发现对面床上空空,俞戎还坐在桌前转来的位置。
“你不睡觉坐在这里守夜么?”隋安说着伋着鞋往外走。
俞戎听见声音,转头来看他:“怎么起来了?”
“喝水,”他走到桌前,俞戎已经把水倒好给他推了过来。
“我好像有点烧,”隋安说着伸手抓一下俞戎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冷得不正常。
俞戎似乎被他冰得瑟缩了一下,语气中透出些关切:“需要去找盛管家么?”
隋安摆手把他按下来,仰头灌了口水,感觉冰凉的茶水一路顺进肚子里,人激灵了一下:“这大半夜的,又不是烧得多厉害,睡一晚就好了。”
“我现在就是有点冷,”水喝完了身上更冷了,他感觉自己呼气似乎都带着凉意,隋安把杯子放回去,水是不敢再喝了,他想了想,问俞戎道:“你床上的被子介不介意让我盖一宿?”说着按一按太阳穴:“不成你干脆也到我床上睡,被子分我一半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