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十九章、星斗移 ...
第十九章、星斗移
这段时日以来,天空总是异常的澄澈碧蓝,接连半月,连一丝轻云也无。是夜,掌门亲登神榭,观天象,大喜,称天佑琼华飞升。
六月初八,众长老与执事弟子集结于琼华最高峰的卷云台,结五灵阵作法,峰顶忽现霞光瑞云,冉冉托起一座莲花形状的白玉高台来。这秘台平日里被云雾结界锁住,入门较晚的弟子,自是不知还有这样的去处。而年长些的弟子们,也仅仅是从往昔的传说中得知,琼华开山掌门人,天权道长,便是在此处得见九天玄女真身。
六月初九,莲花台现身之后,宗炼带二十余名心腹弟子离开积雪岭,不知去向。
六月十一,玄霄夙玉出关,携羲和望舒,登莲花台。
六月十四日平明,琼华众弟子候于卷云台下,为双剑飞升助力。
当日夜晚,明月当空,因未到十五,那圆月隐隐缺了一轮,不是浑圆。
玄霄与夙玉相对盘膝而坐,各占莲花台一隅。溶溶月色,便这样肆无忌惮的倾了两人一身。
凛冽山风呼啸着刮过,玄霄心中似有所感,倏然抬头,目光正对上一双含着温暖笑意的明亮眼眸。
那人连语声也是暖的,却没有平日里嘻笑无羁的样子:“我偷偷溜上来,看看你们两个。”
不远处,传来夙玉淡淡的笑语:“哦,你不怕被发现?”
云天青扬眉一笑,伸手朝下指:“你看,大家全像泥雕一样坐着,生怕出什么差错,谁又能管得到我?”
玄霄微哼一声,语声中却含着连他自己也几乎觉察不到的笑意。他站起身,负着双手,走到高台一侧的边缘。脚下处处是灯火通明,这一夜,整个派中,只怕是没有一人能成眠。
再向远处望,则是常年见惯的雪峰云海,戈壁荒漠。
夙玉从高台的另一端,走过去与玄霄并肩而立,与他望着那同样的景致,也是一言不发。夜风扬起两人的白袍墨发,风姿如神,令人直疑那身影就会这样乘风翩然上苍穹,再也不归来了。
那时,云天青站在两人身后,不禁暗想,这几年,怎么会和这两个人结成朋友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
也许是因为玄霄的那句,杀尽这天下的妖魔,让他觉出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极至寒冷。又也许是因为夙玉在不经意间说出的,表象之下,不过是白骨一架,让他感到虽然极淡却始终挥之不去的疏离。所以,他才总是要与他们言笑无忌,看着那两人或是气极败坏,或是开怀而笑,他心里,才会得意,才会放心,才会觉得,他们与这尘世,不再有无法跨越的隔阂。
他的这两位朋友,那样的骄傲,那样的坚韧,从不将脆弱的一面示人。可是,一起共度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他又怎会不清楚,那表象之下真实的模样。
曾经想去关照的,却被对方关照,曾经想去温暖的,却被对方温暖。时日长了,便再分不清楚,究竟是谁没办法与对方分离,究竟是谁在依靠对方了。他们是友人,是结拜的兄弟,是……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生死之交。
想法不同又怎样,目的不同又怎样,只要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便不会感觉那样的寒,那样的冷。
以前是这样,如今也是一样,而今后,无论时光怎样变迁,这一点也永不会更改。
云天青笑吟吟走上前来,一拍玄霄后肩:“明天要当神仙了,还不趁着今晚大醉一场?”
