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飞 痕尽 若相随》醉灵鸢

8、夜话

　　开春之际，园内涧溪急急拍过沉底的鹅卵石，一旁的鹤望兰静立在湖边凝视着自己水中的深情，斐美的轮月，在回廊上筛洒了一片乳白色，草蒲柳飞，潇水浩然，漫漫一天的星辰，将斑驳洇满了杋樯…
　　微风漏过半敞着的屋门，轻抚着紫檀木桌上的长剑。
　　绣着祥云滕图的缟素靴，缥色长袍，弧度好看的让人嫉妒的下巴，绛唇轻抿，高挺的鼻梁，漂亮的漆黑眼眸似黑玛瑙般明亮了周围，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只剩少年手中的纸张汀玲的轻颤…

　　感谢多日来的照顾，赠灵剑予识剑人，以报涌泉之恩。
　　尹雪涯

　　语言简单明了，又生涩的无法咀嚼出留字人的情愫。君少痕放下手中的纸张轻笑，指尖滑过腰间的亮黑色绸带，无法琢磨其笑的含义，似苦似涩，似宠似溺，似怒似嗔。他拿起桌上的剑，玄青色的剑鞘，一龙一凤巧身缠绕着，藤满了整把剑，但见银龙瞠目腾飞，活灵活现，仿佛随时就要冲破云霄，一旁的凤凰浴火般炙热的飞翔，似在等待重生一样盘旋在蛟龙周围，羽冠巧用了淡七彩玛瑙，辉煌了剑鞘，亦真亦假。剑柄上穿悬着一块小巧的珐琅玉，晶莹剔透，似滴水般明澈，定神望去，好像真的能在玉里捕捉到一涌清泉，珐琅散发的玉光妖媚至极，似蛊媚女子眼尾下那颗丹红的泪痣，惑之至，艳之至。君少痕提剑于眼前，刚想拔剑出鞘，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了声音。
　　“少爷，拿到路线图了，兄弟们正等你去安排位置。”
　　“好，我随后就到。”
　　君少痕握灵剑于身旁，举步欲走出房门，蓦地，转身回望，恋舍的环视着屋子，半响才转头离去，留下一屋子盈月皎皎，芳花曳曳…

　　“王爷吉祥…”
　　“给王爷请安…”
　　“…”
　　一路，不停有穿着洒满小碎花鹅黄丝裙的婢女和靛青素短袍的家丁向林觞屈膝跪拜请安，他则温和暖暖的微笑，回到府上后便一刻不停歇的去到了尹雪涯住的别苑—翾姈苑，她挑了一个离他的别苑最远的别苑，一座早已荒废了的别苑，林觞知道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仆人将一年四季各异琅琅的繁花搬进了她的别苑，屋里都换了紫檀木等上好木材的家具，焕然一新，俨然有着皇家的气派。主子没发话，底下的人却开始了议论纷纷，有说新王妃还没进门就不识抬举，有传新王妃虽漂亮但不得宠，还有说其装清高，不懂取悦王爷，亦亦云云。蜚言蜚语传到了尹雪涯的耳边，都以为她会大摆王妃架子，不是跑去向王爷告状就是对他们颐指气使，谁都没料到她会只淡淡一笑，轻说了句“没有这回事。”别苑事件也就平淡了下来，倒是对她的态度中，除了敬畏还多点人情味。

