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落枫飞》西柚绿茶

15、第十五章

　　平放在床沿边的纤细的手臂显得尤为苍白。条条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一根透明的塑料管子连接着手背上的针头和挂在稍高地方的一袋液体。顺着管子，液体一点点被送到静脉里，和血液混在一起……
　　躺在病床上的人“睡”得很不安稳。
　　略微蹙眉，呼吸有点急促。
　　在不住转动的眼球里，她看到了什么？

　　因为输液的缘故，凉意从一侧的手面不停地传来，蔓延到全身的每个角落……
　　之后……
　　她醒来。
　　刺眼的阳光使她本能地又闭上眼睛，经过几秒钟的适应才缓缓张开。
　　“现在几点了？”周雪妍偏头，就看到了陪在一边护士。
　　护士小姐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表说：“下午3点多一点。”

　　下午3点多了，她已经在这里躺了4个小时了。
　　忽然她又想起……
　　“他在哪里？”
　　“他？”护士一时还不知道她问什么，“你是说和你一起送进来的人吗，他还在重症加护病房。”
　　周雪妍勉强用双手支撑着起来，还插着针头的左手一用力就会有些刺痛。
　　她坐到床边，右手轻轻一拔，针头就滑了出来。手面上渗出点点红色，但她好像没有发现似的往外走。

　　护士完全没有意料到她会这么做，一瞬间看着擦肩而过的她有些傻眼。
　　愣了一下才想到——她还是个病人。
　　“小姐，你要去哪？你还需要输液……”护士跟着她跑出病房，“你的血糖还很低，不要乱跑啊！”
　　护士还没说完，电梯的门已经关上了。

　　一开始，她走得很急促，可越靠近加护病房，她的脚步越感到沉重。
　　他……他还好吗？
　　她的手握着门把，停住脚步，看着手上的关节微微泛白。
　　闭上眼睛，深呼吸……
　　开门……
　　进去……

　　雪白的墙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床头的机器发出“嘀嘀”的声音。
　　他就躺在一层薄被下面。被子没有盖住的部分还可以隐约看到白白的纱布包裹的手臂。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感受不到一点生气。
　　周雪妍不禁走上前去，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感受他的鼻吸，确定他还在，确定他还活着。她的手指冰凉而僵硬，在知道结果的那一刻，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当凌薇和凌炫赶到时，她就站在窗边，像是眺望着不远处，又好像是陷入在回忆中。
　　“雪妍！”凌薇轻叫一声。
　　她回过头，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了。淡然地表情和刚才的样子简直是天壤地别，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我陪你先回病房去，怎么能这样就跑出来了呢？”凌炫一进来就看到她像纸片一样的脸色，又听护士小姐说她还没输完液就跑了过来，有点担心。
　　“我没事。”她淡淡地说，声音中尽显无力和疲惫。
　　“还是先回病房吧，至少再睡一会儿，若枫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
　　凌薇安慰道：“雪妍，你先回病房吧，他醒了我再来叫你。”
　　“……也好。”
　　她走出病房前的最后一眼，看到凌薇握着他的手，满脸担心地守在他床边……

　　在走廊里，刚好遇上来查房的医生。
　　“医生，他的伤……”周雪妍驻足寻问。
　　“他的情况目前看来还好。除了右手粉碎性骨折，左边第三根和右边第一根肋骨断裂外就只有一些小擦伤。幸好没有刺穿肺部，所以只要用些时日调养就行了。只是……他的脑部还没有做过ＣＴ检查。”
　　“脑部？脑部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可能会有脑震荡。不过不用太担心，可能性并不大，即使有，多数也是轻微的脑震荡。”
　　凌炫对医生说：“谢谢，麻烦你了。”
　　医生也客气地点点头，走开了。
　　“不要太紧张，医生都说没事了。快回病房去睡一觉……我保证等你醒来就会没事了。”
　　看得出周雪妍还是有些担心，凌炫试着让她放松下来，让她安心地去休息一会儿。
　　“嗯”
　　“谢谢你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周雪妍笑得有点虚弱。