看着两人回转身来,脸上带了惊愕的神情,他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得意,将手中酒壶举起来,晃了一晃。
那两人注视他良久,竟不再问他究竟是怎样溜上来的,更不管他手中的酒从何而来,只一齐点了点头,笑说,好。
酒是淡酒,带着清洌的香,是寿阳上好的百花蜜酒。根本不至醉人。
然而一杯下肚,三人却都有了微醺之意。闲闲说起这些年的旧事,从醉花荫的星光花海,到夷陵郡的隔江酒肆,再到东海的万顷波涛,巫山的幽谷清泉,酆都的皮影花灯,三人共度的时光,已不知有过多少次了。
那样多、那样美好的记忆,只怕是到了岁月的尽头,也不能忘吧。
后来,琼华派的后世弟子常说,飞升的前一夜,玄霄前辈与夙玉前辈曾有过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剑,还有人传,说这两人是端坐运功,因内力深厚,整个莲花台上都泛着淡淡辉芒,如仙如神。
然而没人知道,其实那一夜,不过是三位好友,聚在那空旷的高台上,畅饮了一夜美酒而已。
* * *
六月十五,卯时正,清晨第一线阳光照在山峰上,而西天的圆月将落未落,还留了一道浅白的影子,那一刻,竟是日月同辉的奇景。
卷云台下,整座山峰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数千道目光全望向同一处,气氛紧绷得一触即发。
莲花台上,玄霄与夙玉面对面站立,将全身灵气提升至顶峰,倏然举起羲和与望舒。手中双剑发出龙吟一般的清鸣,明光异彩霎时自剑身上爆开。
众琼华门人还未瞧清莲台上的情形,便觉一股盛极的灵气威压下来,修行稍低的一些弟子立时承受不住,纷纷被逼得向后退却。而太清掌门与几位护法长老立于最前方,身形却是稳若磐石,一语不发地凝视着那悬立半空的高台。
片刻,两道光柱赫然自莲台中央喷薄而起,那样的夺人眼目,那样的明亮璀灿,直映得日月也失却了光泽。一道是耀眼的金赤色,如同火凤涅磐时的烈焰,一道是眩目的霜青色,仿佛万年不化的冰雪。两种极端的火与冰,似是有了生命一般,同时出现在高远的晴空之下,带着百折不回的势头,直冲向九霄!
太清掌门朗声长笑,振袖指天:“果真是上苍佑我琼华!”
身后,沉寂若死的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呼,如沸腾一般瞬息间传遍了整个山巅。
什么门派规矩,什么清修慎行,全抛诸脑后,飞升在即,多年的夙愿终得以实现,放浪形骸又何妨!
眼见两道剑柱越升越高,人群中更是欢声有如雷动,可忽然之间,无数灿烂光束猛地从其中四溢散开,如烟花彩焰一般笼罩了整个天空。众人笑容犹凝在脸上,那充斥着强盛灵气的冰霜与火雨已然铺天盖地压将下来。几道寒光最先着地,脚下的大地一阵捍摇,一连串的巨响过后,遍铺了玉石的卷云台竟生生被划裂几条又深又狭的裂痕。而几名刚入门的弟子来不及避开,早被那灵气狠狠扫着横飞出几丈远!
先前欣喜的欢呼,立时变成了惊骇无比的惨呼哭叫,众人慌乱之下,根本来不及想这变故究竟从何而来,只一股脑地往山下涌去,会御剑的倒是撤得飞快,而那些修为较浅的弟子却是极惨,极端的惊怖之下,不免互相拥挤踩踏,一时竟是谁也前进不了半步。
太清不愧为琼华掌门,见此情景,却是惊而不乱,深深吸气,大喝一声:“诸位弟子听令!”
这一声喝灌注精纯真气,如晴空响雷一般炸开,直震得连山岳也抖了一抖,瞬间将全场的混乱全部压下。众人心头都是剧震,不由自主缓了脚步,回头望时,只见五道人影冲天而起,四名护法长老各执一角,掌门立于正中,五人同时抬手结印,暗诵咒诀,全身真气散成无数无形而有质的光线,在晴空之中密密织成一张巨网,将冰风火雨全部挡在外。
太清居高临下稳稳凝立,又是一声威严喝斥:
“各部执事何在?还不速速结五灵法阵!”
“是!”
短暂的寂静之后,四周朗声应答响彻山巅,数十道剑光自人群中一掠而出,将一重又一重的五灵结界在半空里撑开。脚下长剑胜霜雪,白衣蓝衫似流云,一时间,晴空里华光大胜,无数明光在虚空间回旋流转,端得是一派绚丽奇景。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如许美景之中,竟包含着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力?
