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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初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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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童音仍是没有完全恢复。连着几次动用大的术法,已经影响了她断魂决的修习,所以她每日都只是待在千凤阁的三层调息着血脉,甚至连房门都没出过。
寒竹每次进去给她送水的时候都是心惊胆战的,因为童音时不时地会呕血,呕出的血还是黑色的,看上去十分吓人。却又不准她去找个大夫回来瞧瞧,也不让她告诉任何人。
呕血虽然不是新添的毛病,这几天却严重了,大约是因在面对轩辕江的时候她全身的血脉被戾气充满,所以那蛊便兴奋起来,四处活动,搅得她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童音只能盼着能再多拖上一段时间,让她把事情了结。
把周苍易容成了童桓,打发他去了宫城,童音便又去了童双所居的山洞,这次童悯也在,一看童音的气色就急忙回了她的药房去抓药了。
“大姐不知道你中的是蛊,吃药也是白费力气。”童双懒懒地靠在墙边。
“是啊,我连自己中了什么蛊都不知道。”
“族长和掌门人,当初没告诉过你吗?”
“只是说一定要服了。”
童音想起了童月将那盏红色的茶递给她的时候的表情,于心不忍而又不得不为之,这蛊的功用她是早和自己讲明白了的:能帮她打通全身的血脉和穴道。她喝那盏茶也是自愿,因为靠她自己的努力还需要很多年才能做成这两件事,而为了保护童翼,她必须尽快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然而她拼了命守护的同胞姐姐,仍然被轩辕家,也就是她的爷爷家和同族的亲戚们联手,杀死了。
关于她们姐妹的身世,掌门人童月和族长童梅从没隐瞒过她们分毫,稍微懂事的时候便告诉了她们一切,翼那时候听得哇哇大哭,而她抱着姐姐,静静地看着两位老人。
“无论你们是否愿意留下,天童宫城都永远是你们的家。”
她一直记得童月说过的这句话。
对祖母始乱终弃的,是轩辕昊,所以她们的爹才会流落南疆,所以才会遇见身为苗人贵族小姐母亲,所以才会因婚事得不到赞成而私奔,弄得被人一路追杀到宫城来。
若非如此,她和翼,本来能够快快乐乐地和双亲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小家庭里。
轩辕昊,从祖母起,毁掉了三代人的人生,还害死了翼------他的孙女。
她一定要让翼看到轩辕家被她踩在脚下践踏的那一天,这是她知道了自己身世之后立下的心愿。
翼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疼她,甚至能对造成这一切的罪人只说了句,“族长,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不想音再为了父母和祖母报仇了,她若是受了伤,我会心疼死的。”
翼知道自己只是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也知道妹妹的脾气有多么倔强,她的脸哭得都肿了起来,却仍然拉着她不肯放手,“音,求你了,听姐姐一次好不好?我们不走,就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
翼不要她报仇,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好好和她一起活下去。
她一直是听姐姐的话的,所以才会留了下来,尽管她心里对族长和掌门人也有些不满,可姐姐才是最重要的。
轩辕昊带领庶子们打进来的时候,她只是想报答童家多年的养育,于是就带着她们逃了出去。可认真地想了想,就凭她们几个,想再回到宫城,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翼死了,被那群人杀死了。
她最后一个亲人,死在轩辕家的手里。
亲手埋葬了翼的时候,她就在想,那个心愿,她必将实现,她要夺回失去的一切,并且让所有伤害过她们的人都下地狱!
包括她的祖父,一切的主谋者,轩辕昊。
“我要去一趟南疆。”童音斟了一杯茶,抬眼看了看童双。
“终于想通了?”
“不,要去取眠障回来,术法大会就快举行了。”
“何时出发?”
