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救我》牛奶和咖啡

56、八 ——庸人自扰

　　踩在脚下吱吱作响的地板，涂漆剥落像是张破碎的脸一般的墙壁，这一处我认为非常之破旧的地方，竟然就是这位市长公子这段时间以来的藏身之所，我恐怕想破脑袋，也不会想通，是为什么。
　　：“脚怎么样？有没有事？”
　　蹲下身，罗殷诺就要来脱我的鞋子。
　　：“没事。”
　　身体直觉反应，狠狠推开了他。
　　：“不骂我吗？或是狠狠揍我一顿？你有这个权利。”
　　：“我没有，拥有这个权利的是莱伊。而且，我不会这么笨，骂人揍人都是浪费体力的事，我不会做。”
　　是的。傻事，不值得的事，我不会做。
　　：“现在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莱伊呢？”
　　手机在震，是熙铭来电。留他一个人在那边太久，为难他了。罗殷诺面前不方便接电话，挂断了回了条信息给他。给我十分钟，留在那儿等我。
　　他回了一条：尽快，我快呆不下去了。
　　想再回复，罗殷诺的话打断了我。
　　：“我没有去英国，去的只是莱伊一个人。”
　　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听他从嘴里说出来，还是抑制不住满腔怒火。
　　：“为什么？！抛下莱伊一个人，在国外，你放心？！”
　　：“放心，当然放心。我妈雇了好几个保镖，一天到晚不管干什么都有人跟着。放心。”
　　这一句，他用的是自嘲的口气。
　　：“那你呢？有没有想过莱伊会担心你？！很担心！”
　　：“为什么不跟莱伊一起去？！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
　　：“因为我想改变，不再当一味听从父母命令的木偶，那种傀儡的日子我受够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放弃你！不想就这么结束！这一次，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他的话，令我愕然。我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我真的不想结束。滢泠，你还可以接受我吗？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罗殷诺？”
　　英洛遥，你的同伴在这里。这里有一个和你一样，甘愿主动脱去一身耀眼光环、华丽包装的人。傻？不，是蠢。两个都是无可救药的蠢蛋。
　　：“滢泠？”
　　：“莱伊呢？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丢下她不闻不问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莱伊是我妈硬塞给我的，我早就对你说过，我喜欢的只有你，喜欢的是你，只有你！”
　　理直气壮，仿佛错了的，是我。
　　：“硬塞？！莱伊是真的喜欢你，这点你不会看不出来。她只是被你妈利用，仅凭这点就全盘否定她，对她大门紧闭，你会不会太过分了？罗殷诺？”
　　：“强迫我接受莱伊，你不过分吗？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很早以前就知道！”
　　：“够了！罗殷诺。你现在这是干吗？责怪我？把责任全往我身上推？有意思吗？！”
　　最厌恶死缠烂打。可是眼前这个，虽然胸中怒火正旺，可心里清楚，我推不开。像是被戳中了某个死穴，或是被抓到了某个致命的把柄。
　　：“对不起，我只是…”
　　我的发怒，使得他的态度，软了下来。
　　：“还好吗？不再是市长公子的罗殷诺同学？”
　　遇软，我不自觉的也软了下来。
　　：“什么还好？”
　　：“甜品店、茶楼，你在那儿打工吧？见我就躲，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
　　：“还有快餐店，帮忙送外卖。”
