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新娘》寒酥雪

98、迸发成灵（1）

　　这一片山中树木野花已经被宓竺施展的拳式糟蹋得看不出原貌，一地都是碎屑残枝，阳光照耀下来，驱逐了一直以来潮湿阴寒的空气。
　　蓝田定睛一看，此时的宓竺已经站到了第四层禁制处。他惊讶之色更浓，眨了眨眼，想了想，又眨了眨眼，仍然觉得不敢置信。却见宓竺没有时间欣赏自己的杰作，而是盘腿原地坐下。
　　蓝田扶额，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丫头瞧着骨龄最多不过十七八岁，这是在打击谁呢？
　　宓竺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经过之前一气呵成的拳式连招，宓竺只觉浑身充盈着力量，而外界却有一种强烈的压力朝自己袭来，自己下意识地运转起心经。
　　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有些稠密，四处树木花草还未曾断绝的生机以及自然元素化为绿色的能力从四肢百骸汇入体内。与身体中散落着的灵力相汇，顺着心经所指在体内运转起来。
　　外界的威压太过强大，宓竺的脸上渐渐涨红，细嫩的皮肤变得更加纤薄，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血管。蓝田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坏了，这第四层禁制自己已经要用半数实力才能抵抗，完全不是现在的宓竺可以承受的。
　　但她现在似乎处于明悟状态，除了她自己，不能被外力随便中断，否则很有可能成为废人，甚至失去生命。但即便她自己清楚自己目前的情况危急，似乎也没有可以妥善解决的办法，因为她一旦停止修炼，只怕还不及脱离这片区域，那一瞬间的威压下，只怕也要爆体而亡。
　　真是可惜了，在这之前，自己还感叹这女子得天独厚的天赋和运气，没想到下一刻，就可能要见证她的死亡。他摇了摇头，面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那温柔的模样，仿佛是在可惜一只快要死去的兔子。
　　蓝田思索的功夫，宓竺的身体果然已经承受不住，皮肤寸寸裂开，血管层层崩裂，但那血水却像被压制着，只涓涓流出，倒是没有喷溅飞射。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在慢性死亡罢了。
　　宓竺的面色越发苍白，渐渐没有了血色，身上的皮肤随着崩溃，宓竺的脸上也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她此时进入这玄妙的境界，意识仿佛半睡半醒，但却能清晰的明白如今自己的处境。宓竺心中骇然，只能强做镇定，加速自己修习气桩心经的速度，随着灵力的涌入和循环，点点星光在身体四处努力修补着破裂的血管，但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咔擦”“咔”，这是骨头承受不住这重力开始断裂的声音，宓竺面上的痛色更加浓郁，但她毫无办法，再也顾不得求稳，只能更快地加速心经运转。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心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但这于事无补，宓竺渐渐有些焦躁起来，她知道这是大忌，便慌忙稳定心神，但随着身形只能靠着还未断的经脉和逐渐断裂的骨头勉强支撑，自己的内脏都被这些断裂的骨头捣烂。
　　她勉强分出心神，取出一瓶之前盛狮盛宴后获得的潜能药剂，抖索着灌入口中。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入体，让神识瞬间清醒了几分。几秒后，宓竺感觉到液体释放的能量在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和丹田，身体中重新迸发出了一股犹如回光返照一般的力量。
　　接着这股力量，她释放出甘霖，甘霖入体，确实缓解了一些痛苦。她又哆嗦着取出一瓶恢复药剂喝了下去，身上的伤确实在短时间内修复了许多。但破败的身体犹如关不上闸门的龙头，即便新生的力量，也不够如此持续的摧残。不够，还不够。
　　怎么办？没有办法了吗？只能等死吗？正在这绝望之时，她只觉周围压力无端松快了一些。
　　原来是原本一直作壁上观的蓝田，终是因为看到浑身浴血，却仍坚强不屈，不愿倒下的宓竺心中划过不忍。他微微叹了口气，自己本不是乐于助人的性格，正相反的是，蓝田心性十分冷血，可能是因为杀人太多的缘故，也可能是身边死去的人太多，他已经很久没有大喜大悲的感觉。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对人生出不忍之心是什么时候，他只记得，自己在遇到宓竺这个女孩之前，自己很久不曾大喜大悲过了。
　　之前跟上她，一方面是因为好奇，不仅仅是对那只世所罕见的空间系狮子，也是对这个浑身藏满秘密的女孩。另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她说的冷笑话，让很久没有情绪波动的自己，难得觉得有些开心起来。
