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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番外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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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染是来给宁忘道歉的。
天光明媚,少女撑腮坐在水榭里,她眼睛盯着池水里的鱼,手心却散漫地抛着两颗糖。
倾染认出这是灵力糖。
全宗上下也只有他舅舅问命仙君能把灵力灌入死物。
倾染长这么大,也只吃过一颗,仅一颗就涨了三年修为。
印象里,舅舅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难道是补偿宁忘,觉得她受了冤枉?
倾染叹息,在舅舅的介入下,玄铁失窃的真相很快就被找出。
偷盗者不是旁人,正是他师父凝朱。
倾染知道的时候如遭雷击,因为不信,他不怕死地偷听了墙角,也听到了更骇人的秘密。
他把秘密告诉宁忘。
“所以……”宁忘晃了晃腕间的银镯子,道:“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你师父,但你师父暗恋师祖?”
贵圈真乱啊。
宁忘皱眉,虽然问命仙君貌美如花,但作为弟子,又是已有道侣、只差成亲的凝朱师叔,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师父?
宁忘想不通。
她将灵力糖塞回储物袋,舍不得吃,只道:“那他们的爱恨情仇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又没得罪凝朱师叔。”
倾染示意她凑近一点。
少女摇头,雪腮红唇反而离倾染远了些,道:“你不能因为对凝朱师叔失望,就想吃我这株回头草。”
“实不相瞒,我有新的心上人了。”
倾染的心重重一跳:“谁啊?”
宁忘笑得花枝招展:“小师弟,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当你的小舅妈。”
倾染睁大眼睛,再也没有清冷自持的模样。
他有点信那个谣言了。
为什么凝朱师父讨厌宁忘。
是因爱生恨。
凝朱师父暗恋舅舅。
她在问命仙君的殿内发现过一幅女子画像,据说那女子是舅舅唯一爱过的人。
又有小道消息称,画像上的女子像极了宁忘。
如此的话,爱而不得的凝朱师父对宁忘心生迁怒和嫉妒也说得通。
倾染仔细想了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宁忘,只道:“我舅舅心有白月光,你别去撞南墙。”
还是回头看看我吧。
倾染在心里说。
宁忘听后,并不在意,道:“我喜欢一个人,又没指望他回应,小师弟不是最清楚吗?”
她曾经跟在倾染身后,也没想过他回头看一看她。
平心而论,她追在倾染后边的日子,没有给他带去任何麻烦,反而倒贴了好多灵石。
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大方的备胎了。
宁忘不想再说这个,她问倾染:“闹出这事儿,你师父和我师父还能做道侣吗?”
倾染难得笑道:“怎么不能?凤青师伯对我师父情根深种,诸多包容,甚至于偷窃一事,都是凤青师伯代替受罚,大概下个月吧,他们会大婚。”
宁忘听得惊了惊。
她本来以为自己挺像舔狗的,没想到她师父更胜一筹。
宁忘又问道:“那你舅舅呢?他知道凝朱师叔的爱慕怎么想?”
倾染叹息:“已经解除师徒关系了,所以凝朱师父只能倚靠凤青师伯在宗门立足。”
宁忘轻啧一声,道:“你师父不是还可以倚靠你吗?小师弟,你是个没有良心的小混蛋,你的喜欢一点也不值钱。”
倾染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最喜欢的还是大道。
也最慕强。
他将强者视若神明,所以更见不得强者的污点。
倾染长至这么大,房子塌了无数,唯一没有走下神坛的,只有他舅舅问命仙君。
少年半开玩笑对宁忘说:“你别去祸害我舅舅,实在不行我将就将就,要不娶了你也行。”
宁忘抬眼:“滚吧。”
……
一月的时光很快过去。
掌门凤青和师妹凝朱的大婚如约举行,宁忘被倾染叫去吃席。
她本不想凑热闹,结果这小子告诉她,师祖问命仙君也会在。
宁忘拨动腕间的银镯子,打起了小算盘,她想抱师祖的大腿。
不知为何,宁忘这段时间明明很努力在修炼,却还是不见成效,她好像天生不是修仙的料。
不管怎么拼命追赶,也还是很废物。
幸好她心态咸鱼,否则过不下去了。
因是喜事,宁忘没想抢风头,她换了件淡青的裙裳,也不再系红发带,而是用木簪扎了个道姑头,宁忘的爹娘走得早,没人教她梳发髻。
她有点儿难过,但哭不出来,结果倾染还要嘲笑她,说她丑。
宁忘不服气,恰巧问命仙君从殿外走来,她喊了声师祖,问道:“您看我丑吗?”
