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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离别 ...

  •   自从王玄之带沈初去见过兰知先生后,她察觉王玄之对自己态度有些变化。

      这种感觉很矛盾。他好像想知道她的想法,但又不想承认,或者说是去尊重她的独立思维。

      他有时候发呆,忽然会蹦出一个问题,沈初起先以为他喜欢自言自语,后来发现他会等她的回应。

      那些问题都天马行空五花八门的,她若用心去思考回答,他听后也不置评,有时还讽她小小婢女,想那么多作甚。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慢慢地就不咋爱搭理他了。可每每她装聋作哑,他便要寻些由头对她呼来喝去。

      比如这天,王玄之突然问道:“若家中有老鼠,你却无法驱它出门,那么是将它囚于眼下,熟知它一举一动好,还是将它驱到远处,眼不见心不烦好?”

      沈初默默背过去拿着鸡毛掸子去掸书架上的灰尘。

      空气里弥漫着一点尴尬。

      王玄之以为沈初愚笨,不能理解他的问题,又补充:“这囚于眼下吧,它一有所行动,便能时时举策对应,只是放在卧房终是个隐患,不仅寝食难安,说不定还要危及性命。可驱到远处,又怕它呼朋唤友,成了气候难以控制。”

      又等了会儿,还是鸦雀无声。

      他双手背在身后,踱步到沈初身边,淡淡地说:“你把左传给我拿来。”

      沈初仰着头,看到左传在书架最顶层的角落。

      王玄之得意洋洋地等着她服软求助。这本书他一伸手就能够到,沈初却跳起来都碰不上。

      沈初在心里骂了一句真的狗,吭哧吭哧去搬杌凳,垫在脚下去拿书。

      王玄之暗中用脚顶了顶那杌凳。

      沈初身体一颤,眼见就要脸朝地摔下去,王玄之一个眼疾手快拎起她的后衣领。

      沈初又气又后怕,小脸通红地咬着后槽牙。
      真的,这种人在小学班上,怎么样每天也得罚站八节课吧。

      王玄之是真的有点矛盾。

      他从小就不太喜欢女人,总嫌女人脑中无物还很聒噪,为了芝麻大点的事能长出一百个心眼子。

      他的母亲长公主殿下,明明天姿国色,地位尊崇,哭着喊着下嫁了一个文官不说,还一生竟寄情于后宅争斗,每天跟他爹后院里那些上不了正席的小妾勾心斗角,不亦乐乎。每每她受了一丁点委屈,就要跑回房间伏案痛哭。若王玄之去安慰她,她就作深闺怨妇状,但隔天听见丈夫去了别的院子睡觉,又精神抖擞,装扮一新地去寻小妾的麻烦。等王玄之长大了,一与她说起朝中的事,她便顾左右而言他,还热衷于给他身边塞女人,又要教他内宅制衡之法。

      在他的世界里,女人天生喜欢在内宅兴风作浪,即使去书院读书,也是为了以后为了讨个好婆家,让男人高看一眼。

      所以沈初的存在就有些奇特,一方面他觉得她确实总能给他些启发,但另一方面她作为一个没有自由的女奴,又不应该有这些想法。

      王玄之也不愿在婢女身上花什么心思去琢磨,只是当她说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或者是故意装聋作哑时,就想去逗她气她,也别有乐趣。

      女人嘛,就应该做小伏低,在男人身上多花点心思。他这是在教她做人。王玄之心里认可自己道。

      这时雪临和冰华找了过来,沈初趁机躲出去拿下午的茶点。

      等她回到书房门前,听到王玄之提起了贺桐的名字。

      他们在说,贺桐自请回藩地了,沈初怔住。

      这中间的曲折沈初却并不清楚。

      原来今上当年夺嫡时一共有三个热门人选,今上是庶长子,另外还有嫡长子和嫡四子。嫡长子先被立为太子,却病死了,一无所出。最后就剩下今上和当时的长定王,也就是贺桐的父亲,争得你死我活。贺桐的父亲最终失败了,被软禁在藩属领地蜀地,五年就郁郁而终。然后贺桐承了父位,成为今天的长定王。

