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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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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这条通向御书房的路是由金箔铺成的。
朱红色的走廊扶手前几天刚刚又粉刷过,天花板是玉质的,精细雕琢的飞龙图腾在头顶栩栩如生,徐颢谦抬头望了望那屋顶,不禁轻轻皱了皱眉,每一次他走在这金箔路上都会感觉很不自在,那是百姓交的税啊!这昏君就这么用!修宫殿!如今这宫殿一座座都修了多少座了,居然前几天又说要修座新的!
徐颢谦握紧了拳头,他感到有一阵愤怒从心底而生,当今的皇帝琛胤……真是不知道该去怎么说才好,他不管百姓疾苦只知自己享乐,确实是个昏君了,但却在刚刚亲政的第二天便不动声色协同了我徐家势力发动政变,收回了政权,将那专权宋太师发配到边疆去了,由此看来他又不是个庸君……徐颢谦感到一阵头痛,每次来见这个皇帝他都会感觉到很头痛,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事?总不见得是为了那新修的宫殿来找我吧?徐颢谦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押那宋太师去边疆之时,他去见他最后一面,那宋太师挂在嘴边的笑让人十分的……捉摸不透……
“颢谦贤侄,老夫这是前车之鉴啊……呵呵……若是将来贤侄碰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感到困惑,现居回雁山的小儿景晨,或许可以给贤侄指点一二啊……呵呵呵呵呵!”
宋景晨是宋太师的儿子,在皇上发动政变之前便被他父亲送到了回雁山,说是清修,所以宋太师发配边疆,他儿子却是逃过一劫,而宋太师在被发配之前那么玩味的对自己说什么将来若是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需要指点,可以去找他的儿子?自己将来会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还需要去找别人指点迷津?
难不成是让自己去问他儿子,如何在被皇帝政变的情况下安全身退不成?
徐颢谦打了个寒颤。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落到这么个下场的一天,但是……要怎么说……总觉得有点不太真实……或许徐颢谦从心里是不太相信那皇帝真会做出这等兔死狗烹之事,但皇帝的心思他总觉得很难猜透……不知道那昏君都是在想些什么……
“侯爷,这就到了,请进吧,陛下正在屋内等着侯爷呢。”
正思索间突然听到身边的引路太监细声细气的笑着说话了,徐颢谦连忙回过神来又从袖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那公公的手里,一边还笑着说道“公公辛苦了,小小意思公公去买杯茶吃。”五百两,去买杯茶?!但徐颢谦从来不觉得用在这上面的钱会多了,在他看来,即使只是一个皇帝跟前跑腿的小太监,关键时刻,也保不准不会听到什么重要的消息,自己若是能掌握皇帝那边的第一手消息,那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很有利的。
而他辛苦多年成立的这个情报网络,果然在四年后给他提供了有利的情报,是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在生与死之间做出选择。
而此时,那引路的太监笑眯眯的手下了那张五百两的银票,还小心翼翼的给徐颢谦打开了御书房的门,把他给请了进去。
“陛下,逸安侯到了。”
高坐龙椅上的皇帝陛下慢慢的从放于案上的华美的仕女图中抬起头来,丹凤眼眯起着望着尚站在门口的逸安侯,似是要把门口那人看的更清楚一些,“逸安侯。”他唤,然后起身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明黄的龙袍衣摆一晃一晃,四周显得十分的……金碧辉煌,皇帝陛下挑了挑眉,见徐颢谦还站在门口不进来,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爱卿还不进来么?”
“陛下,”徐颢谦抬步走进,门在他身后吱呀的一声关上,在夜深人静之时这一声显得十分的空旷,徐颢谦站定望了一会他面前的皇上,那皇帝陛下依然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面前的“爱卿”,看着他掀袍,然后跪下,琛胤在他面前站了一会,没有说话,又径自转身回去坐到那龙椅上,整个人窝在那就活像一只金黄色毛皮的狐狸,一时双方之间都无话,四周只听得更漏滴滴答答的响声,琛胤变换了几个姿势,以一种欣赏的目光望着跪在他面前的徐颢谦,眯起的眼睛仿佛是要把这个人给看透了——但是琛胤显然是不可能把他的逸安侯看透的,这么多个月以来,从他即位开始他就在研究着这位镇远将军,他多次大胜敌军归来他研究出他很有带兵打仗的天赋,他将他手下的那些将领收服的服服帖帖他研究出他很会收买人心,他从他每次觐见时规规矩矩的所谓的谦和研究出这个人的伪善——皇帝陛下认为像他如此一位有威望的能文能武的将军,如果有一点脾气有一点傲气那还算是正常,甚至你哪怕飞扬跋扈一点拥兵自重一点也算是正常的,可是像徐颢谦这样,你皇帝说了一他就不说二,仿佛事事都听从无论何时都一副温和的模样,如果不是有鬼想刻意的收买人心伪造假象逆国造反,还能是什么?
更何况京畿和边防的兵马都在一个人的手里,无论怎么看都是危险的,所以他想收回徐颢谦手中的兵权,所以他也确实收回了徐颢谦隶属京畿的兵权,这是为了防止即使他想造反,那些边防军马也远水救不了近火,但他又不能收回徐颢谦边防的兵马,你看看我只收回一个京畿兵马那群老家伙们就来联名上书了,我若是把边防的一起收了回来,那那帮家伙还不要叫上了天了?……另外还有一点,皇帝陛下他还真不知道若是收回了徐颢谦边防兵权,要交给谁好,还有谁能如徐颢谦一样,让敌人只听到个名字就闻风而逃了的?
