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新娘》寒酥雪

213、四年一班（2）

　　再向另一侧看去，之前还隐藏在阴雾中看不清面貌的楼露出了真容。这栋楼并不高，只有四层，上面写着“教务楼”三字。教务楼大门前台阶上的旗杆上，一面国旗迎风飞扬，带着朝气蓬勃之感。
　　但宓竺却觉得那艳阳照在身上让自己浑身更冷了些，她恍惚中与身边几人对视，果然看到老道人三人也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四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忽然，一队嘈杂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转瞬间，本安静无比的校园仿佛登时活了过来。
　　四人僵硬着脑袋转身去看，便看到大约有三四十个小学生穿着整洁的校服，排成了两队，脚步却有些慌乱地跑过几人身边。那领头的小学生是一个女孩，她梳着马尾辫，脸上的肤色略有些黑，一双大大的眼睛顾盼生辉，她身材消瘦，经过几人身边时，宓竺看到她校服上别着的名牌，“四年一班，蓝青青。”
　　她当先跑过几人身边，嘴中念念有词，忽然有些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止住脚步，朝宓竺四人挥了挥手，嘴中发出儿童清脆的嗓音，“喂，你们几个，还不跟上，在那发什么愣啊！”
　　张铭磊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举起的右手在胸前抖动不停，仿佛抽筋了一般，半响才张开嘴，讷讷地问道，“你，你在说我们？”
　　“嗯，是啊，不是你们是谁？”小女孩歪着头，似乎觉得张铭磊的话十分奇怪。就在这时，宓竺下垂的双眼忽然注意到几人的影子，她有些恍然地戳了戳张铭磊，“快看影子，变小了。”
　　“啥，真有影子？”张铭磊呆愣地问了这一句，抬手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不是，这是小孩的影子吧。”
　　“没错，这是情景重现，只不过这次，我们也进入到对方的记忆中，幻化成了这群学生中的一员。”老道人略微吃惊后，却是最先接受了现状的，他微微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快跑啊，快跑啊！”那女孩还甩着辫子，高声呼喝着，几人对视一眼，也加入了队伍中，与他们一起跑了起来。
　　“班长，早自习为什么要跑步啊？”一个胖嘟嘟的男孩跑得气喘吁吁，疑惑地问着。
　　女孩双眼微眯，面上露出难言的复杂表情，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咱们学校闹鬼啦！”
　　“嗤！哪来的鬼！莉莉可不信。”跑在后面的一个打扮精致的漂亮女孩忽然停住了脚步，不准备再跟着跑步，她甩了甩腿，骄纵地抱怨，声音甜美如黄鹂鸟，“确实是见鬼了，居然一大早跟着你发神经。”
　　“刘莉莉，你不要不信啊！”本来站在后排的一个高个子男生加速跑了过来，拉住想要离开的女孩的衣摆，“听说隔壁班……”他舔了舔嘴唇，缩了缩脑袋，也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你没听说吗，隔壁班的大个，坐最后的，上课的时候，突然身后的储物柜门开了，一个鬼抓了他的脖子，他脖子上现在还有一个漆黑的鬼手印呢！”
　　“啊？真的假的？那怎么办？”围过来的学生停下了脚步，听到这个消息，将信将疑，却都开始忧心忡忡起来，热切地讨论起来。
　　本是早自习时间，对一群小学生来说还算宽阔的广场上，只有他们这一个班的学生，远处还能听到教学楼里的学生自习时大声诵读课本的声音，无端的，显得这一群小学生有些另类。
　　小孩子还是很单纯的，一旦有人张嘴认定了事情的真实性，大部分人都几乎相信了这本该觉得天方夜谭的故事。
　　“所以才让你们大早上出来跑步啊，不识好人心。”带队的叫蓝青青的班长翻眼瞅了瞅刘莉莉，这才接着说道，“早上阳气最重，我姥姥跟着练功认识的大师说，早上出来跑步，阳气一盛，鬼魂就不敢靠近了。”
　　她说的煞有其事，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强烈的信念，让人不由自主便要信任她。
　　宓竺甚至都有些信了，转头问张铭磊，“她说的是真的吗？”
　　张铭磊翻了个白眼，“大夏天的，太阳一大早就这么大，阳气这么重，自然会使鬼怪趋避。锻炼身体，体内生阳，自然也会防阴邪。倒是没什么错，只是这些小孩子，本就阴气重，若是真有阴邪入侵，很难抵挡。”
　　宓竺点了点头，“难怪我觉得她说的还蛮有道理的。”张铭磊又翻了个白眼，但下一刻那白眼却硬生生瞪直了开去。
　　只见那女孩蹲下了身体，用手摸索到自己脚踝内侧后根骨上凹陷处，自己一边揉了揉，一边说，“你们揉揉这块肉，什么感觉？疼不疼？能不能感到动脉跳动？”
　　数十名同学见到她的样子，虽觉得奇怪，但也都蹲下了身体，有孩子摸了之后，痛呼了一声，“哎呦，痛。”，有的孩子却惊奇片刻，居然脱掉了自己的鞋袜，摁了摁后，大声喊了一句，“这肉怎么按下去了？”
