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局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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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宋黎放低了姿态，定定地看着他道。
这三个字霎时间像是惊雷一般炸开在了魏长清的耳边，他呆呆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宋黎。这是他们相处了十数年，第一次从殿下口中听到道歉。他眼中的殿下从来是被先皇与先皇夫宠到跋扈，却又莫名有些阴鹜恶毒，心思偏执，魏长清从未见她如此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
宋黎见他虽然泪痕还挂在脸上，委屈的泪珠也还在眼眶中打转，却怔怔地盯着自己看，便接着说：“无论你信不信，我只想告诉你自我改了姓名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太女殿下了。我今日便向你保证我不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也向你承诺若是你留在宫中我便尽我所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魏长清仍不做声，似是还在消化她说的那些话。
“你若是愿意留在宫中，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你若是想要成为我的夫郎，在你同意之前我也不会碰你半分。只是这皇夫之位我尚未定夺，虽然朝中有人进言，但我仍觉得可以再缓缓。”宋黎说这些话的时候魏长清听得耳根都红了，他今日悲愤异常可不是为了争得她的婚娶，也不是为了与今日进宫的梁家次子争夺皇夫之位。
魏长清正要开口争辩几句，却听宋黎又开口道：“对你与梁公子我都只抱有欣赏呵护之心，若非你们愿意，我也不会强娶宠幸，在婚娶立位之前，进宫出宫都是你们的自由。”她顿了顿，“只是你，我更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留在宫里。若你执意要出宫，我也只能是兀自孤苦悔恨半生罢了。”
宋黎终于收起了她的长篇大论，完成了半哄半骗的全过程，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留住魏长清，不让他有丝毫机会见到原小说女主傅琛，开启她的王朝覆灭之路。
像是经过了许久的内心挣扎，在一番沉默过后，魏长清终于涨红了脸，像是做了个天大的决定，艰难开口道：
“我今日便要出宫。”
？？宋黎傻在了原地。
不是吧大哥我浪费了这么久的口舌如此凄婉劝阻都是白费功夫吗？宋黎一时有点破防，她练习答辩时都没这么能说，难道如此感情充沛有理有据威逼利诱的这大段话都不起作用吗？
“为...为什么？”宋黎带着疑惑开口问道，她记忆里原小说描写的确实是魏长清傲娇地爱过反派太女殿下呀。
魏长清的脸上仍然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断断续续地难堪道：“我虽在年少之时倾心与你，可陛下曾经并不过多与我交谈，对我的一厢情愿的爱慕也不过是回应寥寥...我本不该如此轻贱自己...而陛下又为了一己私利谋害先皇，伤了先皇夫的心，更叫我意识到陛下究竟是怎样的为人。”
这魏长清也真是胆大，真敢三番五次将她篡位谋逆之事挂在嘴边，宋黎听得皱了皱眉，若是被原先那阴鹜狠绝的太女听到可不得把他赶出宫去再附赠两耳光吗。
“即便陛下如今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也弥补不了那些曾经真正关心且爱你之人。”魏长清又低下了头，垂眼轻声道。他更有几句说不出口的话：何况将我留在宫中也并非是因为喜爱，我也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真心实意，或许只是为了制衡梁家吧，魏长清如是想到。
他并非不关心家族之利，但他魏长清真真不愿在这宫中陪一个冷酷无情的君王度过孤寂一生。
宋黎叹了口气，这个原身的债是真还不完了，难道她真的无法改变原小说的剧情吗，难道她哪怕拼尽全力，尽自己所能，也无法改变分毫吗。这魏长清终究是要与女主傅琛见面，循着原有的主线带着魏家倒戈，对自己兵戎相向吗？思及此处，宋黎神色黯然，甚至有了一丝绝望。