“明日,这边劳你多费心了。”她看童双走过来,便把双手藏回了衣袖之中。
“嗯,那是自然。那边不比中原,你自己多加小心。”童双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又逼出黑血了吧?还藏着做什么,快去吐了。”虽然灵力全失,但毕竟是同祖同宗,对断魂决有些了解的她当然知道童音做了什么,才能不让自己将蛊动所造成的伤害不直接表现出来。
被识破的童音毫不慌张,从衣袖里取出手帕,转过头去咳嗽了两声,十分平静地起身,“时间大概不多了,我想尽快地结束这一切。”
童双不再言语,是的,她们已经准备了太久,牺牲了太多,若是无法回到宫城,恐怕做了鬼都不得超生。
两人就这么待了小半个时辰,天擦黑的时候童音才嘱咐完一切机要,返回了千凤阁,第二天便出发前往南疆。
既然是要尽快赶往南疆取东西,那骑马前行就成了最好的选择。童音的爱骑薄墨脚程很快,从北原一路到达中路镇只花了十五日的时间。
“不要喂它任何东西。”在客栈门前下了马,童音将薄墨的缰绳交给了小二,然后转身进了琉璃阁。
琉璃阁是刘七家的产业,从西域那边一直开到了大晟朝的地界上来,因其装饰多用琉璃而命名。拿着刘七的玉牌,童音没费什么劲儿便住进了琉璃阁的上房。
刚刚打点完了满身的风尘,窗子便无风自开。童音一下子警觉起来,正待从屏风里绕出去看看究竟,便听得一声低啸传入耳中。
原来是它跟了来,童音放了心,走出来,果然,那只白色的大虎正趴在地上舔着自己的爪子。
离开宫城之后,她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只灵兽了。谁知道几年前它竟然出现在了千凤阁的后花园里,呜呜地叫着,将头伸到她手下猛蹭。
自此之后,这白虎仍是守在她身边。可是千凤阁里哪里藏得下这么大一只老虎,她便将白虎带到童双疗伤的山里,权当是放养着。
不知道白虎在那几年里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开始慢慢懂得了童音的心意。当她烦恼着没有好马可以骑的时候,它竟然叼着脖子将一匹马拖到了童音面前。童音吓得不轻,也没仔细看,便命令它松口,然后赶紧请来童悯给马儿治伤。
灵兽从不沾人间食物,童音也不明白一向老实的白虎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马儿重新活蹦乱跳了,她才明白白虎干什么把它带来------那马儿颜色玄墨,却有隐隐有一层浅白浮在墨色之下,最重要的是,它的周身,也散发着和白虎同样的灵光。
白虎知道她想要一匹好马,于是就替她在灵兽之中寻了一匹。灵兽原本就稀有,若是没有主人,脾气也定是孤傲自负,白虎能将它叼来,费得周章必然不少。念及此,童音对原本只是玩物的白虎有了新的认识,之后便和它形影不离。
那匹马,就是现在的薄墨。伤好之后,它便认了童音这个主人,童音在它身上下了血隐之术,让它的灵兽之芒只有自己可以看见。
这次出来之前本来已经将白虎安顿在了她千凤阁的密室里,而它竟然突破她下的三重结界跑了出来,看来它的灵性应该是又进了一步。童音俯下身,轻轻摸摸白虎的皮毛,白虎舒服地哼了两声,圆圆的黑眼里满是童音的影子。
“好了,知道了,带你一起去。不过,你要小心藏好,不能让别人发现。”
她和白虎的交流一直是单方面的,虽然白虎不能具体地回应她,但她知道白虎能用心目“听懂”她的话。而且在面对白虎的时候只要将心神凝聚把意识送出去即可,透心音和其他术法统统都用不着,也不需张口,真是难得的能沟通的舒服惬意。
白虎欢喜地哼哼着,晃悠起了脑袋。童音拍拍它,从包袱里拿出本书,靠在窗边看了起来。
此时已是中午,中路镇上来来往往的过客都在忙着打尖。但路上仍是摩肩接踵,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在人群中艰难地前进了一段,终是放弃般地转进了大街旁的小巷里。
“灵犀,你可害苦我了!”少年弯腰,蹲在墙下,稍稍挽起袖子,“都追了三天了,也没见到真东西,怕不是弄错了吧?”
少年像是在和谁对话,但声音极轻。袖子挽上去一截之后,便有一条翠青色的小蛇从他的衣袖中探出了脑袋。此刻,那蛇像是在不满一般,身子紧紧地缠在少年的右臂上面,勒出了发红的印子。
“好好好,我用鬼指盘看看还不行,但愿是条大鱼,别浪费了我的蛊粉。”少年一边嘟囔,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面八角的黄铜盘子来放在地上。再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青玉瓶子,用指尖从瓶口沾了点白色的粉末,弹到盘子上,然后捡起一片草叶吹了两声。
那黄铜盘上的白色粉末竟然随着草叶发出的声响开始移动,少年大喜,接着吹了下去,一首鬼谷蛊道歌还没吹到一半,白色的蛊粉便排成了形状。
“不是吧?就在这里?”
黄铜盘里出现的是一个小小的圆形,表明蛊就在方圆不过两里的地方,而身边方圆两里,也就是眼前这栋楼了。
少年将黄铜盘捧起,吹掉了白色的粉末,又收回了怀里,放下衣袖,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便出了小巷,昂首阔步地走进了那座楼里。
琉璃阁的小二看见有客上门,立即笑脸相迎,“这位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少年环顾了一眼大厅,感觉臂上松了一松,便知道他找到东西不在这里,又看了一眼二楼,“现在打尖的人太多,我先上去歇着,等人少了再来伺候。”他随手扔了几枚铜钱给小二,迈步往楼上走。
“中等房一间,乙字十号!”小二跟在后面喊了喊了一声,立刻有人引着少年去了该住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