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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番外3(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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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爷闭关的山谷是人间仙境,也是宁忘看一眼就会喜欢上的地方。
山水温柔,云雾缭绕,连空气都清透。
宁忘扯了扯倾染的发带,待他停下来后,问道:“祖师爷都喜欢些什么?”
少年认真地想了想:“仙君喜欢的东西不多。”
“糖算一个。”
宁忘下意识捻了捻自己的储物袋,糖的话,管够。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倾染回过头来,难得带着一丝顽劣的笑意:“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宁忘扔掉了发带,她和少年之间已无羁绊,更不能借他的气息隐藏了,少女立在原地,神色淡然,反倒是一向冷面冷语的倾染慌了神,下意识就想去扯姑娘家的衣袖。
“阿染。”
远山尽隐处,传来如碎玉般好听的声音。
少年蓦然回首,朝着乘仙鹤御风而来的修士望去,高喊道:“舅舅。”
舅舅?
宁忘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大,她抬起下巴,去瞧那比白鹤还要仙风道骨的年轻人。
仙门周知,修士筑基后就可驻颜,倾染口中这位舅舅眉如墨画,眸如琉璃,赛雪欺霜的面孔上尤可见几分少年气,可想而知,他筑基时该是何等的年少,又该是何等的天纵英才。
说句不礼貌的话,倘若倾染不叫这声舅舅,宁忘还会以为他们是同龄人。
再说句不当讲的话,这做舅舅的比外甥长得更精致,更一眼惊鸿。
宁忘忽然发现,祖师爷也长着叫她喜欢的眉眼,比倾染更甚,都说外甥像舅,兜兜转转,不过是菀菀类卿罢了。
她凝着仙鹤上的人,好似听到了久违的心跳声。
小小少女还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喜欢,她走得急,身上没带多少灵石,怕唐突了美人,只小心翼翼取出储物袋里几颗精致清爽的糖果,高高举到前方,问道:“师祖,吃糖吗?”
仙君眸光一滞,他足尖轻点,从仙鹤上下来,步步生莲,席卷着寒梅的冷香而至,这气息清淡不腻人,宁忘却有些醉了,她把糖果往前递了递,却始终没被接住。
祖师爷垂眸:“牙疼。”
少女有些失望地收回掌心,眨眼间,身旁的倾染已经把糖抢了过去,“那我吃。”
问命仙君眸光一暗。
低垂着眼睛的宁忘没有看见,欲剥开糖纸的倾染却是动也不敢动了。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问责,年纪轻轻的仙君好似对这红衣少女格外宽容,只说让她先出去。
“弟子遵命。”宁忘见好就收,准备来日再战。
待她走后,那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仙君,随手抢了自己外甥的糖果,剥开后,抛入口中。
比想象中还要甜。
或许是她给的吧,问命仙君澄明的眼眸望向少女离开的方向,袖中白皙修长的五指收拢成拳。
他陪她轮回了生生世世,以一个陌路人的方式,无法告诉她他在等她,也无法强行唤起她的记忆,就这样不好不坏,等她记起他,可惜他的灵力终究有限,满打满算,也只够陪她这最后一个世界了。
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问命轻笑,带着几分嘲弄,他是该委屈每一世阿宁都对像他的人心生好感,还是该庆幸无论历经多少轮回,她都会选择他,在千千万万种可能里,只有他。
不知为何,问命有些嫉妒倾染,这少年最肖似他,长相、性格,连带着私心取的名字都是,倾染,卿然,肖卿然。
这个名字,曾和她一起出现在婚书上。
他到底还是希望她记起他的,却只能克制着,按照三千小世界的约定,尽量不去打扰和插手她的人生。
连想吃颗糖,都要靠抢,还要被他的侄儿腹诽一句:
“为老不尊。”
问命不禁轻咳一声,他这副身子骨弱得很,所以才要长期闭关,倾染也深知这一点,难免抱怨道:“舅舅,你为什么非要施展禁术?又到底是为了谁?”
“反正——不是为了你。”问命琉璃般通透的眸染了浅浅光华,把之前倾染调侃宁忘的话,活学活用送了回去...他的阿宁,一点委屈都不能受。
“还有...”仙君警告道:“阿染,肖想师姐,大逆不道,肖想师父,罪无可恕。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能挨不能碰,你要记好。”
少年人的脸色苍白起来,小声应了句:“我知。”
他对师父凝朱,是一厢情愿,对小师姐宁忘,更是迷途知返,不出意外倾染会是下一任掌门,第一仙门的掌门人,不可能娶一个灵根废物,一个永远停留在炼气期翻不了身的咸鱼混子。
或许是深知这点,在察觉到对宁忘起了莫名情愫后,一心欲修大道的倾染头也不回,移情于在术法上有颇高造诣的师父凝朱,他喜欢师父,因为她样样都好。
倾然以为,这份仰慕不会变。
直到仙门中发生震惊众修士的“玄铁失窃”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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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山玄铁是极罕见的珍贵资源,对剑修而言更是铸剑的天材地宝,连第一仙门这样的大宗门也只收藏着一块,交由掌门凤青保管。
可在中秋这日,弟子们大办筵席齐聚赏月时,掌门凤青殿内的玄铁失窃了。
掌门开始排查,又在宁忘的房间搜到了装玄铁的檀木匣子。
罪证指来,宁忘百口莫辩,她在仙门中独来独往惯了,中秋那日没同大家一起,自己去了后山抓鱼。
事发突然,连替她证明的人都没有。
宁忘抬眼看向师父凤青和倾染等弟子,张了张唇,又什么也没说,她束手就擒,被押去禁室。
掌门问她还有没有话要说。
宁忘心想,我一个咸鱼,废物本废,偷那玩意做什么。转念一想,全宗上下只有她一人没有佩剑,也只有她有偷玄铁的动机。
修士都有自己的本命剑。
哪怕以后碰到再好的,都不会轻易更换。
因为宁忘没有,便是原罪。
她问师父:“您信我吗?”
