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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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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王来到这个小镇上的时候,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清绝镇沿着山脚下顺着清定河铺开,是个小小的水乡。北高南低、黛瓦白墙,青山绿水,环抱着一潭清明潭,显得秀雅而平和。沿着河边建有廊柱,青砖铺地,乌柱临河,上面搭着遮风避雨的棚子,黑沉的底色衬着明亮的水波,看起来颇有几分姿色。
“这地方不错。”若王点点头,他从京城过来,赶这清绝镇第一场雪。
雪从和清绝镇的屋顶一样墨色的云朵里细细的飘落下来,六角的晶体落在地上,融化了又有其他的雪花覆盖上去,细细密密的,把整个清绝镇晕染成一幅水墨画。
水墨画里的众生山水一定为是若王而铺开笔墨的,所有那天在场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他是皇帝的幺子,自小是最得宠的皇子,偏在十八岁那年被封了王爷,断了继承大统的想头,和诸位夺嫡正酣的皇子格格不入,但每个有意大宝的皇子却又偏生不敢轻忽了他,因为谁都知道,若王虽然不会继承大统,却依旧是当今最信任的人。他年纪轻轻,说话却举足轻重。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若王却长得一幅世间少有的皮相,他少年白发,红颜似玉,雪白的长发垂至腰间,风姿倜傥,眉目如画,一双眼睛顾盼神飞,看得人如沐春风,也能看得人如坠冰窑。
他们说,若王就是神仙降世。
其遥站在盘清桥的下首,看着逆朔清定河上头那乌墨亭子里黑压压扈从前一袭白影,他看见王爷的狐皮斗篷北风吹得一动,密厚而细长的狐毛在风中竟能看到飞动,他在心里默默咂舌,好东西。
风吹过,白色发丝扬起在空中,若王伸手撩发,不意间回过头,他俩打一照面,其遥只觉得眼前一亮,那双明亮犀利的眼睛电光火石般,炬照洞悉入他心底。
他被吓了一跳,手一松,一篮子冬天麻撒了一地。
其遥面红耳赤,听得上首传来隐隐的嗤笑声,他低头去捡那一篮子天麻,想着自己竟然会这么心神不定,等抬起头来,却看见上首那位王爷依旧好像看着这边,又好像不过是在看清绝镇的风景。风弱了约略有雪丝,他隔得远看不清,只觉得王爷仿佛似笑非笑,饶有趣味,再待细看时,却被身边人拉扯了下袖子。
“其遥?”来人声音温厚醇正,其遥转头看时,却是清绝镇唯一的郎中,名字和镇名一样音,就叫清觉。
清觉和常人不同,生就一头黄发,面相温和四方,眉粗眼大,是个典型的北方人长相,他时常笑说,大概祖上就有北人血统,等到了他这辈才显现出来,但如假包换的,他就是清绝镇土生土长的乡民,因医术好人品好,也继承了家业,成了郎中。
“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清觉问道。
“没,只是收了篮冬天麻,赶紧收了拿回店里去。不过”其遥指着上首的一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有大人物来了么?”
清绝镇小而偏远,唯一的郎中在镇里是数的上号的人物。有家常里短头疼脑热的,都找他来定夺,倒是比年迈的族长还要有地位的人。
“哪轮得到我们这种草芥小民作陪阿。”清绝笑笑,顺手接过了其遥手中的竹篮。“京城都来了人呢。”
“什么人啊,来头这么大?”
“皇子。”
“皇子?”其遥咂舌,再看时那群人好似已经看遍了风景,开始陆续往镇首撤去,那袭白衣被群从围绕着,也看不大清了。“皇子来我们这个小镇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清绝看了看天,风倒是静了,雪却像扯絮一样的飘落下来,他看着其遥,皱眉道“怎么穿的那么少?”
其遥看了看自己,一件洗过多次蓝中泛白的棉衫,和这扯絮般的下雪天是有点不合,于是笑笑说,“没觉得冷,就出来了。”
“这可不行,赶紧回去。”清觉像赶什么牲口一样的吆喝着,推着其遥就往镇南走。
其遥再回头时,那一行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乌亭上黑云压顶,乌亭下白芒一片,冻河水不起半丝波澜,明镜也似的,倒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