少女的声音清悦,眉眼灵动,是夜夜入梦的人。
问命眨了眨长睫,敛下异色道:“很好看。”
宁忘翘起了唇角,杵了杵倾染的胳膊道:“小师弟,是你瞎。”
倾染冷哼一声,他朝问命喊了声舅舅,却发现青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胳膊处。
就在刚才,宁忘碰了他。
倾染喉结微滚,他忽然觉得,也许谣言不是谣言,传闻不是传闻,舅舅和宁忘真的有点什么。
这样想着,青年已走过来。
问命停在两个小辈面前,手掌一横,凭空幻化出一柄长剑。
倾染认出,这是用乌山玄铁打造的,又听自家舅舅说:“失窃一事,你受了委屈,便以此作为补偿。”
宁忘微愣:“给我的?”
问命颔首,唇角牵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宁忘欢天喜地接过来,说:
“谢谢师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剑已融入我命里,骨血中,我没了他不行。”
少女手中的剑薄而轻透,正是她做神君时,问命未化形的模样。
她确实没了他不行。
只是她不记得了。
问命却被这句话深深触动,他一方面不敢过于靠近她,怕打扰她历劫,一方面又想着这是他能陪她的最后一个世界。
他又本能想靠近她一些。
看她得了佩剑那样欢喜,问命也心生欢喜,他想:别的小朋友有的,我们阿宁也要有。
宁忘抱着剑越看越喜欢,她抬起头,哪怕有些迟钝,也还是发现了师祖苍白的脸色和压抑的轻咳。
听倾染说,他舅舅是个病美人,不知是为了谁,施展禁术反噬自身,最近身子越来越差。
宁忘只看了一眼,但她的心不听话,疼了好久,密密麻麻。
她搞不懂这种情绪,也没爹娘教她,但她以为喜欢倾染的时候,并没有这样难受过。
宁忘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问命。
看到有后生要给师祖敬酒的时候,她急忙推开倾染往前冲,挡在那弟子端的酒杯前,说:“师祖赠剑给我,我无以为报,只能替他喝两杯。”
敬酒的弟子微愣,见宁忘一脸护犊子的神情,也就没敢拒绝她。
少女爽快地饮完酒。
她觉得自己的酒量是很不错的,可惜她没回头,也看不到身后青年眼底的疼惜。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穿着吉服的新人从殿外走来,惹起阵阵唏嘘。
因为凤青是抱着凝朱过来的,新娘子头上还顶着盖头。
宁忘拍了拍脸颊,不知想到什么,回头小声说:
“师祖。”
问命微弯腰:“在。”
宁忘好似有些醉了,她牵起嘴角道:“师祖,你是不是也说过要娶我啊。”
看见凤青抱凝朱的时候,宁忘脑海里忽然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
也许在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人这样,把她从花轿里抱起来。
她好想那个人啊。
可她只依稀记得他的眉眼。
是她没用。
宁忘的步伐晃了晃,就要往前栽倒,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青年接过她手中的剑,拦腰一捞,把人带了回来。
少女的背贴在问命怀中。
他一颗心狂跳,这时倾染跑过来,想要把宁忘接走,却发现他舅舅握住少女的手腕,握得很紧。
倾染的眸子里流露出失望。
他怎么抢得过舅舅。
他只能看着他奉如神明的那个男人,带走他唯一喜欢过的姑娘。
少年眨眼,掩去眸中的不甘。
要是宁忘不是废物就好了。
……
问命把宁忘带回了自己的寝殿,他隐忍压抑了无数轮回,所以格外贪恋最后一世。
何况怀中的少女醉了,他交给谁都不放心。
她替他喝下的那杯酒叫“只醉美人”。顾名思义,男子喝了无妨,女子……尤其是至阴体质,喝了就会情绪激昂,胡作非为。
问命也是从宁忘的举止推断出来的。
她胆子不小,席地而坐,还要抱住他的大腿,生怕他跑了。
问命不想强行掰开她的手。
他试图唤她的名字,犹豫再三后,小心翼翼拍了拍她的脸颊。
宁忘睁开眼睛,她的脸颊红红的,眼底氤氲着水雾,活脱脱是醉美人的模样。
醉归醉,力气却不小。
她盯着问命看了好久,仿佛认定了什么似的,忽然起身,带着力道把年轻的男人扑倒。
问命的瞳孔骤然放大。
宁忘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她抬手摸过青年的眉骨和鼻梁,在他身体微僵,一动不敢动时,献上了自己的唇。
她想吻他。
不仅仅是因为好看。
而是想通过这个吻,来分辨自己迟钝的爱意。
她要吻过之后才知道,这是不是她心里一直想着念着的小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