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part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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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市的天一直是阴沉沉的，像终日蒙了快抹布，难得有亮堂的时候。这会儿，黄昏刚沉淀下来，灰绿色的天幕下，闪烁的霓虹的像是廉价的珠宝，庸俗的笼罩着这一片乌黑土地。繁华之下，感受到的，竟只有无尽的苍凉寂寥。街角这家“一心一意”这时候流淌着的不知名的怀旧的曲子，伴着人们窸窸窣窣地说着的什么，听不真切。
“大小姐，劳您久等啦！”一个火红的身影硬生生闯入了这略显沉闷的氛围。像是阳光撕裂布满乌云的低沉天空，给人带来了一丝快意和欣喜。随着这声叫嚷，程心收回目光，睥了该女子一眼，看了下手表。六时过一刻。不说话。低头微微一笑，泯了一口凉掉的咖啡。
“啧啧，就说你是我们三儿中最会享受的。说吧，什么事情得大小姐您急召啊？他回来了？伯母又烧好菜等着我去吃了？你又被人追着表白了？你家大大要生仔了？你又淘到宝贝了？难不成，你中五百万了？”红衣女子抓抓头，急切地问着。
程心静静看着她，不语。
“我的大小姐唉，我的姑奶奶，你就直说了吧，非急死我不可。”红衣女子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盼。
“佩儿，你这次又迟了八分钟。”
“啊？……”被唤作佩儿的女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大，您定的时间也忒难为人了。六时七分。不过古里古怪的倒像是你的脾气。”苏佩咕哝着。看见程心又睥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老大，我说，我好歹算个上班族了吧，哪有您这学生妹这么得闲的。我可是一下班就风风火火赶过来的。还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呢。吓人也不带你这样的啊，我说……”
“守着个小书店，自己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不成？”程心眼含笑意。
“哎呦喂，我的好姑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擅离职守让我们家苏阎王知道了，非把我拖回他手底下不可，到时我……”
“我爸要结婚了。”程心还没等她说完，轻轻打断她。又泯了口咖啡，随即皱皱眉，似乎现在才发现冷咖啡的苦涩。
“啊？！”苏佩听后竟一时语塞，铜铃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鬼魂似的，呆怔着傻在那里。
“佩儿，你知道，和谁么。……林文婧的妈。”
“啊！……”苏佩这回就差晕过去了。
“被吓到了是不是？”程心无声地笑了一下。
“老大……你……她……”苏佩的脸差点皱在一块儿，眉头扭在一处像是有天大的难处似的，两只手使劲绞着。
“呵，佩儿，我知道。现在我和她是亲上加亲了。不好么。”程心安慰地轻拍她的手，复又低下头，狭长的眼睛隐在刘海的阴影下，长长的睫毛底下，眼睛像风吹过的稻田，时而露出稻子下水的青光，一闪，又暗了下去。
苏佩的眼珠一动不动看着程心，仿佛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感觉已经有什么在这个人心中死去，又生出些什么来。全身紧绷的神经和还没来得及想透的事情随着眼前这个人的一声轻叹，轰然崩塌了。
苏佩和程心是自小就认识的。两家的家长在一个厂里工作，原先头在渡口小巷子里还是邻居。大人关系近，顺带着两家的小女娃儿也好起来。程心长到大，打过一次架。还是在幼儿园的时候。为的还是有个小孩儿抢了苏佩的糖，把小苏佩急得只掉泪珠子。程心二话没说就和那小孩儿扭打在一起。最后直到老师来了，程心还死死揪着那小孩儿的的头发不肯放，指甲还划花了那小孩的脸。那小孩的家长状告到程家家长那，程家家长面子上过不去，狠狠教训了程心。程家的家教极严，小程心也是让父母极为省心的孩子。可那么小的年纪居然在学校打架，还一句知错的话也不说，倔得让伯父伯母牙痒。最后还是苏佩父母打得圆场。所谓不打不相识，虽这次打的是别人，可苏佩从那时起就乐意屁颠屁颠跟在程心后面了。
后来苏佩的爸爸在厂里升了官，搬出了渡口小巷。程家也先后搬过两次。程心自小就比苏佩心智成熟得早些。小学6年级的暑假，苏佩在程心家玩得好好的，突然哭嚷了起来。嚷着说自己流血了。程心急着去拿邦迪要帮她贴，问伤口在哪，苏佩慌慌地指着自己的裤衩。程心这时候才发现，绿色的□□上多了块还未干透的血斑，就像古时媒婆绿衫上的红花。程心又好气又好笑地用指头尖戳了一下苏佩的额头，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月牙印。随着时光从指尖流走，这个月牙似乎一直从未消失过。空暇时间，苏佩常会想起那时候那个巧眼嬉笑假作嗔怒的女子，指尖戳在自己额头那种钝钝的感觉。
想到这，苏佩不自觉的摸了摸额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藤蔓，已经如此依赖这棵大树了。程心天生就是性子淡的人，不像自己成天火急火燎，有什么事都放在面子上。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姑且不说，就她这么个样子，越是平静越是不对劲。苏佩死死盯着她。
“这么看我做甚。我脸上又没有麻子给你数。脸都要被你看穿了。”程心轻笑，似乎是为着自己这些逗趣的话。
“老大，虽然我还没绕明白。但……你难过就哭出来吧，没人会笑你的。”苏佩鼓足了气。
“傻子，那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我真的没事。回家吧，苏伯父伯母要着急了。再不回去，恐是又要翻天掘地了呢。”程心含笑。
“那你呢，你今天跟我回家吧。”苏佩知是程心有意笑话，又急着她的事情，脸涨得通红。
“今天我很忙的哦。还有东西要收拾。没空和你玩。你不走我可走了。”程心起身朝门口走了几步，复又回头，“傻子，我可真走了。”
“哎，你等等我。咱俩走上一段。”苏佩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程心走在前面，苏佩隔了几步的距离走在她后面。路灯随着程心的脚步把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一步一步都踏在苏佩心里。她忽的又想起了3年前。高考放榜后，虽说自己对学习从不上心，可看见那分数，就像祥林嫂发现自己小孩没了一样，还是会难过的。那时候，已经把自己当成个小大人，装模作样地和几个失意人去酒吧喝酒买醉。家长找不到自己，还报了警，弄得惊天动地。后来还是程心在一家酒吧找到的自己。她当时看见眼泪鼻涕一把的自己，也只说了那么一句：“今天我很忙的哦，没空和你耗，你不走我可走了。”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动静，回头又说：“傻子，我可真走了。”轻笑着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像是在月光下平静无波的湖水，幽幽地，有一种魔力。也是这么静静地走着，她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跟着，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昏黄的路灯随着脚步的移动拉扯着她的影子。而自己的笑早已经溢出了眼睛，就像眼泪一样，流了一脸。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呸，什么时候也那么酸了。苏佩暗啐了自己一口。抬头望向前面那个略显单薄却始终挺得笔直的身影，仿佛在刻意时刻提醒这背影的主人些什么。苏佩纳罕，明明没像那天一样喝酒，可今天这事一搅和，把脑子变成一团浆糊，想不明白，道不真切。也看不透程心的心底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part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