　　林觞一走进尹雪涯的别苑，便看到她站在屋外，一手捏袖提于腰间，一手伸着触摸洒下来的月光似想握住般，竟也是一脸的认真。一旁的婢女看到林觞的到来纷纷屈膝请安，尹雪涯回过神看到后则窘红了脸，侍女告知她的礼节又抛到了九霄云外，尴尬的看着林觞，林觞温柔的一笑，并不介意她的失礼，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了手，尹雪涯僵了僵，尴尬的想抽回手，奈何挣不了，就顺着他了。
　　“晚上寒露那么重，还站外面。”
　　“我…耐寒。”
　　不经思考的一句话，让一旁的婢女不禁捂着嘴笑了出来，林觞也笑开了眼，柔柔的目光笼着红了脸的女孩。
　　林觞扭头向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去取件外套来。”
　　“不用了，我…。”
　　“去取。”林觞打断尹雪涯的拒绝，果断的对着呆站着不知听谁的吩咐的婢女说道。
　　眉清目秀，稚气未脱的小婢女连忙屈膝遵命：“是，王爷。”
　　“手都冷成这样了还不穿外套！”林觞佯怒道。
　　“可是我真的不怕冷啊。”尹雪涯一脸的无辜。
　　林觞无奈的笑笑，不想再和她纠缠在这个冷不冷的问题上了，待到到婢女将外套拿出来，林觞接过外套，给尹雪涯披上，动作温柔的让尹雪涯浑身不自然，条件反射的连忙往后退了步。林觞则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紧跟着她向前站了步，给她披上了外套。在一旁的婢女看来，王妃不小心脚下绊了个踉跄向后退去，王爷则紧张的护住她，两人默契的亲密无间。
　　“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
　　“进屋去吧，我让她们把饭菜端你屋里去。”
　　“恩，好。”尹雪涯心底松了口气，即使现在和他同住一府邸，但到现在她还是无法适应和林觞单独相处，所以她一直尽量避免着和林觞碰面，除了林觞每天都会来她这个别苑看她一下，但也说不上几句就离去。这些林觞都心知肚明，却也不介意，不急不躁，慢慢给着她时间来适应。
　　半响，林觞缓缓说道：“我今天去见他了。”
　　尹雪涯闻言，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把消息给了他，不过，看样子，他亦查到些东西了。”
　　“恩…”
　　落寞的神情，一览无遗，林觞的口气中，也带了丝丝的无奈可悲，悲人悲己。
　　“涯儿…后悔了吗？”
　　“什么？”尹雪涯抬头疑惑。
　　“后悔来找我…他说的对，他有那个能力查出消息，只是…差了个时间。”
　　尹雪涯沉咛了片刻，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浅笑道：“没有后，何来悔？”
　　林觞看着她，涯儿…你可知道，你的这个笑，何其苦，何其涩。他没说话，只浅浅微笑，看着女孩的忧伤，不知何时，自己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淡淡哀愁，只是…对面的尹人看不见。
　　“好了，不提他了，我也只是想告知你声。”
　　“恩。”
　　接着便是尴尬的沉默，林觞也只柔柔的望着她，不开口，倒是尹雪涯慌了，急着想找话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紧张，只得脱口喊了句，
　　“林觞…”
　　“怎么？”
　　尹雪涯一愣，看着他好看的眼瞳，晃了神，他们都有着漂亮的眼睛，却是不同的，一个温柔的似梦似幻，仿佛一潭镜湖般，让人甘心沉溺，一个眼眸漆黑，让人捉摸不透，藏着细腻的温柔从不轻易显露，时而玩屑的眼神一览无遗让人惊慌，然而，这股深黑，却让她沉沦，即使等待她的是粉身碎骨，她亦头也不回…
　　“…没事。”
　　“说啊。”
　　尹雪涯想了想，只好腆着脸问道：“我对你态度…是否很差？”
　　林觞闻言，笑出了声：“怎么突然这么说？”
　　“每次看见你，我都会忘了给你请安，看着周围红红绿绿的跪了一片，单单我却那么无礼…还每次躲着你…有时都…不爱搭理你。”尹雪涯越说越窘，自己不点数都没发现罪行那么多，林觞却越笑越深。
　　“你自己也知道。”
　　“我…”没料到林觞会吐出一句那么玩味的话，她语结。
　　林觞宠溺的看着她，安慰道:“傻涯儿…不会行礼就不要行不就可以了？想躲我，不搭理我，也没有关系，不必勉强自己的。”
　　“你真的不介意吗？”
　　“你见我何时介意过？”
　　“其实你也可以那么对我啊，”尹雪涯顿了顿，小声说道，“不用这么迁就我的。”
　　想来普天之下，哪个女子不想进王府的？偏偏这女子…进了王府，被这么顺着，竟让王爷不用搭理她？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该奈她何？
　　林觞轻叹一口气：“不打紧的。”
　　“可是…”
　　“好了，用完膳早点休息吧。”林觞打断她的话，催促道。
　　“…恩…。”尹雪涯也不再说下去，转身进了屋，林觞看着她进了屋，也回身离开。

　　想躲我，不搭理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开始慢慢接受我，那就可以了…
　　即使，你只是想忘了他，我都不介意…

　　苑内花儿璨笑，娇红的朵朵，被月光刷上了一层乳白。
　　鲜花火炽，水天共一色，春风如靥，柳絮频纷飞。
　　唯美的夜景…谁与共赏？邀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