该死!真是开始就不应该让他去守边防,如今让他在敌军之中都建立了威信了,我还怎么能轻易的罢免了他!
难不成要逼得他去投靠敌国不成!
所以说……皇帝陛下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眼睛也眯的越来越细,射出阵阵圆润的寒锋,他对徐颢谦实在是……又爱又恨。
琛胤依然是不说话,底下跪着的逸安侯徐颢谦却是开口了,他抬起头,直视着龙椅上的皇帝,恭恭敬敬的一礼,轻声道,“不知陛下深夜召臣入宫,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臣去办?”
等了良久那皇上都没有说话,于是徐颢谦又唤了一声,“皇上?”
琛胤总算是把目光从徐颢谦的身上移开了,看向了别处去,“逸安侯可是跪累了?来人啊,给逸安侯端张凳子上来,”言罢大手一挥,两个宫女就抬着一张金丝编制的扶手椅上来了放在徐颢谦的身后,徐颢谦看了看身后的椅子,回身拱手一礼拜谢,然后朝后一靠就坐了上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十分之连贯,琛胤仍然是眯着眼看着他落座,然后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一举一动……都十分之……潇洒。
“逸安侯,”皇帝陛下终于开始说正事了,徐颢谦又拱手一礼,示意他洗耳恭听,琛胤见他这样摆了摆手似乎显得很烦躁,天晓得他就是看不惯这个威名赫赫的将军在他面前那么多礼数,他接着说道,
“逸安侯知道,这新一届的科举……再过一个月,也就要开始了。”
琛胤漫不经心的踱步到窗前,摆弄着那些窗台上的花花草草,徐颢谦站了起来,走到琛胤的身后,再次一礼,“皇上,臣以为,曹丞相和工部尚书刘大人可分别担任此次科举的主考官和副主考官。”
琛胤拈花的手顿了一下,他不知道应该是说身后的这个男人真的懂他的心思还是他懂得的是察言观色,每次他召他前来,什么事才刚刚说了开头的一句他就明白了,然后马上就会说出解决的办法,但是这次……皇帝陛下浅笑,他的逸安侯……可总算是猜错了一回,他找他来,可不是为了让他选这次科举的主考官副主考官的
——他找他来,是为了让他做这次科举主考官。
“哦,逸安侯不必为主考官和副主考官的人选费心了,朕,已经有了人选。”
琛胤回过头来,很满意的看到徐颢谦皱起的眉间满是疑惑。
“那皇上召臣来,既然不是为了科举主考的人选……不成是这次科举有了其他什么变故,需要与臣商量不成?”
徐颢谦低垂下了眼,琛胤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颤啊颤的,感到十分的惬意,也每每只有他低垂了眼的时候,才会让琛胤感觉他向来的谦和有礼温润如玉是真的而不是假装的,那家伙直视着他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了不甘居于人下之心,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随手摘下一朵海棠,塞到那人的手里,然后看也不看一眼他诧异的表情径自朝前走去,“朕这次召卿前来,是希望卿能够亲自担任这次科举的主考官,朕会让李翰林从旁协助为副主考官,还望逸安侯,千万不要推辞。”
言罢又转过身来,调笑般的等着看徐颢谦有什么反应。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徐颢谦觉得很滑稽,虽说自己文采不输什么人礼部尚书也是个文官但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更加是个镇远将军的武官身份,如今叫一位将军去做科举的主考官,副主考官居然更是一位上届刚考取进士刚入翰林的学子,这难道是要告诉那些学子们我朝无人么?
“逸安侯可是觉得朕选的两个人选……这身份,不太合适?”琛胤颇有味道的看着徐颢谦深锁的眉毛,笑着问道。
其实你看,有时候皇帝陛下是不是也应该想想,为什么人家逸安侯在他自己的话只说了个开头时就能接出下一句就是察言观色,现在人家逸安侯这话都还没说出口呢只是一个表情你皇帝陛下就知道人家在想什么了,难道也是在察人家逸安侯的言观逸安侯的色?
“皇上,让臣和李翰林去主考……是否有些不妥?”徐颢谦问道。
“没什么不妥的,”琛胤走到徐颢谦的面前,贴着他只有一步的距离——如此近的距离让徐颢谦有点不自在,后退一步低垂了眼,于是皇帝陛下又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长长的睫毛颤啊颤的模样,“颢谦啊,”琛胤突然如此这般的唤到,“其实你我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吧?从小时候起你就入宫给我做伴读,你有多少文采我还不晓得么?嗯?那可以说是不输给满朝上下任何一个人啊,由你去当主考官,朕很放心,朕相信颢谦一定可以为朕挑选出最好的学子,难道不是?”琛胤的眉毛又一次的上扬。
徐颢谦也抬起头笑了,笑的似乎很欢快,他的声音朗朗的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响,“皇上难道忘记了,若是颢谦做了科举的主考官,那这次科举的所有考生,可就都成为我徐颢谦的门生了,皇上……难道不怕?”
“逸安侯,在某些事情上,朕觉得朕是在相信着你的。”
琛胤答道,他的话很坚定,很不容拒绝。
“皇上……”徐颢谦似乎有点苦涩的笑了笑,后退两步,掀袍,跪下,
“臣,领旨。”
此时东方的一丝曙光逐渐亮了起来,照射在皇宫钩心斗角的屋檐上,一点一点的朝四周拉开来,徐颢谦跪在琛胤的面前,显示着的是亘古不变的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