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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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蓝色的大巴车行走在群山之间的蜿蜒公路上，时而进入阴隐，时而曝露在太阳下。
“终于解放了，我们唱一首歌吧。”三年五班的班长李茂坐在大巴的第一排，举手大声说。
“唱什么？”
“好多歌，我听都没听过，突然感觉自己被世界遗忘了。”
“我也是。”
“不如我们唱校歌吧。”
“好，校歌好。”
“谁起头？”
“让王文倩来，她是文艺委员。”
时霁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连绵起伏的山丘，感觉耳畔的耳机被人扯掉了，他转头，班花高娅笑盈盈对面他：“小时子，唱歌了。”
“青江之滨，平中而立，起！”王文倩被推到第一排的空位上，拿起麦克风起调。
“青江之滨，平中而立……”
刹——
呲——
时霁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惯性甩到窗户边，高娅软软的身体也贴了上来，有点小重，不过来不及有其他的念头，他们又被甩向过道的方向，时霁反向压到高娅的身上。
接着是一连串的翻倒碰撞，时霁被摔得七荤八素，他努力睁眼，拼尽力气伸手握住挂在车窗旁的安全锤。
轰隆——
巨响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时霁差点将握住安全锤的手松开，他左手抵在车窗上，右手狠狠砸下去。
轰隆——
再一次的巨响和冲击，时霁耳朵渗出血来，安全锤再次落到车窗上，他右手一空，上半/身翻出车外。
时霁上身的血液全部朝脑袋涌去，他双眼发昏，手颤抖着摸索到安全带的扣子，顾不得手上传来的高温，他忍痛按了按，又使劲儿拉扯。
当安全带松开，又是一阵冲击，直接将他震出了车厢。
他离开车厢前扭头，看到座位旁的高娅被火蛇点燃，不断扭曲尖叫，她美丽的脸上是火光和痛苦的狰狞。
时霁因为巨响失聪的耳朵逐渐能听见声音。
他听见同学的哀嚎声，他们都在车里，车正在燃烧，所有人都在燃烧。
“救我，小时子，救我。”高娅凄厉的声音伴随着其他同学的尖叫、哀嚎不断传入时霁的耳中。
“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
“好疼，好疼。”
“我还不想死，我才毕业。”
“谁来救救我们！”
“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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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霁喘着粗气从噩梦中醒过来，额头上都是汗水。
“又做噩梦了？”护士小姐姐担忧问了一句。
时霁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下午2点，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外面太阳火热，蝉鸣声混合电视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组成热闹。
六月十日，高考后的第二天，高三五班组织了一场毕业旅游，二十六个学生坐上去云浮山的车，活着回来的就只有时霁一个人。
经过两个多月的勘察搜寻，警察初步认定是大巴车刹车失灵导致大巴翻入山崖，引起油箱爆炸，死亡二十七人，二十五名学生，一名老师，一名司机，他是这起事件的唯一幸存者。
护士小姐姐安抚道：“你想开一些，能活着是一份幸事，如果心里不好受，那就更要好好活着了，带着同学们的那份好好活着。”
时霁微笑，道了句谢谢后又沉默不语。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明天就能够出院了。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很多人来过，警察、记者、其他的同学，老爸和老妈也来了，只是没呆几天又走了，不过好歹给他找了个临时保姆照顾他平时的生活。
自从意识回归后，时霁开始整夜的做噩梦，他想，如果当时他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救出一些人，就会有更少的人死去。
后来主治医生给他请来一位心理医生，告诉他，这都不是他的错，不过时霁觉得，听心理医生一串串的道理，还不如听听保姆刘婶经常叨念的那些，命定，无缘的玄话，更让人感觉到安心。
反正两相加持下，时霁能在夜里睡上安稳的觉了，虽然噩梦偶尔还是会来找他，不过那也只是偶尔。时霁对此很满足了。
“小时醒了啊，刘婶跟你商量个事呗。”刘婶是个和善的身材已经走形的五十多岁妇女，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有点深，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做菜的手艺很好。时霁挺喜欢她做的家常菜。
“刘婶有什么事情，能帮忙，我肯定帮忙。”