下方,最先从惊怖中镇定下来的执事弟子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
“凡会御剑者,即刻带领修为较浅的同门离开,秩序不得有乱!”
“慎行部弟子留下为伤者治疗,不可延误。”
“肃武部弟子在最后压阵!”
在极度的惊惶无措中,这几句凛然吩咐便如那救命的稻草,众人无不听令而行。顷刻之间,人群便如退潮的海水般撤了个干净,只剩下百余名修为深厚的弟子结成法阵,维持五灵结界在半空不堕。
太清见情势稍定,便双足一点,凭空跃起,回身吩咐:“此处交与你们!”脚下长剑破风乘云,直带着他往那莲花高台疾驰而去了。
太清掌门在全派当中功力最为深厚,又位居最重要的阵心,此刻一撤离,阵中其余人等顿时觉得一阵强劲灵气扑面,不由得皆是颜面惨白,摇摇欲坠,而那半空里的五灵结界也在威压之下,发出即将崩毁的哀鸣。
眼见情势危急,重光凝神提气,厉声大喝:“掌门还未至莲台,谁敢有失!”
重光身为正法长老,在派中地位极尊,众人听得他一声喝,皆是心中一凛,忙站定身形,咬牙苦撑。只是,人力终有竭尽的时候,却不知这阵还能支持多久?
与此同时,太清掌门也已御剑冲至莲台上方,向下一览,却是心中大惊。
目光所及,玄霄与夙玉身周各被一股交错杂乱的强大气流充斥,极寒与极热的灵气丝毫不能相融,稍一碰撞,便掀起一阵惊涛骇浪,那方圆几丈的巨大石台上早是飞沙走石,万物化灰。玄霄束发木冠早已掉落,一头长发随风飞扬,已被阳炎炙得尽赤,连双目也现出血色,夙玉则全身泛着玉也似的冷光,同头到脚,竟是隐隐如冰晶般透明,乍一望之下,这两人竟是如神似魔,浑不似凡人模样。
太清心念转得极快,手捏剑诀,向前疾指,金光微闪间,那灵气合围成的厚壁已被撕裂一道伤口。他方顺势向下沉了尺许,却又被更强劲的气旋挡住,再难进一步。
这边太清稍有动作,夙玉心中便有所感,可这时她心智早被望舒所控,隐约知晓有人前来,且是自己万万伤害不得的恩师,却无论如何无法掌控真气,强行凝住气息,胸腹间顿时一阵刀绞般的痛,一张口,鲜血直喷出来。
玄霄则是双眉一轩,赫然抬头,望向太清的目光中尽是凌厉杀气,嘴角微微牵起个笑来,漫声问道:“何人敢阻我?”语声虽极轻,但在这惊风呼啸的莲花台上,竟是听的分明。话未落,手已抬,阳炎在羲和剑尖凝作锋锐如利刃的一股劲风,呼啸着袭来。
太清身形一闪,险险让了开去,而那道明焰去势迅捷无伦,劈开虚空,撕裂结界,竟直扑位于南方阵角的净微。净微欲举掌相格,已是来不及,惊惶之中,只顾上冲距离自己最近的执事弟子高声吩咐:“夙瑶替我!”话音未落,阳炎正中胸口,身躯如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
“净微师叔!”
夙瑶惊声高呼,却不敢有丝毫迟疑,一咬牙,拼尽全身力气向前掠去。然而刚抬起步子,一角光网已在眼前猝然迸裂,无数银芒星星点点地散落空中,双剑灵气趁虚而入,暴雨一般砸将下来,四周轰响如雷,地动山摇,偌大一座卷云台竟被砸塌了大半。
倏然变故,将在场的人们从头到脚冻结成冰。最外围的琼华弟子,把这全局瞧的最是分明。然而,为何明明面前巨石乱落成雨,却半点也入不了眼,明明耳畔巨响震耳欲聋,却根本听不到?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寂静,只有那冰箭与火羽,如末世梦魇一般,无穷无尽的,向下坠落。
忘了双剑飞升的夙愿,忘了自己的师门临祸,忘了长辈同门还在苦苦支撑那残破不堪的天网,忘了怎样思考,忘了怎样号叫,脑中只余一片空白,只有身体下意识的带动四肢向外奔逃。
远远的,究竟是谁在一声声的高呼——
“玄霄,夙玉,凝神归元!”
