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风再生》花蕾

6、第六章 午夜的低诉

　　别墅的四周一片宁静。
　　偶尔传来几声萤火虫的低吟和蛙鸣。
　　房间内两个美丽的倩影在灯光的照射下，从别墅的窗口泻出来斜斜地投在庭院的草丛间形成美丽的剪影。
　　“妈妈，你告诉我风现在在哪儿？我要去见见他。”夏夜望着母亲，眼底有抹热切的期待。
　　夜静侧头看了看墙壁上斜挂的时钟，时针刚好指到1，“现在是不是太晚了，风也许睡了。”
　　“不会的。”夏夜说的无比肯定，“这次突然的重逢，让我们既惊讶又意外，他也一定会像我一样情绪激动，辗转不安。”
　　看到她这么坚持，夜静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点了点头，把夏夜带到隔壁的一个房门前。
　　她柔声说：“风就在里面，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成熟了，我坚信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也能处理好你们之间的一切。”
　　“谢谢妈！”夏夜扭头看着母亲，她看到母亲熬红的双眼，看到母亲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倦，心中一阵酸涩，她有些愧疚地说，“妈妈，听助手姐姐说你已经在实验室里待了七十二小时了，由于我的狭隘，我的激动又让你伤心几多……你一定很累了吧？妈妈您快去休息吧。”
　　夜静欣慰的笑笑，“好！”她指了指走廊尽头，“妈妈今天不回卧房了，就在那间实验室里，如果有什么事情妈妈随时都可以过来。”
　　“嗯！”夏夜点了点头。用歉疚的目光目送妈妈走进了实验室。
　　长长的走廊里只留下了一片安静。
　　几盏明亮的吊灯依然不知疲倦的亮着。
　　她怔怔地望着房门，非常紧张，非常期许，非常局促，非常不安……
　　“风——”
　　这个简单的字，从她的嗓子里传出来，带着心底眷恋，带着浓浓的深情……
　　这个简单的字，透过房门清晰地传来，清晰地传进他的耳膜里……
　　轮椅上的他，浑然一震，虽然隔着一道房门，但他就感觉她站在他的身边。他没有想到她那么快就来见他，在他没有丝毫的准备的情况下来见他。
　　这一刻的他紧张万分。
　　这一刻的他措手不及。
　　这一刻的他思绪万千。
　　“风——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门外的她紧紧咬住颤抖的嘴唇，眼睛已经湿润了，双手局促地交叉在胸前，不知是否应该敲门。
　　他调转轮椅，不安地盯着房门的把守，他突然非常害怕她闯进来，但转念一想，他已经把房门反锁了。
　　“风——你睡了吗？”房门外又传来这个令他冥思苦想的声音，“我知道你还没睡，你的心情一定也会像我一样，兴奋和震惊，我——能进来吗？”
　　抓住轮圈的手指微微僵硬，他的心情犹如吃掉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他犹豫不决地望着房门，他真想一眼就看到她，他真希望她立刻推门进来，但他又不敢面对她，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沉默？他不知道这种沉默是对是错？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风……打开房门好吗？”她的声音带有乞求的味道，“我想看看你……我真的很想看看你……五年了——你改变了吗？……我几乎无时无刻不沉浸在思念里……我几乎每天都在回忆我们那刻骨铭心的过去，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抬头去搜寻那只宛如天鹅飞翔的星座……”泪水兀然潮涌，沾湿了她的睫毛，“风——风—— 我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依旧是我，是那个五年前的我，无论你是否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但只要你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我就有希望，我就有生活的原动力，我就拥有了万物，拥有了一切的一切……你难道就不想看我一眼吗？你打开房门好不好？”
　　一句句真情的呼唤，一声声感人的话语，一滴滴灼热的泪花，都来自她那痴情的心海。
　　她静立在房门外。
　　但房门依旧紧闭，里面的人依旧是无声的沉默，她依旧泪流满面……
