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
星野绮罗看着面前这只眼熟的野猪头套，略感惊讶：
“你是……”
没等她想起对方的名字，话就被少年气哄哄地打断了。
“啊！是你！”
甫一对上少女那张清丽的面容，嘴平伊之助就愤怒地大叫了起来。
他之所以在炎柱与上弦之三那一战中没能帮上忙，都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的错，这数月来嘴平伊之助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也因此他才更加极尽所能地去训练、去变强。
可是他虽然将根本原因归咎在了自己身上，却仍无法忽视来自外界的因素——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称得上是除了猗窝座和无惨之外、害死炎柱的最直接的凶手的时候。
“你这臭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由我来问才对吧。”
星野绮罗面色冰冷。
说不生气是假的。
撇开花魁的账不谈，单说方才被其搅乱了战局一事就足够让星野绮罗有砍死对方的念头了。
比起已经两年没用过、有些生疏了的花之呼吸来，面对冰之鬼那繁多且棘手的血鬼术，显然是月之呼吸要好用的多。麻烦的是她不像老师那样拥有可以生出鬼之刃的血鬼术，她只能劈出刃风而无法同时挥出圆月刃，攻击力比起他来着实弱了许多。
另一方面，虽然月之呼吸攻击范围极大的杀招多、在对付冰之鬼的血鬼术时十分便利，但是因为造成实际伤害的是劈出的刃风而非日轮刀，对鬼而言效果并不好。尤其对方还是上弦，变成鬼的年岁可能是她的数十倍还不止，要是论起恢复力和持久力，她无疑处于劣势，最好的取胜办法就是靠短期决战。
好在上弦之二是个喜爱戏耍对手的恶劣家伙，如果不是被猪头少年从中打断，她刚才有九成的把握能够直接砍下他的头颅。
然而万事没有如果。
现实就是，童磨借此机会逃开了，现在伤口也已经完全恢复。
嘴平伊之助完全没读懂这一氛围。他被星野绮罗的冷脸一激，反倒挥舞起了手中的双刀。
“在这里正好！俺今天就砍了你！”
星野绮罗现在心情极差，说话自然也不好听：“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什——”
这句话可谓精准地踩到了嘴平伊之助的雷点，他气得直打颤，头套上的猪毛似乎都要炸开了。
星野绮罗并不理会他心情如何，不如说，她已经十分不耐烦了。星野绮罗绀蓝的眸子里像是淬了冰，原本清亮的嗓音也因怒气而变得低沉了些：
“这里没你的位置，滚开。”
目睹全程的香奈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本来就没什么主见，平日里与人正常交谈都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此刻面对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眼看着嘴平伊之助就要挥刀砍向星野绮罗，她终于也拔刀冲了上去。
锵的一声，淡桃色的日轮刀与蓝灰色的锯齿状刀刃撞在了一起。
香奈乎死死地抵住嘴平伊之助的刀，持刀的双手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香奈乎……”
星野绮罗喃喃一声，看着挡在身前那道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身影，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与她正相反，被拦下的嘴平伊之助变得更加烦躁了。
“你这家伙什么意思？是打算包庇这个女人吗？！”
他怒吼一声加大了力道，手下的刀却是纹丝未动。
可恶，这家伙明明看着又瘦又矮，居然有这么大力气。
他不忿地想。
“不是的，伊之助，你冷静点，现在不是跟绮罗姐姐打架的时候。”
香奈乎咬牙用巧劲格开他的刀，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对刀。
嘴平伊之助的注意力全被对方那亲昵的称呼吸引走了，此时被格得后退一步还不忘嚷嚷道：
“你们俩果然认识——”
“重点不是这个！”
香奈乎实在是被他的一根筋惊到了，正打算解释，落在嘴平伊之助身上的目光却突然一凝。
“小心身后！！”
在三人争执之际，两条缠绕着数朵冰莲的冰藤蔓悄无声息地窜入了战场，直奔着空门大开的嘴平伊之助而来。好在少年反应快，即刻便驱动起柔韧度极好的身体，以一个险之又险的姿势躲开了。
“好险！你这家伙居然敢偷袭本大爷！”
嘴平伊之助站定，转而怒气冲冲地将刀刃对准藏在远处阴影中的冰之鬼。
嗯？怎么感觉头有点凉嗖嗖的？
“果然，这野猪头是个头套呀。”
童磨随意地捧着从少年那里抢来的头套左右打量。
“啊！卑鄙混蛋，把俺的头套还来！！”
少年常年藏在头套下的那张脸与其给人的印象完全不相配。他的长相即使是站在女子的角度来看也昳丽得过分，然而在其之下却是一副半裸的、肌肉虬结的身体，这强烈的反差令在场的人跟鬼都沉默了一瞬。
……这才叫暴殄天物吧。
星野绮罗腹诽道。
率先打破了这一沉默的是上弦之二。
“咦，你这张脸好像似曾相识呢。”
冰之鬼苦恼地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不过很快他就放弃努力，转而采取了更直接粗暴地物理手法——直接将食指从太阳穴捅进脑内翻找起来了。