“快重新结五灵阵!”
“卷云台有失,整个门派也全不住,谁敢擅离一步?!”
是太清掌门?是重光长老?没关系,听不分明也无妨,这个世界都要覆灭了,还管他作甚。
就在那样的纷乱惶急的嘈杂声中,却有一个极清朗的声音,穿透云烟,遥遥地响起:
“列阵!”
究竟是谁的声音,划破了万劫不复的空寂。是真,还是幻?
“执剑部弟子,列阵!”
随着那一声声的呼唤,那鼓动流蹿毫无章法的灵气,那压制的人几乎无法喘息的劲风,竟然如抽茧剥丝般地,缓慢而艰难的平复下来。终于有人能够止住脚步,睁开双眼,胆战心惊地朝四下里望去。只见那漫天四溢的冰霜火雨早已消失无踪,毁了大半的卷云台上,五灵阵法已散乱,施阵的众人横七竖八地仰在被割裂掀碎的硬冷石地上。
然而就在最外围,每隔十余丈,便有一白衣蓝衫的琼华派弟子静立,组成一方硕大的圆阵,在他们上方,那片明澈的碧空当中,正有无数晶莹剔透的矿石,一个紧挨着一个腾空而起,慢慢织成一面巨大的弧型穹顶,将整座山峰,包括悬浮在半空里的莲花高台,柔和安详地罩在了其中。
这么多的矿石,每一粒要么是奇寒,要么是酷热,足以罩住半个天空,足以束缚住双剑的灵力不再爆发,究竟,要踏遍多少山河,收集多少时日,耗费多少心血?
除了列阵的那人之外,再没人能够算得明白。
人们只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那淡金的朝阳穿过那些半透明的石子,折射出的异彩明灭流转,映了满天满地,整个卷云台,仿佛都化做了一片晶莹而脆弱的琉璃世界。
两道笔直的光柱刺破长空,向云霄深处冲去。
红的,是火凤涅磐时的烈焰。
青的,是昆仑山绝壁上万古不融的霜雪。
先前那灾难般的变故,好像只是一场长长的噩梦。
太清飘然落于地面,这时才觉得汗透重衣,四肢沉重酸涩得几乎抬不起来。
卷云台下,玄震自阵中出列,面冲掌门拜下:“弟子等人来迟一步,有负宗炼师父所托,请掌门责罚!”
太清似是全然没听到玄震的话语,只紧盯着那飘浮在空中,仿佛全无重量一般的透明石子,整个人也像是化作了石像。他怔立了良久,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开了口,而声音,却已涩哑的连自己也认不出了:
“……你们为琼华立下大功,何罪之有。”
玄震侧目望去,见四下里一片的狼籍惨淡,心中实是惭愧万分,只深深跪伏于地。
太清自嘲般地哂笑一声,又问:“是宗炼长老遣你们过来的?”
“是。师父料到双剑尽全力施为,灵气太过强大,恐会生变,所以七日前便领我们下山布阵,原本计划周详,却是弟子无能,在时辰上错了半刻,让许多同门受了伤。”
玄震此话一出,全场或坐或卧,或正挣扎起身的众位长老及执事弟子全是面上无光,心中羞惭。先前宗炼曾多次劝戒,告知双剑飞升恐会有害,当日若是听他一言,事先防备,又怎会有这场变故?
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人连近在眼前的大祸都不闻不问。是当真不信,还是心存侥幸?或许是生怕放弃了,从此再也升仙无望罢,所以即便只有半分机会,也要死死抓住不肯松手。
而当下,太清却没空多想这些,初时的震惊惭愧过去后,眼前诸多事务纷至沓来。他环顾四周,只见派中百来名功力最强的弟子伤了大半,不免长叹一声,黯然道:“宗炼座下弟子,是否已全到了?”
