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之乱世殊途》柠檬养乐多

10、10、各奔东西

　　前几日重伤的那个士兵终于能下床走动了，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好在捡回了一条命，南庆尚武，士兵们也很勇敢，那人觉得自己太过脆弱，就像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大小姐，一日趁着人不注意，咬了咬牙拿起长矛舞了两下，伤口一下子裂开了，幸好燕小乙经过将他搀回了屋里，燕小乙走到后院的时候，若若正在侍弄自己房间前的几株花草，刚刚开春，光秃秃的枝上长出了几片新叶，若若对这种初生的绿十分喜欢，伸出指尖想要触碰却又怕伤害到这些叶子而收回，看到燕小乙从外面跑进来，她不解道：“现在不是练兵的时辰吗？”
　　“跟我走一趟！”他不由分说的牵起她的手赶到了士兵的卧房。
　　范若若掀开衣服看了看伤口，正色道：“练武了？”
　　“是……”
　　“我说过，你这不是一般的病，需要静养，怎么就不听？”
　　“我……”
　　看着被鲜血浸红的衣裳，燕小乙忙在旁边催促道：“有什么先帮他止住血再说。”
　　燕小乙在廊下的石阶上坐着，若若从屋里出来，还一边收拾着药箱里的东西，“在想什么？”看他正盯着天空发呆，索性坐下来陪他一起看。
　　“想起以前在京都的时候，每年这个时节都热闹得很，从宫内都能听到百姓们在庙会上的笑声。”
　　“京都虽好，但过于繁华，我倒宁愿流连这山水之间，逍遥自在。”
　　燕小乙转身看着若若说道：“你与范闲同父异母，你也说过很多思想都是受他的影响，可没想到在这点上你倒与他大相径庭。”
　　若若笑的云淡风轻，“你不了解哥哥，身在棋局之中，总有身不由己，我是女儿家，可以自由自在，他……”若若停顿了许久，继续说道：“他是范家的长子，肩负着整个范家，自然不能像我一样纵情山水。”
　　“范闲纵情山水？”
　　“你不信？”若若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嘲弄，“也罢，从哥哥的所作所为来看，外人的确不信，有时候，连我也不信。”
　　“最近军中有流言……”燕小乙本想和若若讨论这个问题，但一想说出来有可能对他和若若的关系有影响，总在心里压着，谁知道聊着聊着就自然而然到了这个问题。
　　看他久久不说话，倒是若若先说了出来：“说哥哥不是范家亲生的孩子，说哥哥是陛下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
　　“是。”从听到流言开始，燕小乙总以为若若会惊讶，会暗地里悄悄准备着回京的事，可没想到这个人就像没事似的，每天研究自己那点医书，在房间里写诗作画，对于军中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丝毫不介意，“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如果真的是陛下的私生子，碍于身份，陛下也不会轻易和哥哥相认，最终，哥哥还是范府的嫡子，在朝中还是臣。”
　　“范若若，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范若若的这番话算是确定了范闲的身份，这个大小姐从京都中来，身上到底带了多少秘密？她虽然在这深山之中，过着山水田园般的日子，然而心思终究还是在那深不可测的京都，这一点上看，两个人倒有共同语言。
　　“燕将军呢？你身上又藏着多少秘密？”这只玉面小狐狸的眼睛水亮水亮的，像是能洞穿世界上一切的黑暗，看燕小乙不说话，范若若也不细问，有时候她喜欢去猜，然后看看随着事情的发展，结局会不会像她猜的那样。

　　范若若一早便知道，以范闲现在在京都中的地位，他的身份早晚会瞒不住，她现在只是担心信阳那边，李云睿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范闲这个皇子如今在朝堂之上混的风生水起，已经威胁到了二皇子的地位，她与二皇子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前几天信阳那边传信过来，过了中秋，长公主就要回京都，燕小乙当年和李云睿一起离开京都，如今回去，自然也是一起的，她有一种预感，这次回去京都的天要变了。
　　“哥哥在京中怎么样？”深夜中，若若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五竹，这段时间被他训练的全身酸痛，但效果还是十分明显的，如果现在真的要她和燕小乙一决高下，她不见得会输。
　　“只是谣言，并没有人敢在陛下面前说这个。”
　　“今年中秋过后，燕小乙就要回宫了。”
　　“范闲知道。”
　　“我呢？哥哥有没有说我怎么办？当初说的是离开这里两年去北齐学医，可现在一年不到我就回去，会引起陛下疑心的。”
　　“范闲的意思是，让你去北齐。”五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面写着朵朵亲启，“他已经帮你打点好了。”
　　若若迟迟不肯接过那封信，也不知道自己在留恋什么，也许是和那个人很久不能见面了，以前两个人同在南庆，即使不在一起也能想办法见一面，现在自己要去北齐，而他依旧在南庆，哪有大将军偷偷跑去北齐的道理？
　　“你不想离开？”五竹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他又怎么能懂范若若的这些小心思。
　　“背井离乡，谁也不想。”她终于还是接过了那封信，安慰自己说道：“当初接近他，留在他身边，也是为了帮哥哥打探消息，我只是担心我离开了，哥哥在燕小乙这边就没有帮手了，而且我不在京都，哥哥无法抵抗燕小乙的箭。”

