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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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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凌晨,有天生的凉薄,身不由己的让人心寒,一如李俊妮的淡然。
若可以握住自己的命运,若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谁愿意不食人间烟火?
若不是卑微的无奈,若不是深深的绝望,谁不愿意挤在这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尘俗里,辛苦,然后快乐。
我们从未奢望不劳而获,我们不言苦累,我们愿意默默努力,然后祈求可以偷偷享受一点点结果,都不能够。
曾几何时,李俊妮的淡然那样熟悉,让我心疼。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护起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都是隐私,不给人看。她总是淡淡的微笑,认真的唱歌,目光拒绝焦点,让人好奇歌声里那样动人的情感究竟属于谁。
曾几何时,李俊妮的淡然悄悄远离,让我安慰。她总是自恋般标榜自己的坚强和成熟,足够保护我,每分每秒,一生一世。她总是突如其来的撒娇,却不肯长久的依赖,不要我困扰,不要我辛苦。
李俊妮。我要怎样才能不爱她?
我听着李俊妮淡然的歌声,没有勇气看她,就算是她的背影,也怕会灼疼我的眼睛,灼到流下泪来。我蜷缩在沙发里,慢慢闭上眼睛……
我站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身边围绕着那么多朋友,熟悉或陌生,我却一眼看见她。
她安静的坐在与我隔着一道门的乳白色沙发里,安静的微笑,目光安静的穿过人群看我,那样专注,没有一丝闪烁。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着什么,我只知道她的目光让我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我们之间流转着低调而华丽的光芒。
她明白我所有的悲苦。她的眼里有很多慈悲。
终究是我先分神,只是一回眸的转瞬,再看她,已不见。
她去哪了?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有欲盖弥彰的恐惧。
我看到杨东冲我颇有深意的眨眨眼,分明在说:她已经走了。
我冲出去,看到门口的康庄大道空空荡荡,她是真的走了。她悄悄的走了,正如她悄悄的来……她留下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是她全部的积蓄。
多少年了?那个画面还是如昨日般清晰:我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她留下的信封,无地自容。
多少年了?我到处奔波,事业风生水起,我却明白,自己从来不想做一个女强人。
多少年了?我已经学会了她的淡然,学会了将所有的情绪当作隐私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然后任由目光在陌生的人潮中漫不经心的游走,偷偷找寻……
多少年了?我终于又站在这里,手里拿着她留下的信封,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康庄大道。
杨东?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目光满是疑惑,有某种预感,却没胆量问出口。
杨东平静的看我,平静的说:她一直在这里。这些年,她很苦。
我抓住杨东的胳膊,我的指甲掐进他的肉里,我跪下去失声痛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我跪在地上,哭着,笑着,酣畅淋漓。
我们的一生,错过,蹉跎,无可挽回。
她爱我,所以离开我,我爱她,所以找寻她,我们的爱,到底妨碍了谁?
离开我,她不肯幸福,没有她,我选择麻木,我们的苦,又成全了谁呢?
当初要我们这样的人,你们都去了哪里?
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吗?
除了哭泣,我无言以对。
睁开眼的时候,我感到眼泪的真实,一幕幕,那样清晰。梦一般的清晰。
“丫头!”我委屈的大叫,像做了噩梦需要安抚的孩子在跟妈妈撒娇。
我蜷缩在沙发里,抱着膝盖,埋住头,一遍一遍的喊着“丫头”,任由自己的声音碰在透明的玻璃门上,撞得头破血流。我喊的嗓子都哑了,却不肯停口,是不敢停,也不能停。丫头不在这里了吧,若停下来,我要怎么办?会真的无地自容吧,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喊着喊着,累了,累到不行,于是,闭上眼睛,睡去。
曾经,我讨厌冬天,因为怕冷。是心病。还是在大学时,王蓓蓓坐在学校情人岛的湖心亭里不肯回寝室,也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只好陪她坐着。夜里,下起了雨,我跑到超市买了伞,为她遮雨。我清楚的记得那种冷,重庆冬天的夜,阴阴的冷,一脸无辜却要命的冷,冷到我看着地面,祈求有条地缝可以钻,冷到生不如死。
后来,我期盼冬天,因为李俊妮怕热。秋天都要开空调,一点点热就会皱起眉头,看着让人哭笑不得的心疼。
现在,我试着对冬天淡然。冬日的阳光有高高在上的冷漠,那可怜的温暖感觉像是一种施舍,却让我看到李俊妮慈悲的眉眼。我必须学会那种淡然,我必须成为李俊妮,然后陪伴自己。
我光着脚在客厅里来回踱着,喝装在透明玻璃杯中的冰水,李俊妮喜欢的那个透明玻璃杯。
我认真检查衣柜,想象那空出来的部分有怎样单调的曾经。李俊妮会买N件不同颜色同一款式的POLO衫,只因立领可以遮住她的小肉肩。
我照镜子的时候会练习微笑,淡然的微笑,无关喜怒哀乐。
我逛超市的时候假装自己有李俊妮一样专业的眼光,然后回家对着一堆蔬菜发呆。
我重新爱上了生活。一个人的生活,藏着不能说的秘密。
午夜梦回,我会诧异自己的淡然,关于李俊妮的离开,有冷漠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