“唔诶？！你干什么？！”
看着敌人微笑着把自己捅得鲜血直喷，嘴平伊之助惊愕地瞪大双眼，满脸不明所以。
“在‘回忆’吧，字面意思上的。”
星野绮罗瞥了眼同样看呆的香奈乎，嫌恶地啧了一声。
“真是个恶心的家伙。”
“小绮罗好过分哦，把人家的扇子弄丢一把就算了，现在还这么说人家，我伤心死了。”
童磨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却半分未停。
星野绮罗冷笑：“是吗，那你就这样死了吧。”
“真是个坏心眼的孩子。”
童磨抱怨完，忽地扬起了嘴角：“啊——找到了找到了！十五年前啊，不算很久远呢。”
这么说着，童磨拔出了手指。星野绮罗注意到，几乎是在食指离开太阳穴处皮肤的瞬间，那里的伤口便恢复如初了。
“那天，一个十七八岁浑身是伤的女孩抱着婴儿来到了我所创建的极乐教。她说自己每天被丈夫殴打、被婆婆虐待，而自己没有父母兄弟，无人可依。”
冰之鬼抛接着手中的头套，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
“她的一只眼因为被毒打而失明，初见时脸也伤得面目全非，治疗后就恢复了。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呢，那张脸，和你一模一样。她就是你的母亲吧？嗯嗯，绝对是！”
嘴平伊之助却是完全不信：“我才没有什么母亲，是野猪把我养大的！”
童磨似乎也对他的死脑筋有些无言，无奈地笑道：“难道你还是野猪生的不成？生下人类的当然也得是人类吧？”
“吵死了，把本大爷的头套还给我！！”
自认没有过什么母亲的少年不再听童磨废话，径直举刀冲向他。
“伊之助！”
见少年蒙头狂冲，见识过冰之鬼手段的香奈乎也动了起来。
拦是拦不住了，但至少要从旁辅助不让他被上弦之二伤到才好。
然而她不过才迈出一步就被从身后伸出来的手按住了。
搭在她肩头的仅是一只纤细的左手，其肤色苍白而剔透，隐约能看到埋在下面的青色血管。手的主人姿势十分随意，仿佛只是轻轻一搭——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对方手指的骨节都没怎么突出，显然并没用多大力气，香奈乎却被按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回过头，对上了星野绮罗那张神色淡淡的脸。香奈乎张了张嘴，疑惑的声音尚未发出，不远处就传来了什么东西碰撞在一起的巨响。
香奈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下去。
她感觉世界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切事物都陷入了静止之中，就连回响在耳畔的撞击声都消失不见了，还印在脑海里的，唯有那一双近在咫尺的、如星瀚般深邃的绀青眼瞳。
直到少年大喊出声：
“唔啊！这是什么鬼东西？！黏糊糊的好恶心！放开俺——”
嘴平伊之助如是咆哮着，一边不断地挣动。他被倒吊着挂在半空中，连人带刀都被好像绸布一般的血色条状物缠紧了，看上去活像被裹在茧中的蚕。
“可恶，居然割不断……”
“这是……”
香奈乎的视线循着那些绸布条一路往下，最终抵达了身后那人垂在身侧的右手处——她的掌心不知何时划开了一道宽而深的口子，大量的、铁锈色的血正从中淌出，然后顺着指尖流下，汇入凝成的血线之中，进而结成更为粗壮的血缎。
“想让这种笨蛋冷静下来，看来必须要采取些物理手段才行。”
星野绮罗被吵得眉头直皱，干脆将右手微微握紧，连在她指尖的血线便连根崩断了。
紧随其后，整条血缎便也重新化为了液体溃散开来，淅淅沥沥地从空中落下。
与之一同坠入莲池里的还有不停大叫的嘴平伊之助，他在冰凉的池水中摔了个四脚朝天，还不幸地呛了几口。
“唔噗——咳、咳咳，呕……”
童磨瞅瞅两败俱伤的冰莲跟木廊，再瞅瞅不远处又咳又吐的少年，最后目光落在了被染红的那片池水上。
“这就是小绮罗的血鬼术？凝血吗……嗯，好不起眼的术呢，让我想夸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啦。”
“那种东西怎么都好。要杀你，有剑就足矣。”
星野绮罗甩干净手中残留的血珠，语气十分的无所谓。
“比起这个，倒不如接着说说这个笨蛋的故事。”
“哦~原来小绮罗想听吗？”
头一次被别人催着说话的童磨高兴地一敲手心。
“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嗯，是琴叶刚来到我教里的时候。对了，琴叶就是这孩子母亲的名字。”
“你的母亲并不聪明，但长得漂亮，唱歌也很动听。她经常抱着你唱歌呢，唱的曲子不知为何不是童谣，而是拉钩立誓的歌，有时中途还会变成狸猫歌之类的。”
听到这里，一直否认童磨所说之事的少年不知为何却愣住了。
“我是想让她在我身边活到寿终正寝的……”
冰之鬼惋惜地叹了口气。
“但是你终究不还是杀了她么？这个笨蛋小鬼活到这个年纪都不知道有母亲的存在就是证明。”
童磨满面哀伤地反驳道：“我本来也不想的嘛，都是琴叶那孩子……”
“够了，只要知道结果就可以了，没人有兴趣去了解你那假惺惺的善心。”
星野绮罗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跟你有宿怨的人今日竟然全都聚集在了这座院子里，真是奇遇啊。看来上天也迫不及待地想要你死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