“正是。如今山下只有师父亲自独守阵心,其他人等,已尽在此处。”
——言下之意,竟是连修为稍高的帮手,也是难找。
太清涩然点头:“各位继续守阵罢。其余轻伤还能行走者,随我一同去前山。”
* * *
少顷,先前被遣散的慎行部弟子带了伤药当先纷纷上了后山,为伤者治疗。清点之下,各部执事弟子除玄震外竟是全部重伤,几位长老更是四伤其三,唯有重光还可勉强站立,剩下一名宗炼又脱不开身,于是,众弟子的任务调派全要由太清掌门一人处理,又要抚慰人心,对今晨之事作出解释,不免将他忙得焦头烂额。
一番忙乱之后,已届傍晚。
云天青原本是随宗炼座下等人一同守阵的,然而过了半日,太清恐怕众弟子力有不济,便差人去轮换。他先前眼耳鼻舌身意全在阵中,对外界的种种变故完全是不闻不问,这会出了阵,才瞧见卷云台上伤者横卧一地,一副凄惨景象,不免大吃一惊,想到自己以前也跟着玄济玩闹似的学了几年医,便也直奔前山,打算从药房取药回来帮忙救治伤者。
不想前脚刚踏上剑舞坪,便看到药庐那边露天站了黑压压一片同门。今日一连串的变故,琼华建派几百年也不曾遇上过,众弟子惊惧疑惑之下,不由得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开来。什么早课晚课,日常的行止作息,全没人顾及了。云天青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只闻得阵阵嘈杂之声传来,乱猜者有之,抱怨者有之,全然不明事故者亦有之。
“你今天早下山了,当然是不知道后来有多可怕,简直是天崩地裂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门不是说过,不会再出事了吗。”
“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异界,到现在,连个影子也没现出来。”
“要是为了成仙连小命都丢了,还不如现在就下山算了……”
“呸,真是胆小!不受点苦头,你以为真能当神仙!”
“掌门功夫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自己教的徒弟也——”
正说着,一相熟弟子抬眼瞧见云天青,一把将他扯过来,急匆匆问道:“云师叔,你可来了!今早在山上,究竟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玄霄师兄和夙玉师姐的功夫练偏了吧?”
云天青直听得心头火起,还未及答话,便闻身后一个清朗声音响起:“都住口!琼华清修之地,容不得尔等在此胡言乱语!”
那声音并不大,却稳稳传来,众人心中一凛,一时全住了议论,转头来看,却见玄震立在几丈之外,神色虽像往日一般从容宁定,眉目间却隐隐带着怒意。
玄震这一年半载以来,因为师父宗炼的缘故,在派中渐渐失了地位,他生性淡泊,并不介意,也未再刻意去经营身份地位,但毕竟往日余威仍在,加之今晨率众人结阵救全派于水火之中,更是让人敬服,一声喝斥,谁敢不从?一干人等全是头皮发麻,后背丝丝冒凉气,半晌,方有人衲衲地开口:“大师兄……”
玄震却根本懒得听人说完:“飞升入道,本就极难极险,双剑灵气如此强盛,偶有溢散,亦属寻常。如今琼华有祸,你们不思同舟共济,反在此议论纷纷,猜测诋毁师长同门,还修什么行,成什么仙!”
他为人向来温和,众弟子哪里见过他如此声厉色疾的说过话?两句话登时骂得众人全垂下头来。玄震见此光景,口气略缓,却仍是异常肃然:“玄泰玄否!今日你二人轮值,早该去守前山门,为何直到现在还在这里?”
玄泰棺材板也似的脸上难得现出愧色来,而玄否那冻茄子般的面皮更是一阵紫涨,忙上前施礼:“大师兄勿怪,我二人这就前去!”
玄震明亮目光微移,又斥道:“玄真玄乙,宗炼长老在山下独撑法阵,你二人内力深厚,还不快前去相助?威仪部弟子,辛和师叔吩咐去云经阁取的卷册,怎么仍未取来?正法部玄字辈弟子,掌门有令,速到卷云台下候命。”口中一一吩咐,语声极是干脆利落,只一会功夫,便将剑舞坪上大半人遣散开来。
眼见众人撤走,玄震心下却毫不轻松,暗叹一口气。
云天青在一旁瞧得分明,早知他心中最虑的并不是双剑飞升,而是担心经此变故,人心惶惶,内里生乱。而他自己也身在局中,总觉无论怎样宽慰,也是苍白无用,迟疑片刻,这才笑道:“这帮家伙们各有事干,哪还有空多想?”
