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语》明如镜

3、当时年少春衫薄·贰

　　唐琬，乃郑州通判唐闳与李媛的独生女，祖父为前宋鸿儒少卿唐翊，琬于建炎二年暮春三月十八在越州山阴出生。

　　唐闳与李媛年少在灯红街头初相遇，一见钟情，故而结为夫妻，婚后只生下唐琬一人，视其为掌上明珠，宠爱异常。

　　唐闳不曾纳妾，十数年来与李媛恩爱如初，琴瑟和鸣。

　　寻常女子不碰四书五经，读书习字，唐闳只得一女，性格颇为开明，故也不限制唐琬，甚至会亲自教学。

　　谁知唐琬天资聪颖，三岁识字，五岁出口成章，才情横溢，文采斐然，唐闳欣喜异常，更加细心教导，唐琬小小年纪便是山阴有名的才女。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家庭环境尤为重要，尤其是幼时，性格便是在此潜移默化中形成，他们会用一双大眼睛观察着人世，默记于心。

　　你在这张白纸上挥毫为“善”，那它便是“善”，若为“恶”，那便是“恶”。

　　唐琬是幸运的，父母俱在，感情甚好，无兄弟姐妹，三千宠爱于一身，她的性子自然也是开朗活泼。

　　日子渐长，唐琬幼时模样便是个玉雪精灵，长成后更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致骨血匀，人品气质绝佳，引得不少人家上门提亲。

　　唐家唯有此女，唐闳和李媛自然是想多留女儿几年，也尊重女儿自己的想法，一直未曾应允任何人。

　　后来唐闳曾无意提起自己这边有一位表亲，按辈分应当是唐琬的姑母，乃名士唐介之女，嫁给了转运副使陆宰为妻，现如今也居住于越州山阴。

　　陆宰喜藏书，建康元年落职回归越州山阴后四处收集各类珍贵书籍，更是建了藏书楼“双清堂”，越州山阴有三大藏书家，首为左丞陆氏，二为尚书石氏，三为进士诸葛氏，可见陆宰藏书之厚。

　　唐氏与陆宰生有一子，《列子·仲尼》中有“务外游，不知务内观”，故名陆游。

　　陆游爱读书，性格才学方面倒是跟唐琬颇为相似，唐闳如此提起，唐琬自然也晓得父亲言外之意。

　　只是她对陆氏并无好感，只因一次新年时，按照规矩是该以桃符为新年拜帖，虽为族亲，但是唐氏很是看不起唐闳这么个小官，自认家世颇高，大宋重文，陆宰之家进士辈出，对他们不过敷衍了事。

　　自尊心极重的李媛更是与唐氏交恶，唐氏直言唐琬一个女孩子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应当熟读女德，才情非女子事也，连带着唐琬也不喜欢唐氏，连陆宰之面都不曾见到便离开了。

　　两家人为此事闹得极其不愉快，平日里见了谁都是绕道走。

　　但是唐闳此刻提起这件事情也有他的道理，一门婚姻除了门当户对，也很看重血缘关系，亲上加亲相互扶持，总比外头那些异类人更让人信任。

　　肥水不流外人田。

　　唐琬对先前之事耿耿于怀，一直未曾正面回应父亲。

　　传统佳节颇多，大宋的夜晚对比于先唐宵禁的严格已经是格外热闹，然未嫁女子却不能随意出门，也就只有佳节夜晚时会放松些。

　　唐琬独爱新年之夜和元宵灯会。

　　幼时跑出去过一次，孩子爱玩的天性一旦释放便如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唐琬玩的不亦乐乎，连婢女都寻不到她。

　　前年时，陆家私下里来邀请唐闳和李媛到府上一聚，被李媛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陆宰和唐氏竟然直接登门拜访。

　　再如何不和睦，表面上的和气还是要维持。

　　期间以亲属关系套近乎，再进而谈到陆游年岁不小了，也该寻个姑娘定亲了，恰好唐琬十三岁了，再有的两年就及笄到了适嫁年龄，唐氏嘴是真厉害，夸着唐琬面貌颇为美丽，独具一格，又扯着自己家儿子在爱学方面与唐琬实在是天造地设。

　　为了表示他们的诚意，唐氏带了陆家祖传的只给陆家未来儿媳的一支精美无比的凤钗作为聘礼，愿与之结秦晋之好。

　　唐琬原是不愿意的，可不知怎么的，她见了那凤钗，愣了片刻又满欢欣喜地同意了。

　　一桩看似完美的婚事就此定下。

　　唐琬整日把玩着那支凤钗，面如桃花，笑的像个小傻子。

　　李媛也曾问过女儿的想法，希望她可千万别是见财起意了才答应嫁过去，那可是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情。

　　“母亲，你就这么看我？”唐琬吐舌，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阳色照绿叶纷飞，光影斑驳，“这世间男子千千万万，以凤钗作为定情信物的不多，比凤钗更珍贵的聘礼上我唐家之门来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我就是只喜欢他们陆家的风钗！”

　　她把凤钗握在怀里，像是握住了此生最珍贵的东西。

　　娇羞的俏丽面容，芙蓉不及，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该有的模样。

　　李媛便不再追问。

　　后来，两家人也有意让两个孩子见一见，多多了解彼此，也不至于往后成婚时对自己的伴侣的印象还停留在外人的言语描述中。

　　身穿水绿襕衫的俊秀少年与她在春日里的山清水秀中见面，度过了开始娇羞不自在后便是满满的相见恨晚。

　　两人从古说近，对比先人诗词，感慨万千，一日光阴在彼此眼里不过一瞬。

　　年少情怀，动心是真。

　　陆家对陆游的未来期许颇高，坚信他能中进士，尤其是唐氏对陆游严格不已。

　　陆游常感疲惫，唐琬便是他的解语花，彼此都相信未来的生活定能携手而进。

　　山盟海誓，少女第一次依偎在他怀里。

　　唐琬羡慕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爱情，她也自信于自己的婚姻。

　　可是未来这个东西……向来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