　　“给我办出院手续。”
　　展若枫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出院。
　　凌薇上一秒还沉浸在看到他醒来的喜悦中，此刻听到这些仿佛如晴天霹雳一般。但她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跟一个刚刚清醒还可能撞坏脑子的人生气。
　　“你现在还不可以出院，你知道你伤得有多严重吗？”
　　“给我去办出院手续。”展若枫不耐地又说了一遍。他的声音中虽然带着浑浊和虚弱，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
　　这下，凌薇真的火了。
　　“你还要不要命啊！在医院呆上几天会死啊！要不要我叫伯母过来啊！”
　　凌薇早已不顾什么形象，早就把淑女的准则抛一边去了，比起他的健康，那些统统都不重要了。她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守了着，希望他早点康复，而他却这么不爱惜自己。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她……她没事吧？”
　　听到这个“她”字，凌薇的眼里闪过一丝暗淡。
　　“她没事，只是血糖有些低，现在哥哥在照顾他。”
　　他的头转向窗外。
　　“凌炫在照顾她？”
　　“放心吧，她没受伤。”

　　在展若枫的再三坚持下，医生终于同意他回家疗养。
　　凌薇在医院里照顾了一个多星期，凌炫也会三天两头去看看他，把公司的一些报表拿给他。公司里上到高级主管，下到小职员都三五成群地来他病房探病。唯一令人意外的是，周雪妍自从进医院的那天来看过他之外就在也没有踏进过他的病房一步。
　　除了周雪妍她自己，没有人了解她心里的矛盾。
　　要不要去看他？
　　到了病房里要说些什么？
　　有一天早上，她已经来到了医院门口，买好了鲜花和水果却没有进住院部。
　　她把鲜花和水果带回了家里，盯着看了好久。直到鲜花都枯萎了，水果都腐烂了，它们还没被送出去。

　　某个晚上，已经是深夜了。周雪妍接到凌薇的电话，是从慕尼黑打来的。
　　“雪妍，若枫出院了，现在在家中养伤，我和凌炫在国外谈一项合作计划，能不能请你去照顾一下他。”
　　电话的另一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还好吗？”
　　“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看看他究竟好不好。”
　　她心里的天平再次左右摇晃，无所适从。
　　“好吧，我会去看看他，替你照顾他。”

　　“雪妍，你……你跟若枫……”凌薇很想痛快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可是那个答案，她又害怕听到。
　　“嗯？”
　　凌薇想问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都在矛盾中挣扎，又如何给她一个答案呢？

　　周雪妍端着刚煲好的骨头汤，在门外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人回应。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突然，她听到开门的声音。
　　转身，看到的是不耐烦的臭脸。映像中，他好像常常摆出这样的脸。
　　展若枫看到她，她就站在门外，手里还端着什么。她手上的东西似乎很烫，她不停地换手指去端住它。
　　“进来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往里走，挑了最近的沙发坐下来。
　　说实话，他的样子很好笑，右手和整个上半身都被夹板固定住了，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一眼看去就比下半身肿了一大圈。他坐在沙发上，僵直了上半身，不自然又不舒服。

　　“我……凌薇说她出国了，让我来照顾你。”
　　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会这么快拒绝。
　　“不用了，我的助理会请人过来照料。”
　　一时间，周雪妍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对视相持……
　　“这里有点骨头汤，可以帮助恢复伤口，你趁热喝吧。碗在哪里，我盛给你。”
　　他依旧看着她不说话。
　　“我去厨房看看。”周雪妍避开他的目光。
　　在厨房找了好久，才看到几只碗，一看就知道很久都没有用了。碗面上积了薄薄的灰。
　　盛好汤，端到他面前，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去接。
　　汤很汤，他的左手又没有什么力气，汤差点全部撒在地上。幸好周雪妍立刻拿住碗，不然很可能会烫伤他的腿。
　　“你没事吧。”
　　他的裤子上有几滴汤汁晕染开。
　　周雪妍抽了几张纸巾，半跪在地毯上，擦拭他的裤子。
　　擦了几下，她抬起头，问他：“你没烫到吧？”
　　展若枫则出神地看着她放在他腿上的手。
　　她的手像触电般离开他的腿，站起来，脸有些发烫。
　　刚才的姿势怎么看都会联想到两个字——“暧昧”。
　　“你……你先喝汤吧，我……待会儿再送晚餐过来。”
　　周雪妍脑子一片空白，她只想要“逃”只想快点离开。
　　“等一下。”
　　“嗯？”
　　“钥匙卡在玄关那边。”
　　“……”
　　“你不会让我在来给你开门吧。”展若枫，舀了一小勺汤放在嘴巴里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