凤青掌门面色严肃,深深看了她一眼后道:“那玄铁是为师替问命仙君看管的,若是为师的东西,便也罢了。”
宁忘颔首,因为那是师祖的东西,所以师父凤青无法包庇她。
他还是觉得她偷了。
宁忘转身,在禁室的墙角坐下,锁门声传来,将本该属于她的光明一点一点夺走。
偏偏天公不作美,夜里又响起惊雷,宁忘自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天黑打雷。
她咬紧牙关,手指紧掐着大腿,掐出淤青也没松手。
从头到尾,她没有讨一声饶。
翌日,倾染偷偷来看她,红衣少女蜷缩在角落,脸颊苍白,眉眼却倔强,若非知道她是个废物,还以为她有多厉害。
倾染从储物袋里掏出棉被和水粮,放到宁忘身前,朝她伸出手道:“认个错就那么难吗?”
只要认错就能出去,何必自讨苦吃。
宁忘一动不动,她虽然是咸鱼本色,能苟就苟,跑路第一名,但没做过的事情,死也不认。
她动了动有些干燥的唇:“师弟,你信我吗?”
倾染陷入了沉默。
他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掌门凤青,在中秋那日,自己的师父凝朱偷偷离席。
可那是自己的师父,又是凤青未来的道侣,倾染不敢乱下结论。
何况凝朱师父主攻法修,佩剑还是其次,要了玄铁也如同鸡肋。
倾染看向宁忘,反问道:“那你到底偷了吗?”
宁忘不再说话。
她闭上眼睛。
倾染只好转身离开,临走前他说:“我舅舅明日就会出关,届时我会为你求情,你再忍忍。”
宁忘吐出两字:“不必。”
她一点也不喜欢小师弟了。
有些人纵然再相似,也不是记忆里的故人,不会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
宁忘心想,明日就明日吧。
她要堂堂正正出去。
……
禁室里的日子难捱,它会放大人内心的恐惧,滋生心魔。
也幸亏宁忘道心坚定,她的道心一点也不像一个废物该有的。
宁忘轻笑,耳边响起熟悉的开门声,她眨了眨眼睛,以为先看到的会是师父凤青。
结果却是师祖。
师祖今日未穿白袍,一身玄衣勾勒出清隽身形,他背负长剑,束玉冠,不像祖师爷,倒像一位过于俊俏的师兄,接了点地气。
宁忘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问道:“问命仙君,您信我吗?”
青年曲膝在她身前蹲下,摊开掌心,望着手里的两颗糖说:
“我信。”
我永远相信阿宁。
宁忘微愣,漂亮的眼眸弯成月牙,轻声道:“我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她单手撑地站起来,对师父凤青说:“您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少女解开腰间的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块玄铁,泛着银光,正是罕见的乌山玄铁,但要比凤青掌门看管的那块更大更好。
早都说了,她是修二代。
她早逝的爹娘没能给她一个家,却留下足以令修真界侧目的巨额遗产。
宁忘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平时虽然漏富,但也没敢漏太狠。
此刻有师祖在这里,宁忘才敢堂而皇之。在凤青错愕的眸光中,少女双手捧着玄铁,对问命仙君说:“送给你。”
“谢谢你信我。”
她扬起笑脸,还透着几分娇憨。
问命垂眸,压下复杂又莫名的情愫,淡声道:“收起来吧,有师祖在,没人敢打劫你。”
宁忘点头,安心了。
她又问凤青:“师父,您找到真正的行窃者了吗?”
她得要一个公道。
凤青自知理亏,对问命仙君行礼道:“师父,是徒儿武断了,请您莫怪,徒儿一定会尽快追回。”
问命回眸,问道:“小绿,你有没有想过,枕边人也有嫌疑?”
他叫凤青小绿。
那另一个徒弟凝朱就是小红咯。
宁忘捂唇偷笑,仙君给弟子起名真是独树一格,不过很巧,她也喜欢红配绿,大俗即大雅。
说起“枕边人”,宁忘就精神了,宗门上下都知道凤青和凝朱是一对,如果真的是凝朱偷的玄铁,凤青掌门也会失去公信力。
宁忘想不明白,凝朱师叔为什么要铤而走险陷害她。
直到她再见到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