　　盼望了五年，悲痛了五年，祈祷了五年，回忆了五年，他终于和她再重逢，为什么他不愿意见她？为什么他不愿意和她说话，难道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难道时间真的可以忘掉一切？难道他真的那么绝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紧紧地攥住拳头，努力地克制心中的激动。与生俱来这是最美妙的旋律，这是最绚丽的色彩，这是最动听的话语。这一刻，他感觉即使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也很值得。他真没想到五年以后，她还依然那么爱他，不在乎他身下的轮椅。再重逢是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降临时，他竟不能潇洒的面对她，不能按捺自己的心跳，不能自控自己的自卑感……
　　窗外的月光平静如水。
　　满天的星星闪闪烁烁。
　　午夜的时间在不情愿地磨磨蹭蹭。
　　良久之后——
　　房间里传来有些生硬但非常熟悉，有些温柔但又极度沙哑的声音，“夏夜——你多给我们彼此一点考虑的时间好吗？毕竟历时五年，这五年来——你已经顺利的拿下硕士学位，而我……命运则把我变成了一个残疾人，你考虑到我的感受了吗？我现在这幅尊容让我又以何种脸面来面对你？你给我一点空间好吗？让我们彼此都好好冷静一下……你……你——先去休息吧。”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五年了，这个令她朝思暮想的男孩，这个已经驻扎到她灵魂深处的血肉之躯，他们曾经在一起描绘了多么美好的一片蓝天、一片沃土……
　　没想到现在在她庆幸海浪并没有把他吞噬，在她感恩苍天并没有夺去他年轻的生命的时候，他和她已经有了距离之感——那就是他的自卑感。这种感觉让她窒息，让她心痛，让她惶恐不安。
　　她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绞痛。
　　她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她赶紧扶住墙壁。
　　她畏缩地蹲坐下来，倚靠在房门上，她望着白色的吊灯，眼底虽有深深的忧伤但也不乏喜悦和满足。因为她确切地知道了他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已经开始开口和她说话了。即使那些话有些悲伤，有些自卑。但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抚平他的创伤。现在，虽说隔着一道门，但她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仿佛也能闻到他独特的气息，就让她在这里待一会吧，就让她离他近一点吧！
　　时间老人也大概困倦了，它和夏夜一起卷缩地在门前睡着了。
　　——蔚蓝的天空，飘荡的白云，金色的沙滩，无垠的海水，翻涌的浪花，小巧的贝壳，飞翔的海鸥……又呈现在她的面前——
　　他依旧站在海天相接处对她轻柔的微笑……
　　她疯狂地奔进海里……
　　她要拽到他，她要拉住他，她要留下他，她要和他在一起……
　　她不顾澎湃的海浪，不顾冰冷的海水，不顾被大海吞没的危险，执著而坚定地奔向他……
　　他离她越来越近，面孔也越来越清晰……
　　她终于抓住了他，紧紧的抓住了他，他没有变得透明，他也没有像泡沫般一样消失在海面上……
　　“小夜、小夜，你怎么睡在这里了？”朦胧的睡梦中，一个温柔而充满爱恋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
　　“快醒醒——醒醒——这样会感冒的。”
　　夏夜慢慢的睁开眼睛，是一张熟悉而慈爱的脸，“妈妈——”
　　“傻孩子——”夜静痛惜地拉起女儿。她真庆幸自己没有睡着。
　　“小夜，不要那么固执好不好？五年的时间不都是过来了吗？更何况这短短几天，给风一点时间，给风一点空间，他会出来见你的。”夜静拉起她的手，“孩子快去睡吧。”
　　夏夜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是啊！妈妈说的对。也许是她太心急了，才造成了风的压力，才造成了风的困扰，才让风不知所措，不敢出来见她……
　　她已经完成了学业，她已有了充足的时间，她会用真爱去感化他，她会耐心的等待，等待风开门见她，等待风完全接受她……
　　月亮已经失去了原有皎洁，变得惨淡。
　　满天的星星也失去了原有光泽，变得黯淡。
　　轮椅上的他，听到了夏妈妈的话语，才知道夏夜并没有走，而是坐在门前睡着了。一瞬间，他有了出来见她的冲动，但——命运之神已经把他捉弄的学会了掩饰，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失神而空洞的眼睛里云起潮涌，瞬间滑落了一串串的泪珠。
　　他要把胸腔里对她炽热的爱转化为深深的祝福。
　　他要把胸腔里对她炽热的爱转化为浓浓的亲情。
　　他要把胸腔里对她炽热的爱转化为手足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