　　他本以为，这女孩也不会再带给他更多的东西，没想到，如今，居然让他产生了不忍，心疼的感觉，心疼？他愣了一下，没错，是心疼，他想起过去的自己，也是如这个女孩一般，不愿低头，不愿认输。
　　他的动作比他的想法更快地动了，下一刻，他已经摇身变成了一个鱼尾人身的美人鱼，浑身爆发出璀璨的碧蓝色光芒。变为美人鱼后，他上身的碧鳞尽数消失，露出那那张摄人心魄的俊美容貌。蓝白的头发变为纯蓝色披散在他的身后，直达后腰。
　　一条披着鳞片的漂亮鱼尾分裂成两条，他的鱼尾将上身撑起，又蜷缩着卷了一圈，高高举起，猛然砸向地面，“轰”的声响中，宓竺身边的土地向下凹陷一尺的距离，泥土和碎石被高高卷起。
　　随着这砸地的反作用力，蓝田整个人离地，他来不及多想，两手握住胸前蓝水晶项链，大拇指紧扣，“啪”，随着轻响，蓝水晶中散发出晶莹剔透的气流，将离地的泥土碎石禁锢在了空中。
　　蓝田嘴唇颤动，神情陶醉，无声的气流随着他的动作有频率地波动着，他在唱歌，只是这歌声没有人能听见。空间仿佛凝固了，他分心感受宓竺的情况，看到宓竺略微舒缓的神情，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等宓竺能在自己坚持不住之前将身体修复，及早脱离这片区域就能够保住性命，只是境界难免会有所掉落，但无论如何，能保住性命已是难得。
　　“你对小妹做了什么？”忽然，一声高喝传来，南流波脸上十分难看，眼中杀机迸发。之前他一直守护着南佑律，雪衣虽不愿被他抱着，但也并未添乱，只慵懒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他看得出来南佑律修炼十分顺利，周围也无风吹草动，渐渐也松了些心神。却不料，雪衣忽然惊吼一声，从地上弹跳起身后，一脚蹬到自己的脑袋，踹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但雪衣并未停留，直向山上宓竺二人方向飞奔而去。
　　他慌乱间，只来得及再回头看一眼南佑律，便下意识中一手拉住了雪衣的尾巴。自己魁梧的身体被雪衣拉着在空中飞掠，一股潮湿冰冷的空气骤然被吸进口腔，将他呛得满面通红。在这过程中，他还分心看到了飞奔中的雪衣转过头对着他龇牙咧嘴。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对于狮子来说也差不离。雪衣作为狮子中的时空系异兽，自然骄傲无比，除了它头顶那对角只有宓竺勉强可以摸以外，最碰不得的便是这尾巴。
　　但此时南流波拽着它的尾巴，明明它被拽得疼痛又愤怒，但它身形仍是没有丝毫停顿，转瞬间南流波便明白恐怕是宓竺出事了。
　　雪衣带着身后的南流波一口气跑过前两段禁制，眼见就到了之前安鲁也出事的位置，南流波心中骇然，身形急速膨胀变大，变为了夔牛状态。变身后的南流波一口咬住雪衣的尾巴，直咬得雪衣嗷嗷直叫，险些要停下与它先打一架再说。
　　但它脚步仍是未停，拖着变身后的南流波，速度减缓下，情急中直接便通过空间折越赶起路来。夔牛腮帮子被风吹得鼓起，两边巨大的翅膀也被他撑起，一路上扫折不少树枝巨石，他脚下间歇式地往地面蹬跳，为帮助雪衣减轻自己给它带来的负担。
　　时间说长不长，当雪衣骤然停下时，夔牛身体轰然倒地，他灰头土脸地弹跳起身后，首先看到的是此处的环境，这里没有高耸的林木遮挡，空出大片的山地。
　　下一刻，他便看到浑身浴血的宓竺，以及站在他身后变身为人鱼的蓝田。
　　他夔牛铜铃一般的大眼蓦然紧缩，来不及变回人形，他低吼一声，随着他质问的声音传出，闪电在他周身闪烁，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的声音伴着灵力波动骤然袭来，使蓝田心神激荡，这一分神下，之前营造出来的气息结界瞬间坍塌，上浮的泥土碎石没有气流的固定纷纷从空中散落。
　　蓝田受到自己气息反噬，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不好！”蓝田眼中异光闪过，但他略微调息后，便一脸冷漠地恢复为人形，碧鳞重新覆盖住他人形的身躯，显然，他之前已经略尽绵力，未想此时却反噬自身，并不打算再重新出手相帮了。
　　没有了他的帮助后，宓竺只觉之前搬离片刻的巨山又重新砸向自己的身体。她的脊背无法承受这股巨力，“咔擦”声中，脊椎断裂。她的下半身深陷土地中，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可以支撑的骨头。
　　她整个人气若游丝，体内灵力在这一击下，之前利用空隙积攒的能量瞬间溃散。身体如同一滩烂泥一般以奇异的姿势扭曲成一团，再也不复之前还算坐立着的模样。
　　口中一直努力吊着的一口气呼出，只余少数的灵力充斥经脉，自发地做着护住的行为，使宓竺不至于被挤压成肉泥。她心如死灰，知道自己恐怕今日要交代在这了。
　　她挣扎着睁开双眼，眼球在之前的重压下已经龟裂凸出，血色模糊中，她有些艰难地看到前方雪衣和南流波变身后的身形。她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却也不愿重新闭眼，害怕这一闭，便再睁不开了。
　　可下一刻，她心中生起急切之心，因为她看到雪衣已经不顾一切向自己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