　　当着我的面，他舒展起了筋骨。现在看来，的确，是比以前要结实些了。
　　：“这么多份工，忙得过来吗？上学怎么办？”
　　：“学校，早就不去了。现在对我来说，养活自己比较重要。”
　　想要责备他，狠狠地，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即便是褪去了华丽的外表，他还是显得比我耀眼，活得比我认真、比我充实。最差劲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好好加油吧。我还有事，改天再来找你。警告你，别给我玩失踪。”
　　十分钟，早过了。熙铭此刻抓狂抓成了什么样？有点兴趣想知道。
　　走几步才知觉，刚才那一下，脚真的扭到了，好疼。
　　：“没事吧？”
　　他追上来扶我。
　　：“没事。”
　　推开他的同时，把随身带的包塞给他。
　　：“下次见面的时候，再把包还我。”
　　防止他逃跑，临时想出了这招。
　　：“我不会再逃了。放心。”
　　他没再追上来。我一步一步，有些吃力的，回到熙铭等我的地方，淡水清粥馆。脚的情况，真的不大好。今天的事情忙完了，让熙铭陪我去医院看看好了。
　　推门进去，熙铭果然还在那儿坐着，周边围了不少女性。有的是店内服务员、有的是顾客。故意大声一咳，他便已会意，最快速度逃离现场。
　　：“你今天真是把我害惨了。”
　　前脚坐进车内，后脚他就发起了牢骚。
　　：“抱歉抱歉。完事了请你吃晚饭，或是夜宵，怎么样？”
　　：“可以啊。你的脚怎么了？看你走路的样子有点奇怪。”
　　还好意思问，就窝在车里看着我艰难行进，也不出来扶一把手。
　　：“不小心扭到了。晚饭或宵夜之前还要麻烦你先陪我去一趟医院。”
　　：“没问题。穿高跟鞋还跑那么快，真有你的。要追的人，追到了吗？”
　　：“嗯。很意外的，被我追到了一个。”
　　一个自己在当时远没料想到的，亲手挖掘出来的痛苦之源。
　　：“是谁？上次认错的那个人？”
　　好奇心人皆有之，但这次，无论如何我不能满足。
　　：“开车吧，迟到好久了不是吗？”
　　：“也对。不过真的很想知道，能让滢泠小姐这么急急忙忙追上去的人。会是谁呢？希望等到不必保密的时候，你能告诉我。”
　　他踩油门踩得狠了些，车一下冲了出去，害我撞到前面的副驾驶座。
　　：“知道了又能怎样？”
　　：“谁知道。不用再记挂心上吧。小心哦，我可能会吃醋。”
　　玩笑的口吻，意思是我不必当真？不对，是不能当真。英洛遥、罗殷诺，我的问题已经够多够麻烦，再添一个熙铭，岱滢泠不崩溃也该疯了。
　　：“到了。”
　　谈话结束，进入今天的正题。工作，姑且可以称这为工作吧。看在熙铭的面上，导演什么都没说，只下令在场的工作人员开工。但是满脸的不悦，我的眼力再笨拙也能瞧出来。
　　换衣、上妆、简短的十五分钟时间看剧本，然后就直接上镜。对熙铭来说，这种事有如家常便饭，但对我不是这样。能够镇定自如面对镜头、背下那些冗长毫无意义的台词就会花去我不少时间，至少要一周，甚至更久。
　　因为我的原因，导演喊了一次又一次的cut，耐心尽失明着责备我。倒是熙铭，不厌其烦的在我和导演之间劝和，能说的好话都说了过来。
　　：“够了。今天到此结束，好好看剧本，把台词背熟了再来。”
　　下午四点，原本计划进行到深夜的拍摄工作提前结束。因为，我的关系吧。不过也好，早些去医院把脚上的伤治了，早些回去英洛遥那儿。
　　但是熙铭似乎无此打算，医院出来硬是拉着我去吃饭，吃完饭又去喝咖啡，说是作为前辈多少要帮上点忙，让我尽快适应拍摄工作。没那个打算做演员，但手头这份剧本、肩上这份责任又是真的，姑且接受这份心意也不错。
　　问题在后面。被熙铭这么一缠，回到英洛遥那儿，已是将近半夜。以为他早该睡了，不想还亮着灯兴致勃勃托着杯红酒看电视。是特意在等我？告别了一个麻烦，又迎来一个。岱滢泠，你的人生还真是。都说庸人自扰，那么这些麻烦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了。对，只能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