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新娘》寒酥雪

343、七星剑（2）

　　“老婆，高兴点，好吗？”王诺欸双手紧紧攥着程思晓的手，将泣不成声的她拥进了怀里，“我是AA，晓晓的AA，我答应会陪你一辈子，我做到了！”
　　“王诺欸，你这个王八蛋……我折腾了半辈子去想你，又折腾了半辈子去找你，可你终究是没了，终究是没了啊！”程思晓终于哭出了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恐惧、内疚和委屈全部哭尽。这一刻，她终于全然地释怀了，王诺欸是爱她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希望她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即便是在没有了原来的他的世界里。
　　“晓晓不哭，晓晓不哭，看到你哭，我好难过。晓晓，我会永远陪着你，还有我在呢……”AA的声音传到了程思晓的耳中，是啊，AA还在呢。她痛苦难过时，AA还在；她辗转难眠时，AA还在；她将他抛弃，将他重启，他却重新找回了记忆；她将他扔下，离开了十数年，他仍在原地等候。
　　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的人，是AA，可她从未将他看在眼里。她一直将他当成一个物件，却未曾想过，原来他是有记忆的，这么多年，早已拥有了自己的灵魂。原来，他也会难过，也会心痛。
　　自己寻了这么久这么久的人，原来就在自己的身边啊。
　　寻一扇有人等候敞开的窗/结束那无休止的独自流浪/曾向往天涯海角看看远方/到最后心比世界更加空旷/世上的路/被诗人写作山高水深/世上的人/被追问想要怎样一生/未免过分/要每人都能拥有慧根/要么愚笨要么转身……寻一把未历沧桑的土壤/让爱能够继续生长。

