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五蕴—》凡尘星雨

2、2.

　　2.
　　深青色浓云低垂，沉重压在高挑的檐角上，勾勒出深黑色轮廓。勤政殿内灯火通明，文武官员齐聚，簇拥着御案后的九五之尊，忧形于色。
　　“适才朕接到真定府奏报，陶显章陶大人自经河北西路入辽以来，两月音信杳无；近日忽有传闻，言陶大人于上京已遭不测，从者下落不明。众卿，朕急召各位来议，此时当如何处置？”
　　赵祯话音一落，群臣轰然惊呼，纷纷攘攘议论不休。半晌，兵部尚书排众而出，向上奏道：“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陶大人赴辽乃是为和议，辽主竟悍然杀之。臣以为，此乃对我大宋国威，圣上威严的无力挑衅，当与之一战，以彰正义！”
　　“杜尚书此言不妥！”八王爷立即上前一步大声道，“前两番与辽交战，我大宋损兵折将，大伤士气；又值国库空虚之际，臣以为此时绝非诉诸刀兵的时机。况且，陶大人殉国之事尚属传闻，便大动干戈岂非莽撞不智？”
　　“王爷言之有理，臣亦有些愚见。”包拯出班，向上拱手道，“陶大人并非一人前往。随行展昭有四品之职，两名校尉均为六品，又有兵卒两百，虽无品无佚，亦全是我大宋子民。若使团遇害之事属实，便是倾全国之力讨辽也不过分；若此事只是风传，并非实有，我朝反应过激则大为不妥。臣之见，应立即下旨，令河北东路，西路两军加派细作刺探此事，待真相揭开之时，再议是战是和。”
　　赵祯抚颌沉吟，这时又一人出班，须发花白，却是太师庞吉。
　　“陛下，我朝与辽国通使多次，此等事件尚是头一遭。行前，展昭主动请旨护送陶大人，一入辽却生此未有之变，岂非巧合？以他身手，便是护不得整个使团，救陶大人一人出险也应有余；今有使者被杀之传闻，恕臣不得不猜测展昭在辽国究竟有何作为，他欲随陶大人赴辽是何动机，受何人指使。”
　　“庞太师，你此言何意？”包拯沉声低喝，“陶大人若遇害，展昭也难有幸理。如今真相如何尚有待查实，太师便急于毁谤国之能臣，是何意图？”
　　“能臣还是叛臣，仍在两可之间。包大人如此急于维护嫡系，莫非其中另有乾坤？”
　　“好了，都不要吵了！”赵祯用力一拍御案，怒上眉梢，斥道，“国之危难关头，仍旧争斗不休，可还分得出轻重缓急？”见两人垂首退下，顿了一顿又道，“传旨，令河北东路，西路指挥使速速加派眼线，务必尽快查出使团状况。另外传令真定府，大名府，暗中集结兵员，囤储粮草，以备不测！”
　　“圣上英明！”众臣躬身唱诺。包拯双手拢在袖中，汗津津一片冰冷。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宫灯连连晃动，一片光影摇曳，正如心头忧思，明灭难言。

　　仲夜，开封府后堂一灯如豆，照着包拯双眉深锁，将立在灯前的身影映在墙上，黑糊糊摇摆不定。
　　“展昭的武艺如何我清楚。要他保着陶大人安全逃出上京不大容易，独自冲出重围却不在话下。”白玉堂面色凝重，缓缓道，“若陶大人果真遇害，待展昭返宋便可知来龙去脉。”
　　“此奏报乃河北西路军探马探得，多半是真。”包拯眉头蹙得更紧，不住捻须，“若使臣被杀，展昭作为随行武官就算生还也难逃失职之罪，更有通敌之嫌，同样不免一死。”
　　屋中寂然，几人各自怔怔出神。满室昏暗沉重压迫，难以呼吸。公孙策目光游移，望见白玉堂双拳紧握，青筋根根暴起，不由恻然；欲劝却无言，唯有轻轻长叹一声。
　　冬月凄冷，色做浅青。蝉翼薄云一片，轻轻掩住容颜。
　　白玉堂辞了包拯和公孙策出来，沿着结满薄霜的甬路慢慢行去。霜花映着月色，点点微亮清冷一如泪光。
　　抬头望向前方，藏青色的天幕下一团漆黑簌簌摇动。隔着粉白院墙，老梨树巍巍如一座小山。白玉堂抬手轻推院门，吱呀一声响，在静夜中幽如叹息。
　　此间主人久未归来，院中依然打扫得干净。几间房舍黑压压似在沉睡，树下石桌小凳，凝着霜，仍是当日分别时的模样。
　　“展昭，我知你为何请缨赴险，陶大人一身安危此时关乎大宋国运。放心吧，开封府有我在！”
　　“国家危难之际，好男儿自当报效。我不拦着你，只是要记得，还有人等你回来。”
　　“切莫这般神情，你知我正如我知你。儿女情虽长，怎及得英雄气壮？”
　　“待你与陶大人凯旋归来，你我再一醉方休！”
　　送别之日树下对饮，当时枝上黄梨累累，果香萦绕鼻端。那人浅酌低笑，眉目清朗，一言一笑宛若仍在眼前。白玉堂深深呼吸，清冷霜气猛灌入肺中，通体冰凉。
　　我信你，会记得我们的约定。
　　活着回来。
　　星月无声，透过老梨树稀稀落落的叶片撒下点点微光。白玉堂站在树下仰首望去，半满冰轮从树后露出一角，似一只青白的眼，冷冷望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