      原本今上因为没有子嗣,颇看重长定王,将他召回西京,以示恩宠。但出了古兹那事,他失了君心,于是以退为进,准备先回蜀地韬光养晦。

      沈初只是默默地有些怔忡,若他走了,下一次见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愣在书房门口,王玄之听见她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好长时间,以为她见雪临和冰华在,不敢进来,就咳了两声,唤她进去。

      晚间,林沃也来访了,王玄之看起来很忙,她就坐在书房前的长廊栏杆边发呆。

      还是想设法与他见上一面。她心中暗暗想。

      第二日,她告了一日病假,先去济世坊开了些补气血的药,然后从济世坊后门偷偷离开。她心虚地躲在后门的巷子里等了一会儿,发现后面没有缀人,就沿着巷子弯弯绕绕地走向城西。

      城西那家不起眼的丽如绣坊就是他们头先约好的接头点。她走进去寻程管事,程管事却没有出面,那掌柜的教她写张条子,她便写了自己的名字交予他。

      接着,掌柜唤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来招呼她上楼用茶,这一等,便是大半日。

      暮色落下来,就在她以为见不到贺桐时,掌柜来请她,带她下楼从后门穿出。只见巷子口停了一辆青油布篷的马车,车上没有马夫。

      她踯躅着,那车中伸出一只纤瘦的手拂开门帘,食指侧一点黑痣。

      她欣喜地跑上前去。

      贺桐瘦了。

      她有些贪婪地盯着他看,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暂时地回到现代的那个自己身上,也只有他,才能唤醒她穿越前的美好生活的回忆。

      不过他还是那么好看,清隽出尘。根据王玄之的只言片语,他最近应该不太好过,但面对她时眉间也不现愁容,只是嘴角缀着一点笑意。

      “我听说,你要走了。” 她艰涩地启齿。

      “是啊。我要回锦官了。”

      “那…那你还回来吗?”

      “当然,傻丫头。不过要等一段时间了,最近世子风头正盛,总是与我争锋相对,我先回去也好。”

      那个霸王,哎。沈初瘪了瘪嘴。

      “你最近在世子府还好吗?可曾受什么委屈?我见你不曾找来,世子府层层守卫,也不敢去探寻。”贺桐关心地看着她。

      “嗯,我还好,过的还不错,已经是府里的二等婢女了。只是,王玄之并不曾对我透露什么消息,倒整日里说些颠三倒四不着四六的话,我帮不上你,也不敢来打扰。”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现在无需你打探任何事,你只要安安稳稳的便好,世子计深,不可小觑,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又说:“不知你知不知情,你的父亲,是为护我而死。我心十分感念,不希望你再出什么事。”

      沈初在王玄之那儿听到过九位大臣被处死的事情,但不知原委,毕竟是前身的父亲,即使未曾谋面。

      她好奇道:“家里一夜之间被抄没,我并不知原委。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

      贺桐长叹一口气:“哎。此事说来话长,我底下的臣子们发现世子与边关守将交好,还暗中与古兹有联系,于是劝我告知圣上,好作提防。我得知古兹已整兵待发,心急如焚,就决定支持他们,没成想世子不仅没有被彻查,那九位臣子反而被打入大牢,很快被处死,这里面就有你的父亲。这之间古兹果然打了胜仗,圣上信重世子,说他没有勾结叛国,反而疑我结党营私,构陷于他。我现在已经不得圣心,孰是孰非,我现在也无力求证了。”

      沈初心头一沉。没想到此间有这样多的曲折。

      “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留意,若他真有叛心,你确实要早做准备。”以前上历史课读过很多兄弟阋墙,阴谋政变,贺桐与王玄之身居高位,龙争虎斗,她也不是心里没数。

      她怕贺桐再去想那些争斗,便绕开话题,将她这一路升职碰到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当他听到露枞的名字时,瞳孔微微收紧,但沈初讲的兴起,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她只能与贺桐依依惜别。

      贺桐一走,她在上京里像是失去了一个精神支柱。

      但是明天,总归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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