刘婶搓手，有点不知道该怎样说起：“是这样的，小时，你看今天已经是27号了，你明儿就出院了，我和你妈签的合同到下个月一号，可是我这家里突然有点事……”
时霁明白了：“行，刘婶您家里有事，家里事要紧。反正我这边没几天就开学了。”
“那你这几天？”
“不是还有外卖吗。”
“外卖不成，多没营养。”刘婶说完，自己先不太好意思。
时霁笑笑：“我还可以提前去学校。这样，刘婶明儿就别来了，安心处理家里的事。”
“那你妈那边？”刘婶问。
时霁说：“如果问起来，我就说是满时间的。”不过她很可能不会过问，时霁在心中想着。
“那谢谢你了，等下你不是要回去收拾，我去给你帮忙。”
时霁本来想拒绝的，但想到房间已经将近三个月没住人了，肯定落了不少的灰，有个人帮忙自己也轻松一些，也就点头应下来。
在医生同意后，时霁终于在三点半前赶到了家门口。
时霁的家在工农路路边，是个三层小楼，第一层出租给了一个理发店，第二层自己住，第三层则是放置杂物的地方。这原本是爷爷的房子，只是爷爷去世，爸妈离婚后，就是他一个人的家了，第一层出租的房租就是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偶尔老妈还会寄来一些钱，在生活物资上，他不曾感受到窘迫。
“你一个人住？”刘婶也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时霁点头，打开理发店大门旁的防盗门，顺手将门边的灯打开，侧身，让刘婶先进去。
刘婶刚进门，迎面扑来一股凉意，在炎热的夏日是种舒服的感觉：
“你这里有点潮吧。”
“刘婶怎么知道？每次入梅了好多东西都生霉。”时霁应道。
刘婶笑起来：“我们家和你这儿差不多。”说完她想到什么，接着道，“快点，趁太阳还没下山，把床上的，衣服什么都洗了。”
说完，刘婶上楼梯的脚步加快，突然她在楼梯拐角停下来：“哎呀，你怎么能在这里放花圈？吓死个人。”
“啊，这个，原本我家是开白事铺，扎花圈的，关门前没卖出去的就都放在这里，一直忘记拿走了。”时霁连忙解释。
刘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上去了，口中还念叨着：“这样不吉利，你最好早点处理了。”
时霁连忙应了好几声是，又看了一眼花圈，跟着也走快几步，他不确定房间里还有没有放置刘婶口中“不吉利”的东西，毕竟那些东西，在他看来是十分普通的。
其实楼梯口的花圈并不是白事铺关门时放的，而是时霁在三楼看到做花圈的竹篾后搬下来，放假时做出来的，做完后才发现三楼没有位置放了才把它们搬到相对宽敞的楼梯口。
爷爷还在的时候，一楼一直都是爷爷经营的白事铺子，花圈、纸人、纸花，都是爷爷亲手制作，时霁小时候就爱跟在爷爷身后看爷爷用竹篾、生宣纸作出花圈、纸人，有时候爷爷还会让他给纸人画五官。他也渐渐习惯，并爱上这样的创造，即便白事铺已经倒闭，爷爷也离开人世，他也依旧会做些手工。
不过原本存下的竹篾不多了，现在又流行黏土娃娃，花圈和纸人也做的少了，但原先做好的那些也没收起来。
“哟，你这儿这么多娃娃，小时啊，你晚上睡觉不渗人吗？”
时霁手搭到额头上，他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出。
“竟然还有头发……”
“我的乖乖，小时啊，你这家里得挂个八卦镜。”
时霁尴尬笑起来：“这都是爷爷的东西，我舍不得丢。”
刘婶不太敢看客厅墙边的纸人和架子上的小娃娃，拉过时霁小声叮嘱：“不是阿姨疑神疑鬼啊，纸人啊、娃娃啊这样的东西，最好不要和人呆太久，容易成精。”
时霁除了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和动作。
好在刘婶只是有点怵那些纸人和娃娃，多说了几句后就开始收拾房间，时霁在旁边帮忙。
刘婶做事干净麻利，时霁只配在旁边递递东西，在刘婶擦桌子前将桌子上的东西清空。太阳还未完全下山，房间已经整理干净，这般的迅速是时霁从来没想过的。
“差不多了，我也要走了。”
时霁：“吃了饭再走吧。”
刘婶又多看了几眼纸人，连忙摆手：“我晚上还有些事，做完饭了给你送医院去。”
时霁突然明白刘婶动作麻利的缘故了，怕是和房间这些纸人和黏土娃娃有关系，幸好晾衣服时没领着刘婶去三楼，如果去了，可能刘婶一刻都会待不下去了。
他道：“不用麻烦了，我吃完再回医院。”
时霁送走刘婶后去了一趟三楼，将三楼灰尘扫去后锁门离开。
他刚走下两个台阶，楼上房间传来“咯吱”的声音。
二楼是瓷砖的地面，三楼是木质的地板，刚刚咯吱的声音就像有人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小心移动。
时霁抬头看向关闭的房门，皱眉，然后小心上楼，站在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房间中没有什么变……
时霁目光一凝，朝着唯一不同的地方走过去。
那里的地面上躺着一个纸人，时霁抬头，他记得好像是放在架子上的。
时霁将地上的纸人扶起来，纸人淡黄，头发已经掉了露出里面的竹篾，狭长的眉毛，眯眯眼，两个洞的鼻子，长而弯的红唇以及大红的圆饼状腮红，样子十分诡异。
时霁想起来，这是他小时第一次动手做的纸人，他为此自豪了很久，没想到竟然还在。
不过，时霁再次审视纸人五官，他那时究竟是什么心态才能画出这般诡异妆容甚至还觉得自豪？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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