　　“对啊，这是什么意思啊？”情绪是会感染的，越来越多的学生感到有些慌张起来，不停地向前面的女孩询问着。
　　“如果太痛或者完全没有感觉，都说明你们体内有阴气的，特别是一摁就凹下去的，就更要当心了。”女孩满脸的郑重其事，她银铃一般的声音清脆悦耳，说话的时候却有些老成持重，这反差倒是有些可爱。
　　“哼，故弄……那个玄虚！”后面那个唱反调的傲娇女孩刘莉莉抱着手臂，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想了半天，说出了一个似乎是新学的成语，皱了皱鼻子。
　　“刘莉莉，你别嘚瑟了，你快也捏捏，班长不会骗人的。”高个男孩拽了拽她的衣袖，似乎想要说服她，她却挣脱开对方的手，嘴中又重重哼了一声，“我才不信有鬼，你们太迷信了！特别是你，杨帅，那么相信班长，你跟着我干嘛！”
　　她委屈不已，嘟着嘴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男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她，“你为啥不信？之前不是也有别的班的同学，在傍晚看到北边操场有漫天的纸钱在飞吗？”
　　“你也说了是听说，你见到了吗？就是骗你这样的傻子的！”刘莉莉跺了跺脚，高声反驳着，声音一瞬间高了几分，将前方蓝青青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那你怎么才信？”
　　“除非我自己亲眼见了，否则我都不会信的。”刘莉莉倔强地昂起头，不服输地说。蓝青青眨了眨眼，“那我祝你心想事成。”她嘲讽了对方一句，放弃了继续去劝说她，也不再理会她了。刘莉莉见到没有人再搭理她，一瞬间委屈不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旋即滴落了下来。
　　她转过头，隐晦地用衣袖摸去眼角的泪水，向教学楼的方向狂奔起来。但当她跑过宓竺四人身边时，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双眼定定地依次与几人对视。
　　那一刻，再没有少女的娇憨和傲气，只有一股摄人的死寂，最终，她幽幽地开口了，“你们相信有鬼吗？”宓竺几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瞬间被一个孩子的气势所迫。
　　宓竺想到不久前还看到的鬼，只觉口干舌燥，实在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所幸，这女孩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见几人不回答，也没有真的想得到答案，她举起衣袖，捂住双眼，继续向前方奔去。而另一边，蓝青青带着已经自检完毕的数十名学生继续跑着步，嘴中纷纷念着一串有些绕口的咒语，“阿嚤弥哞轰，阿嚤弥哞轰……”
　　那些学生的身影渐渐跑远，融入到那亮得刺眼的晨光中，渐渐消失不见，只有那有些简短绕口的咒语久久回荡在几人耳中，如魔音绕梁，挥之不去。眼前光鲜耀眼的场景陡然一换，又恢复到了之前阴雾缭绕的环境中。
　　这瞬间的变换，让几人的心狂跳不止，仿佛从人间再一次来到了地狱，那种窒息感，让几人半响无语，只默默静立在原地。
　　“你刚才怎么了？眼睛都直了？”宓竺之前敏锐地看出张铭磊神情中的变换，此时气氛有些冷，她不由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也试图打破这有些诡异的气氛。
　　张铭磊似乎这才回过神来，面含诧异地点了点头，“我只是奇怪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准确找到太溪穴，并且还说得头头是道，看样子她姥姥跟着练功的大师也不算是图有虚名。”
　　“太溪穴是什么？”钟老疑惑地问道。
　　宓竺听了张铭磊的话，倒是没有特殊的感觉，毕竟在她看来，即便是几百年前，四年级的孩子也已然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学习了个把穴位也是正常的。她自己因为修习气桩拳的缘故，对穴位知之甚深，钟老这么一问，便接口回答道，“太溪穴是肾经的原穴，古代医师能根据此穴补肾气，断生死。常揉捏此穴，能激原力，聚阳气，对体内阴寒之气较盛的人有很大的作用，使人健康长寿，精力充沛。”
　　张铭磊这瞪直了眼睛看着宓竺，嘴中喃喃着，“人体正经八脉，数百穴位都不是啥稀奇之事了么？怎么随便一个人都能了解一二！”
　　老道人也深深地看了宓竺一眼，“小友看样子果真也是拜入的道家门派，那与我爷孙二人也是有缘了。”宓竺眨了眨眼，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恐怕当代社会，除了华夏道家门派，甚少有人会研究和了解人体经脉穴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