　　时光荏苒，宓竺已经在这个时空待了数十个年头了，因为没有刻意以灵力维持，程思晓的身体也如常人一般，有了一些明显的衰老痕迹。
　　这些年来，虽然孟夫人时常长吁短叹，但在女儿的坚持，和盛本的支持下。总算勉强接受了两口子不愿意要孩子的决定，只希望他们两人过得好就行。
　　可是，宓竺在长时间勤于钻研神魂修炼的途中，渐渐有些迷失了。盛本已经亲自将锻炼神魂之力的法决传授于自己，她也明明听懂了盛本的话，“每一段因果，都是一次历练，是一次灵魂的淬洗，都是一次神志的升华。”。
　　他分明是在告诉自己，要敞开心扉去接受这次时空旅行，去通过感悟孟书紫的人生，历练神魂。
　　可是，她却心有芥蒂，怀疑这不过是盛本的阴谋，为了让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的谎言。
　　但自己过去的经历，又一次次地出现在脑海中，告诉自己，他似乎并没有骗自己。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宓竺虽然在前期稳固了神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记忆仍缓慢地在遗失。
　　这种情况让她十分恐惧，她质问盛本，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为什么，自己的神魂在增强，记忆却仍不可抑止在逐步失去。
　　盛本并没有隐瞒，“你神体、魂魄分离过久，实力亦未达到分神之境，主导思想智慧和记忆的天冲魄灵慧魄长期与主魂分离，即便你神魂还在修炼壮大，但离魂之魄减散，记忆也会慢慢失去。”
　　“那我要怎么办？”宓竺紧了紧拳头，直视盛本。
　　盛本却勾了勾唇角，“你知道的。”
　　每当这时，宓竺就一阵气节。是的，随着他的教导，她早就明白，只要自己有朝一日回到本体之中，神魂归体，魂魄相容，记忆自然归位。
　　但是自己想要回去，就要把自己所在的时空和自己的真实姓名等如实相告。她又如何愿意？盛本这人心中并没有具体的规则束缚，行事全凭自己喜恶，实力又那么强大，要是让他追来，自己身边的人都有危险。到了那时，她可不信，盛本会听自己的规劝。
　　但宓竺沉默的下场，便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过去的记忆在消退，而作为孟书紫的现在的记忆一日日更加清晰。
　　盛本这些日子全然不同过去的模样，比如喜欢耍宝，喜欢咧着嘴笑，喜欢没脸没皮地叫她媳妇，或者喜欢做各种各样美食供她挑选等等。
　　他变得有些安静，有时教导完宓竺就独自坐在沙发上，沐浴在阳光下，拿着一本书，一看就是几个钟头。他再也不没事就出现在宓竺眼前，时不时地刷存在感。他甚至连笑容都收敛了大半，偶尔也只是勾起唇角，笑容却不达眼底。
　　这样的他，让宓竺有些别扭，却又有些陌生。宓竺甚至觉得，他的模样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有了些改变，但要说哪里变了，又不太能说得上来。
　　宓竺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偶尔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熟悉，每当这时，她心中便一阵冰凉，自己似乎渐渐要忘记宓竺的身份了，似乎越来越习惯孟书紫的身份。
　　渐渐地，宓竺过去的记忆被一层浓雾完全遮挡，甚至，她都意识不到有这么一层浓雾的存在。
　　她虽然还在日复一日地修炼神魂，但已经忘了自己修炼的意义。她知道自己拥有异能，似乎用异能在这个世界做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她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她的父母老了，她忽然意识到了生死，有些心慌，便放下了这些时不时冒出的疑惑，经常陪伴在父母的身边，学习管理，帮父母打理医院的事情。
　　盛本虽然不怎么开朗，但稳重可靠，自己每次去看望父母的时候，他只要有空就会陪着，事无巨细地将事情安排好。
　　他十分熟悉自己的习惯，自己的口味，甚至自己一些微表情。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自己说出口，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将事情办妥。
　　盛本经常会在不经意间温柔地看着自己，嘴角含笑，只是那笑容总带些苦涩，让她琢磨不清。
　　盛本的家族，她很少走动，知道她不喜欢那些应酬的场合，盛本也甚少带她参加。
　　孟父孟母一生恩爱，孟父去世一月后，孟母也承受不住煎熬，眼看就要追随而去。宓竺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躺在病床上，头发花白、瘦骨嶙峋，全然没了往日风光的母亲，心中钝痛。
　　天色渐渐黑了，盛本端了两碗粥和一碟糕点，将其中一碗递到宓竺手中，“喝碗粥，暖暖胃，你先回去歇着，我来守着，有什么事会及时叫你。”
　　宓竺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孟母从浅眠中苏醒，她看到盛本和女儿在身边，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干哑着嗓子，有些含糊地示意自己饿了。
　　盛本忙将孟母撑起半靠在床头，接着端着碗，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孟母嘴旁。
　　孟母蠕动着嘴，嘴角的皮因为衰老松散地垂着，半响喝了一口，神情便舒缓了下来。宓竺见此，也轻轻吁了口气。
　　“红……红豆，香。”孟母抿了抿唇，竟意外地想再喝一口。
　　她自从孟父去世后，每日心痛如绞，压根吃不下饭，很久都没有想吃饭的表现了，却不料一碗红豆粥，却让她有了食欲。
　　宓竺也不禁有些高兴，低头看着碗里的粥，仰头喝了一口，红豆被煮得软绵，甜而不腻，和大米煮成这碗香喷喷的粥，一下肚，便从上到下，暖到了心中。
　　她的目光落在了托盘上的那碟糕点，轻轻拿起，发现这是一块红豆糕，心中没来由地一动，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张嘴吃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是啊，真香。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此物最相思。”盛本喂孟母的动作猛然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的宓竺，嘴中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但眼睛却睁得老大，似是不敢置信，接着却低头失笑，“原来，原来是你……”他嘴中呢喃着让宓竺听不懂的话，宓竺犹疑了一瞬，却看到他神情怔讼，似是陷入了回忆，脸上带着让她看不懂的恍然神色。再回头时，便看到孟母已经热泪盈眶。
　　“妈妈这是想爸爸了。”宓竺哽咽着将一碗粥全灌进肚子中，将碗一搁，又将那红豆糕整个吞下，便握住了母亲还在微微发颤的手，喉咙发紧，“妈妈，你的宝贝女儿还在呢，我知道你很想爸爸，但是为了我，好好的，行吗？”
　　“我……我，我的，宝贝，妈妈太，想爸……爸，对不，对……”她哽咽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又勉强吃了几口粥，便昏昏睡去。
　　当晚，孟母便去世了，那日之后的一天，宓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孟母是在说对不起，她当时已经存了死志，不想活了啊。
　　剩下的日子，宓竺接管了医院，忙碌之余，和盛本也一直相敬如宾，她不明白盛本作为自己的老公，既不亲近碰触自己，也不与自己离婚的原因，加上自己对亲近他也本能有些排斥，便没有深究。
　　这段日子十分难熬，自己的父母先后溘然离世，让宓竺痛苦不已。在宓竺独自消化痛苦的时候，盛本虽然不亲近自己，却用他的方式安慰陪伴，帮自己渡过了最难熬的时光。
　　两个人度过了大半生，几乎没有拌过嘴吵过架，只是，总觉得哪里隔着一层，不远不近的，让她摸不着头脑。有时，他觉得这个人很陌生，似乎并非自己看到的样子，有时又觉得这个人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对他升不起丝毫防范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