“若是这宫中真让你了无牵挂，那你便自行定夺吧。”宋黎一时累极，缓缓站起身来，拂袖离去，“出宫前记得去向先皇夫道个别，他仍然牵挂着你。”
身后又传来低低的啜泣之声，宋黎只觉得烦闷异常，走出殿去。
外头毒辣的日光渐消，只是热气依旧肆无忌惮地席卷而来，直冲脑门，也将她心中那一丁点运筹帷幄与志在必得蒸发了个干干净净。
殿外白谦已经备好了轿辇，与其他下人们一同恭敬地垂手站着，待她上轿。
一行人随着浩浩荡荡的帝王轿辇走出宫去，那华贵轿上载着今日无可奈何的九五之尊。
“白谦，朕渴得慌。”宋黎现下心情不好，对自己的称呼都拽了起来。
“是，陛下。”白谦此时就像个贴心小天使，叫停了轿辇，又将身后捧着瓜果茶水餐盒等着备用的仆从叫上前来，取出茶壶与茶杯，倒了杯清茶，掀开轿帘递了进去。
夏日的午后热地叫人浑身不自在，不管穿多少都会浑身湿湿黏黏的，白谦也禁受不住这热气烈日的拷打，将紧附着的暗黑银纹袖管卷了起来。
宋黎取过递进来的茶，眼尖的发现白谦略微粗壮的手腕上有几道狰狞的疤痕蜿蜒向内，心中一凛，眯起细长的眼眸。
“你们也热得慌吧。”宋黎掀开轿帘，叫每个仆从轮着喝上一杯清浅绿茶，润润嗓子，直到把一壶备用茶水喝完了为止。
每个人都意外且诚惶诚恐地接过茶水，言谢与感恩之声不停。
这魏长清所居的宫殿离她自己的清心居也远得很，走走停停竟用了近半个时辰，宋黎寻思这原身应该对这个爱哭鬼是真不怎么感冒，若是真有半分喜爱之心，怎么会与心爱之人相隔这么远的距离。
待回了自己的寝殿，宋黎便若有所思地叫所有的下人都退出内殿去，只留白谦一人在殿内，并叫她将内衫外衫一并脱了。
“？！”白谦平日虽是极尽谄媚讨好之事，但还是头一回碰上主子这样的奇怪要求。
但碍于面前的人是陛下，强令之下还是硬着头皮半推半就地将上衣脱了个大半，在宋黎眼前的，不只是她手上那几道异常醒目的疤痕，更是遍布全身的陈旧鞭印与惨不忍睹的细密各类伤痕，看的宋黎心惊肉跳。
原身怎么会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对家人不忠不孝，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仆从竟也使上如此狠毒的手段？宋黎紧紧皱着眉，面露凝色，虽然这白谦在原小说里长年累月地进献谗言，不自知地捧杀原身，但若真是恨毒了她给个一了百了便也罢了，怎能如此折磨人。
白谦见主子不悦的眼神，讪讪地穿上衣衫，还安慰她道：“陛下不必动怒，小的挨先皇的打也挨惯了，这身伤痕对小的来说不算些什么。”
啊？宋黎又呆了，这原来不是原身干的？今日出乎意料的事太多，叫她一时转不过脑子来，愣在了原地。
在宋黎的再三询问下才得知，原来先皇虽然将自己的孩子们溺爱至极，有求必应，可若是孩子们犯了错，收到严厉责罚的却是她们的贴身仆从。让孩子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玩伴下人受尽惩罚，以此让她们严以律己，不再为自己的过错而伤害到自己所重视的人。
即便皇女皇子们犯了错，并不会受到过多指责，可当看到自己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下人们受到的花样繁多的各种惩戒时，还是会对孩子们造成巨大的心灵伤害。而原身虽然受尽家中宠爱，但其孤僻偏激的性格仍被有心之人引着走上了歪路，甚至是歪得甘之如饴。
白谦一边解释一边疑惑，这陛下不是最清楚这些事的人了吗，怎么自从登基之后过往之事忘得一干二净，连为人处世都变了大半。虽然陛下容貌依旧，可陛下的内心好像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人了。
“陛下？”白谦见主子眉头紧锁地发着呆，“陛下？”
宋黎心想这人人爱慕尊敬的先皇原来也不过是对自己真正亲近之人关怀照顾，对于那些低人一等的仆从婢女侍卫们并没有丝毫怜惜之心，最后却又被自己最爱的孩子谋害至死，与爱人先皇夫又阴阳两隔。这礼国帝王之家缘孽至深让她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在白谦的数次询问之下，她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个人人厌恶的丑陋奸臣，又看向远处铜镜中那个恍惚模糊的自己，这俩昏君恶仆的形象在世人眼中简直不能形象立体了，在亲近之人眼中犹是。
世间因果环环相扣，意外穿书而来的她或许永远都是局外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局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