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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路向南 ...

  •   深冬岁馀,琼华漫天。二月里的雪是四月天的阳,花团锦簇地拥着你,伸手一触便是一片柔软。
      走了一会儿,释尘低下头,看见了雪地里徐梵真一双通红的小脚。
      “来,我抱。”
      他蹲下身,伸出双手,却被徐梵真戒备地躲开了,于是只好作罢。
      “你冷不冷?”
      徐梵真摇了摇头。
      她看着眼前的景物缓缓向后退去,熟悉的花草树木,街道楼房,都在离自己远去。
      世间的一切皆被洁白的大雪覆盖着,静谧无声。
      “你是神仙吗?”徐梵真问。
      在这个贫苦的地方,常有人跟孩童说,得道成仙的人会下凡来找有机缘的小孩,做他们端茶倒水的童子,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多占些仙气,说不定哪一日就飞升了呢。
      释尘漫不经心道:“那要看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算神仙。在天上白衣飘飘,长生不老的人是神仙,在人间一身破烂,逍遥自在的人也是神仙。”他揶揄道:“你看呢?”
      徐梵真看了看他身上破旧的袈裟,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释尘哈哈一笑,此事便不了了之。
      多年之后徐梵真回忆起来,觉得倘若再让她作一次回答,她一定会说是。神仙和人最大的区别在哪呢?在于心啊。
      神仙是没有心的。

      两人出了南沂,便拦了辆马车,往官道上去了,一路向北。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徐梵真身上盖着个毯子,头靠在一边昏昏欲睡。在南沂的生活好似梦一般远去了,母亲日复一日的毒打,莫名其妙的爱抚,与街头野狗抢馒头,同小景他们玩耍……愉悦和痛苦交织在一起的属于南沂的旧梦,都随着释尘的到来烟消云散。
      那个坐在路边抹眼泪的小姑娘,到底是过去的事了。

      晃悠了一会儿,马车渐渐停下。
      “我办个事,去去就来。”
      释尘起身欲走,却被扯住了衣角,一回头,就看见了徐梵真充满央求的大眼睛。
      释尘:“……”
      释尘叹气道:“好吧,带你一起。”
      两人跨过门槛,进了一个破旧的木楼。一跨过门槛,楼里攸然翻天覆地。
      檀木做的梁上雕着莲花宝相纹,渗出常年浸淫的零凌香味,令人心生明静。侧面三叶鸳鸯藤一路翻卷,似灵魂不灭,轮回永生,终在长屏上绽开一首偈:
      “明窗延静书,默坐消尘缘;即将无限意,寓此一炷烟。当时戒定慧,妙供均人天;我岂不
      清友,于今心醒然。”
      释尘背着手穿过大堂,内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吟诵:“……所造诸恶业……贪嗔痴……之所生……一切……忏悔……”
      “玄夕,别来无恙。”释尘道。
      “师兄?”玄夕扶着腰起身,疲惫的脸上显出一抹惊喜,“是你吗?”
      “是我,我来看你了。”

      玄夕坐在大堂内,双手局促地在身上擦了擦:“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师兄将就着喝喝吧。”她看着徐梵真:“这是……”
      “我徒儿。”释尘说。
      徐梵真盯着她浮肿虚白的手,莫名地想起了蒸猪脚。
      “玄夕,这些年你受苦了。”释尘叹道。
      “我打小就生活在图澄寺,也不会女红……这几年只好替大户人家浣衣度日,这手一到冬天里就生冻疮……”玄夕说着,脸上露出凄楚的神情。然而她最终还是垂下头去,低声说,“若不是师兄帮我找回了芮儿,我早已……”说到一半,长叹一声,掩面抽泣起来。
      “自从当年那事后,你便一蹶不振,”释尘叹道,“造孽啊……如今已有三年光景了吧。”
      “是,”玄夕红着眼眶,转头向里间提高声音喊,“芮生!”
      内室里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总角小儿,扑在他母亲的膝头咿呀欢语。
      徐梵真瞧着那孩童,面无表情“噗”地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
      玄夕摸摸他的后脑勺,又向着释尘说,“这孩子名贱如草,所以我给起名芮生,两岁了,却连话都说不全。”
      “命贱好,”释尘瞧着他说,“佛祖收不去,等大了给你养老。”
      “是了,是了……”玄夕喃喃道,仰面闭目,神情凄婉,“我这一辈子尽毁了,再无颜见师父……此生只待吾儿将来出息,造无量功德……”
      “玄夕,你……”
      “师兄,不必再说,”玄夕坚定道,“师父传于我的南明离火剑,你拿去罢。”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昔时达摩祖师渡江以前取西方真金,采南方离火之精融炼而成此南明离火剑,它不但妙用无穷,还专破一切邪魔异宝。”玄夕抬眸看向他,“师兄,你拿着它,比我更有用。”
      “那我便不推辞了。”释尘单手行了个佛礼,“师妹,珍重。”
      玄夕含泪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徐梵真一直在盯着他看。
      “我脸上有字?”释尘扬眉。
      “你是做什么的?”徐梵真认真地问,“跳大神的么?”
      “一边儿去,”释尘没好气地说,“吃饱了撑着是吧。”
      徐梵真没受影响,继续兴致勃勃地问:“你那剑能给我看看吗?上面画的是什么?妖怪吗?”
      “呜呼哉,”释尘叹着气把剑拿给她,“古今唯有女人与小孩最难缠也。”
      剑鞘上雕着的花纹古朴粗犷,形似一只神雀浴火而生,仰天长啸!
      那剑拿在手中似有千钧重矣,徐梵真艰难地抱在怀中,伸手一拔——
      “别动!”释尘眼角一抽,又给它摁回去了,“你想死吗?!”
      徐梵真吓出一身冷汗:“为什么不能拔?”
      “为什么?”释尘悠悠道,“南明离火为先天八卦离位之火,乃是神兽朱雀一族的伴生之火,威力无穷,特别是对于阴神鬼物更是伤害加倍。这种祭祀之物一旦见血,便会染上阴邪之气,所到之处灾祸横生,煞气遍地。”他轻飘飘地把剑提回来,顺手在徐梵真额上弹了一下:“小东西,尽惹祸。”
      “嗷!”徐梵真捂着额头缩回去了,眼泪汪汪地说:“你也没说不能拔啊……”

      约莫过了几日,马车渐渐停下,释尘递了手谕出去,朝车内示意道:“我徒儿。”
      守城士兵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朝外打手势,城门缓缓打开。
      徐梵真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问:“这是哪儿啊?”
      “京城。”
      “!”
      徐梵真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掀起帘子向外瞧。
      此时正当清晨,街边小贩正在为卖早点作准备,已经有人起了,把路上的积雪铲开,露出一条黑色的道来。他们的马车就沿这条黑色的道悠悠地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一座巍峨的山前。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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