　　若若平时很少去练兵场，那里都是男人，天气热的时候赤着上身，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好总出现在那里，今天却破天荒地来到了练兵场，燕小乙一个人在靶子面前练箭，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却没有转头。
　　她拿起一支箭，学着燕小乙的样子拉开弓，经常端着狙击枪的手臂此刻拿起弓箭只觉得轻松异常，一支箭发出去，正好打掉了他刚刚射在靶子上的箭，“若若小姐今天怎么了？”
　　若若放下手中的弓，调皮地一笑，问道：“我的技术，如何？”
　　燕小乙从自己背上取下十支箭，“这十支箭都中了，才值得我评价。”
　　若若不理他，有些悲伤地说道：“我要离开了。”
　　“去哪？”他心上猛的一颤，这几个月虽然军中多了一个女人十分不方便，但他也习惯了，最重要的是，自从范若若来了沧州，他每天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北齐，当初离京就说自己要去北齐学医，再过半年你就要回去了，我总不能跟着你回去？”
　　“什么时候走？”
　　“嗯……”小丫头稍稍思考了一下，“下个月吧，从沧州到北齐国都，路上最快也要花上一个月。”
　　“我还有半年才回京都，为什么这么早就急着走。”
　　若若噗嗤一笑，不回答他的问题，稍稍凑近了一些说道：“怎么？你不想让我走吗？”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男人突然涨红了脸，被她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历来嘴笨，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更不会说出那句能不能晚点再走，“早去早回嘛！学习这种事赶早不赶晚，我学成归来早些回京都你难道不高兴吗？”
　　“这与我何干？”燕小乙嘴硬地说道。
　　她好像有点失望，点了点头，嘟囔着小嘴说道：“这样说也没错，毕竟我住在沧州，对你来说是个累赘。”
　　若若低着头离开了练兵场，末了的时候，冲着不远处的燕小乙喊道：“燕小乙，我从北齐回来，你会不会已经娶亲了？”
　　如果那个时候燕小乙能转过头看一眼范若若，看到她泪眼朦胧的样子，也许他不会放她走，而之后的故事也能够改写，可是这个在感情上有些木讷的人偏偏紧抿着嘴，手上紧紧握着弓箭，背对着不看她。
　　在沧州最后的日子，若若每天很老实，把要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完了，五竹也没有再来找过她，每天就是在后院种种花、读读书，没事去厨房和春娘要几个猪心、猪肝、猪大肠练手；燕小乙呢？底下的兄弟们都看得出来，燕将军每天练兵心不在焉，时不时还会往后院的方向望一望。
　　“将军，若是心里念着，为何不去？”在兄弟们的怂恿下，田虎趁着休息的功夫上前劝道，“范小姐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将军把心里的想法说了，一定能留下她。”
　　燕小乙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神中都没有了平时的那点英气，“如果我的挽留能让她留下，那她就不会是范闲的妹妹了。”

　　天气稍稍暖和了，若若收拾完自己的包袱，看了一眼房间一角挂着的那件虎皮披风，终究是把它取了下来叠好和自己的行李放在一起。沧州四周的山都有了绿色，现在出发一路上能欣赏到不少美景，燕小乙站在城门外，看到她牵着马走过来，说道：“我送你到国境线。”
　　“不用了，现在北齐和南庆关系紧张，你离开军中，将士们没了主心骨，万一北齐这个时候打来，沧州就守不住了。”
　　“从这里到北齐大多都是山路，你一个人不安全。”
　　“这匹马是你亲自给我挑的，田虎跟我说它跑得很快；还有这个……”若若指了指背后的剪筒，“我现在射箭的水平虽然赶不上你，但对付几个小毛贼应该够用了，实在不行，我行李里还有哥哥给我的许多暗器和毒药。”
　　她骑在马上，看着身后的沧州城和站在城门处的燕小乙，不知为何，突然问道：“燕小乙，我从北齐回来的那天，你会去京都门外接我吗？”
　　“我答应你，两年后，我一定去接你。”
　　“那若是两年后你已娶妻生子了呢？你职位那么高，也颇受长公主器重，她为你配一良人拉拢朝中势力，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就自请离京再回沧州，京都城里的小姐们娇生惯养，我可配不上。”他打趣说道。
　　范若若笑着笑着眼睛就有点模糊，“你要是忘了我，两年之后我定会亲手拿弓箭杀了你。”
　　“等你先有那个本事再说吧。”
　　范若若骑马而去，过了许久，连刚刚扬起的灰尘都已经回归地面归于平静了，燕小乙还是不肯离去，今日一别就是两年后再见了，怕自己太过伤心，燕小乙之前还一直安慰自己，两个本就形同陌路的人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罢了，可是范若若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即使是殊途，又怎么能说一点感情也没有呢？你刚到这里为了想要留下奋力讨好自己的样子，过年包饺子煮饺子的样子，在庙会上穿着红衣的样子，在眺望台上严肃的给他讲道理的样子，还有醉酒的样子，满手鲜血地缝合猪心的样子，都一点一滴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只知道练武的人，心底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腾出一小块柔软的地方。
　　范若若，再见之时，你会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