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HP同人.CP：TR/other）》耶佛依

5、第 4 节

　　“看着箱子在街上跑的感觉真是……怪异。”某年某月某雾都某个细雨的午后，某这个灵魂在窗边发表着感慨。这时代的汽车还没有流线的设计，车身完全是那种直接从几何书上把一个个长方体和圆柱体扯下来，拼凑在一块的感觉。

　　不过，比起原始汽车的造型，我趴在窗边和已经三岁半、生日与我曾曾祖父相仿的小孩子一起向外眺望这种事更怪异。

　　再次带着不真实的违和感看了一眼远去的箱子型汽车，我开始担心起自今年起，我自己越来越古怪的作息时间。算了算，穿越以来，我清醒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是十个月左右。失去□□后，我对于时间基本没有观念，但还是可以从汤姆这个小参照物判断的。

　　唔，1927年大约是有四个月，基本上汤姆醒的时候我都是醒着，汤姆睡着了我还能有闲暇出去熟悉周边环境。1928年应该也是四个月，记得我那时还能给孤儿院的孩子们讲讲故事，讲完了童话还把阿尔萨斯从王子进化成了巫妖王。可今年，也就是1929年以来，忽然变成了汤姆醒着的时候我有时醒着，汤姆的呼唤外基本上都在沉睡。虽然自我感觉力量是在逐步增强的，但看清醒时间……唉，难道真是要魂飞魄散了？

　　“依。”思路被打断，我低头，正见汤姆耐心地对我说道，“那个叫汽车。”

　　噗，吐血了，我一个现代穿越者被老爷爷教导汽车这种产物的概念。“我知道了，小R。”抽搐着答了一句，我用力点点头。自从孤儿院新来了做饭的汤姆厨师后，汤姆就对这位厨师的名字和他的手艺产生了怨念，直到我发明了个Chinglish的小R给他，才平息了这场处于酝酿中的姓名权争夺战。其实我本身倒觉得这种大众的名字没什么，欧式的名字大概都这样吧，无数个伊丽莎白，无数玛丽、安琪、杰克什么的。

　　汤姆自己满意地改头换面后，倒也没忘记我这个包装商，非让我也把之前那个大众脸的安格改掉。当然，我的英文名字也不叫什么天雷的Angel，那是怕小孩子们把我的事说给大人听才用的障眼法。大人们就算孩子们说今天听天使讲故事，也只会一笑置之。

　　于是乎，结合我在初中上的第一节英语课《New Year's Eve》，且纪念1926年12月31日的穿越，我很明智地选择了Eve作为名字，并本着培养汤姆小朋友进修一门外语的良好愿望，告诉他可以直接叫我“依”。

　　不过呢，在之后几个月，有神父来给孤儿们布道，让我知道了Eve=夏娃而被雷倒时，也已经来不及改名了。由此可见学英语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起名字避雷这点上。汤姆倒因此对于神父很感兴趣，主动提问了不少故事细节。比如夏娃是什么排骨，不，肋骨之类。

　　“依，看清楚那是汽车。我以后也做个有钱人，让你一起坐。”听了汤姆的许诺，我感动地转过去，凝聚念力摸了摸他的脸。汤姆爷爷您真是好人啊，一点也不像那些自私的资本家，您以后有钱了，就留一辆这时代的汽车给我吧。

　　“好。”我配合地答道，“我一定争取留下来坐！就算将来你和我谁不在了，也一定要……”这种古董要是能留到二十世纪末，卖给博物馆绝对保值啊。

　　“什么是不在了？”汤姆本来很温和，这时忽然打断了我的话，眼神迷茫，进而是惊恐，“为什么会不在？”

　　“没什么，别怕。”我急忙放缓口气安慰惴惴不安的汤姆，住在孤儿院的孩子本就是被抛弃的群体，缺少依赖和安全感，而且他年纪还这么小，对外界的变化更加敏感脆弱，“是我说错，我们现在不用去担心那种事。”

　　“不，我知道。”僵直地抬头着直视我，汤姆垂下的手扭紧身上的灰罩衫，肯定地开口道，“他们说杰特就会离开，不在了。我知道，那就是你说的意思。”

　　杰特？我脑中浮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身影，高高的个子，发达的肌肉，在孤儿院称霸的一个孩子王，打架斗殴不在话下。就算是街上岁数比他大的男孩，也无法挑战他的地位。

　　“我去看看。”我下意识地飘出门，又不放心地回来叮嘱，“小R，你就乖乖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今天的孤儿院显得格外压抑，走廊和院落空空落落，孩子们都在房间中没有出来。悬在走廊中，我感觉到有几个人从二楼走下来，皮鞋踏在老旧的楼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当先的正是孤儿院长德瓦夫人和一身黑衣的男人。他们沿楼梯走下，黑衣人胸前垂着的十字架反射出点点阳光，正是之前来布道的神父。

　　与他们擦身而过，我进入他们离开的二楼西侧房间。孤零零的一张木床放在靠窗的角落，和孤儿院的其他房间一样，床、衣柜、桌椅构成了室内的全部陈设。水杯和药瓶孤零零地放置在半新的桌子上，完全无力阻止空气中不断消逝的生命的气息。

　　半大的男孩正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呼气，约略是之前见过的面孔。他仍旧是那么健壮，但死亡的阴影已经在□□上清晰起来，青白的面色，暗紫的嘴唇，躯壳里恍惚的灵魂。我看不出病因是什么，只是知道1926年12月31日那个晚上发生过的事要再次重现了。

　　相较于我生活的时空，疾病、死亡与这里的人们是如此的接近，医疗水平、生活质量，这些无法变更的历史条件，使得除了安静地目送这个生命离开外，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我伸手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十字，代替他不知在何处的家人：“愿上帝保佑你的灵魂安息。”

　　“啪！”近在咫尺的玻璃杯突然崩裂，碎片和清水跳跃着溅落了一地。我惊得一跳，猛回过头，发现房门大开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绝对不能这样。”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我的惊讶，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门口的汤姆紧咬着嘴唇，黑色的眼睛失神地盯着床上开始失去温度的尸体，“绝对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他的语气从干涩到叫嚷，一直在反复强调着，我知道他被吓坏了。

　　“汤姆。”顾不上杯子奇怪的崩碎，我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转过身慢慢靠近他，尽量用轻柔的声音说，“来，汤姆，我们离开这里。”我蹲下身，伸出手，破例允许他碰触我。

　　“依。”汤姆含着眼泪抬起头，仍旧盯着床的方向，抬起手背自己擦了擦眼睛，然后才看向我，最后一次认真地说道，“我们绝对不能这样！”他向我伸出手，我竟在瞬间有种被强大力量充满的错觉。

　　我点点头，抛去心中古怪的念头，给了他一个建议。“那么，成为一名医生吧，汤姆。在你长大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