玄震收敛心神,淡淡一笑:“但愿如你所想。”转眸之间,却见不远处仍立着几个人影未走,不免颇为无奈,“夙汐,夙莘,元亦,元广,你四人乃是慎行弟子,怎么不去卷云台上救治伤者?”
夙莘当先走上前来,笑嘻嘻驳道:“大师兄,你可别冲我们发火,我们几个是回来拿药的。”
夙汐也软语唤了一声:“玄震师兄。”
玄震暗想这几年派中上下年长之人,都把这两个小丫头娇纵的厉害,不过,其实连他自己也把这二人当做小妹子一般爱护,无论如何板不起脸来,只好叹了口气:“好罢,我正要下山去回禀师父,正好与你们同行一程。”
元亦与元广施了一礼,退在一旁,等列位师叔先行,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夙莘却不管那些规矩,挽了夙汐在前面走。这会双剑的力量全被控制下来,而伤者也处理了十有八九,她毕竟是少年心性,担忧了半天,早放下心来,反而有心情去调笑夙汐。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夙汐连耳根也红起来,作势要打,夙莘已轻巧躲开了。
玄震在后面瞧着,也微微笑起来,转头道:“天青师弟,卷云台上情势已定,倒暂时不必再添人手,你随我一同见宗炼师父去。”
云天青应了声好,随玄震往山门处去了。六人前后一路行来,但见天边落霞满天,玉石地砖与沟渠里的雪水全被染成了金红色,本应是极温暖的景象,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寂静凄冷的感觉。
玄震又是一声叹息:“但愿这祸事由此而止罢。”
云天青从他这话里听出不祥来:“大师兄,如今还有什么顾虑?”
“不清楚。不过今晨双剑灵力爆发,如果不是亲见,实难想象竟会如此可怖。往后会发生些什么,真是不可知——”玄震说到一半,语声忽然猝然顿住。
云天青诧异地看他,却见他极慢极慢地仰起头来,望向西天,神色莫可名状,仿佛有迷茫,惧怕,惊异,还带有几分喜悦,混杂成种种复杂的情绪来。只听他很轻的说了一句,声音那样的低,恍在梦中一般:
“……你们快看。”
云天青顺着他的目光,往卷云台方向望去,离的那么远,双剑冲天的灵气如两条细细的亮线,好像随时要断裂崩溃似的。然而,就在那脆弱的光线尽头,霞光满天的绛色天幕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的撕裂一道狭长的伤口。裂缝内里是那样的黑,黑得让人无法相信其中能有任何生灵存在,黑得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光线尽数吞噬,再多望一眼,只怕连灵魂也要被吸了去。
四周一片死样的寂静,连耳边吹过的长风也失去了声音,仿佛这天这地,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都被这毁灭一般的深暗色所征服,无法发出一声,无法挪动一步。
在极短暂的宁静过后,裂缝猝然向两边爆开,那样猛烈粗暴的动作,却依旧是死寂无声的。明艳的霞色早已褪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笼罩了半个天空的深黑,然后,在那无边的冷寂之中,慢慢漾出一团深紫色的雾来。
初时那雾极淡,风一吹就要散似的,而慢慢的,那紫雾一直坚定不移的向外扩散,渐渐变浓厚,渐渐组成了某些不定的形状,婉转流动,仿佛在述说着什么。在那样柔和又坚韧的攻势下,连漆黑的裂缝也像是惧怕了它一样,忙不迭地向后退去,越来越细,越来越窄。到最后,当天幕终于再次完全合拢,人们才发现已是乌金西沉,天色将晚。可先前那样深暗的黑,衬得这普通的夜晚看起来如同白昼般明亮。
至此,云天青方能忆起该如何呼吸,如何行动。他扭动早已僵硬的脖子,微微转头,却见身边几人仍是一动不动,如泥塑一般盯着天际,只有玄震与他相互对视了一眼,见彼此的脸色都是又苍白,又惊惧,料想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莫非就是道胤师祖提过的异界?”
“多半没错。”玄震点了点头,心绪渐渐平复,这才发觉身边夙汐的手正死死拉住他的,又冷又湿,于是反手握住了,上前一步,挡在四位小辈弟子身前,又补上一句:“不要怕。”
半空里,紫色的雾仍然像某种活物一般缓缓流动着,速度却是越来越慢,也不再向外扩散,反而慢慢的凝固成型,当它终于完全静止下来后,半空里赫然现出一张狰狞的兽头,闭目盘桓于夜空中,仿佛在伺机而动,将噬人而食。那兽型不属于天地间任何已知的生灵,似狼似狐,獠牙交错,额间却印有奇异纹路,明明不曾见过,可那图案却莫名的,让云天青觉得有些熟悉。
而他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见那兽头上原本闭合的巨目微微歙动两下,竟猝然睁了开来!两道明光闪电也似的照亮天地,霎时星斗骤乱,乌云四合,劲风压顶厉啸不止,风中分明带着一股凄戾妖异之气,一时间如万妖齐出。
隐隐只听得四下里惊呼骤起,金铁声大作,无数雪刃戗然出鞘。玄震等人被那凛风逼得后退数丈,方定了身形,云天青心中电光火石,想到那日曾与溪风相斗的情形,一句话脱口而出:“此界不祥,里面所藏的非妖即魔!”
玄震勃然变色:“你如何得知?!”
“兽头上的纹路,是法力高深的妖魔特有的魔纹,我曾见过!”
玄震也不问他究竟在哪里见过,只疾声吩咐:“夙莘,你们四人回剑舞坪!天青随我来!”
夙莘晓得事态紧急,也不多说,一把扯过夙汐,又拽上犹自神游天外的元广与元亦,几个起落便往前山奔。玄震与天青则祭起长剑,迎着朔风,向卷云台方向一阵风摩电驰般地疾驰而去。
一路行来,迎面碰上无数早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同门四下蹿逃,亦有许多胆大之人觉出危险,携剑往前奔走,半空里剑光乱溢乱撞,如那没头的萤虫一般。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人心早已混乱不堪,而今更是雪上加霜。经早晨一役,派中主事之人几乎全部损伤,而今只有玄震与云天青两人咬紧牙关,勉强压下心中惊惶,朗声吩咐众人回剑舞坪集结。直到情势稍定,这才又继续赶路。
临近山巅,那妖异奇诡的兽头越发显得硕大无朋,霸道地占满了整个山头,将半边天空全染成了紫色,一双巨目正冷冷地俯视着这世间苍生,令人望之不寒而栗。而莲花高台上,玄霄夙玉相对盘膝静坐,面沉如水,身周被青红华光笼罩,对外界一切变化似是无知无觉。
卷云台上,原本重伤不支的众位长老执事早纷纷勉力持剑而立,百余个身影里三层外三层的密密结起法阵,然而,与那空中的庞然巨物相比,却似是渺小脆弱的不堪一击。
一条紫虹自兽口中吐出,直抵卷云台上,如一座拱桥一般,将这凡世与异界连在了一处。虹彩霞光之上,正有两头通体漆黑的妖兽慢慢地向前逼近,面目与那紫色兽头一般无异,身躯似狼,矫健而轻盈。所过之处,带起一阵浓厚的紫色妖气,扑面向人袭来。
却见白影一闪,却是重光一掠而起,四下里立时响起无数惊呼,他却是不理,飘然落在那紫虹之上,横剑而立,厉声道:“兀那妖魔,还不速速滚回异界!”
两头妖兽听而不闻,犹自一步一步地前行。
重光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出鞘,横劈而去。这一剑拼尽他全身功力,端得是威力无俦,迅捷无比,只见那匹练般地剑光在夜空中一闪而过,两头妖兽发出极尽凄惨的长叫,身躯被击得向后直飞,血花四溅,霎时染了重光半身。
而后,那两个身躯重重摔在卷云台上,发出极沉重的钝响,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改变计划……本来是二十章完结,现在可能要二十二或者二十四章才能完了ORZ……
各位,抱歉||||我太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十九章、星斗移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