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与虎谋皮收匕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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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翼看着她的双眼，她的眼神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坚毅，他一时之间分不清，她的勇敢是不是来源于“李明锦”三个字。明明听闻他们二人已然决裂，但此时，他们之间好像还维系着一种隐秘的羁绊——只要牵扯到彼此，他们既会身不由己，也会勇敢坚毅。
李明翼并不打算直接告诉她答案，“你说呢？”
李云叹气道，“若是在从前，我会以为你要拿捏着我，以此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如今他们已然决裂，分别的话都相互道了一轮。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此时她也不敢妄言自己对他有多重要。
但李明翼居然肯定了她的想法，“此乃其一。”
他还记得风先生说过，皇后能靠这狼女拿捏住了李明锦，而他们未必不能靠同样的手法拿捏住他。
李云抬眼瞪向他，“还有其二？”
“有，你猜猜？”他笑着起身，取下墙壁上固定的火把，一张大手不停在燃起的火光上挥过，好似在感受炽火的炎热。但这小小牢房内，他挥起的阴影不断闪过，好似许多看不见的巨大飞鸟，在四周盘旋。
李云垂眸，认命道，“你可是要用我办什么事？”
如果李明翼正存了要用李云牵制李明锦的心思，单单是将她作为人质是没有用的，最保险的方法便是让她也站在他同侧，推行新政。只要李明锦敢攻上前，李明翼便将她作为盾推上前。届时，不过是盾防住了矛，或者矛攻破了盾，无论哪一个结果，与他本人都没有任何损失。
“聪明！我要你帮我拿一本账簿，就在杨尚岩手中。”
“账簿里是什么内容？”
“这个你自不必多管？”
“如果我偏要呢？那账簿中所记，是你多年贪污受贿的记录对不对？”李云又抬眼看他，“如果你要做秋收之后能主掌抄局的人，那你一定要成为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但是你在官场多年，自然不可能完全清白，所以需要收走那些污你清白的罪证——为保险起见，也为一石二鸟，你想要我去替你干这件事——我猜得可对？”
李明翼停下了玩弄火把的手，将手中火把移到李云脸庞，将她面容照得一清二楚。这确实不算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但她心思缜密、胆识过人，确实别有一番魅力。相比于他自己这个大哥，他总觉得，这个女子反而更像是他那狡猾的六弟。
“确实如此。”他坦言道。
李云又朗声大笑，“李明翼，那你又如何自信我会帮你这个忙？我只要你为我前线的父亲筹措足够的军需即可，这一点你遵了你天家皇子的本分自会替我做到，我又为什么要管你自己事后的死活呢？”
“哦？你不怕我威胁？”
“你说过你不会拿国运军情来……”李云说着说着便小了声音，她分明想起，汤婆婆明伯等人还被扣在李明翼手中。李明翼确实不会拿贺飞前线的战事来威胁她，但未必不会用汤婆婆明伯等人的性命——毕竟两条寻常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秋收多了十石米和少了十石米的差别，不过尔尔。
火光照映下，她面容又开始浮现些许怒意。
李明翼一挑眉，“看来你猜到了。确实，你伯伯今日当众抗税有目共睹，本王抓他一个不亏，而你那婆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们俩虽同居多年，但始终没有来衙门登记再婚，而我尚国单人的人头税比一家的人头税和徭役要少得多——单这一条，他们二人都有逃税漏税之嫌，你要不听话，便等着替他们收尸吧！”
李云起身便扇了他一巴掌，怒吼道，“你敢动他们！”
如今，汤婆婆和明伯二人便是她的逆鳞。她的半条命是汤婆婆救的，没有她，便没有她李云的今天。所以她发过誓，要把他们当成亲婆婆、亲伯伯来孝敬，但如今却让他们因自己而被人算计。
李云今日分明滴米未进，但此时扇人耳光的力度还是如此之大。李明翼舔了舔嘴角，隐约尝到了血腥味，大约是血肉被磕破了。那点腥甜的铁锈味更刺激了他心底的怒火，他也不客气，反手又还了李云一巴掌。他手上还戴着镶着名贵宝石的戒指，一瞬间将她脸颊划出了一道血痕。
李明翼的力气更大，将她扇得一时耳鸣，但她还是听见了李明翼朗声的怒火：“如今他们就落在本王手里，再动不得也动了，怎么？姑娘有本事，就在本王手下这几百精兵的手上劫囚出去呀！”
鲜血缓缓流过，淌过她的脸颊，滴在她的黑色衣裳上，便消匿了踪迹。
旧伤未愈，新伤又起。
李云虚捂着那伤口，就着被他扇歪的姿势侧身瞪回李明翼，明明是仰视，可偏偏有股幽怨憎恨的睥睨感。她一字一顿说道，“若我此时贴身匕首还在身上，我定要替汤婆婆和明伯扎你一刀！”
她自己也曾因李明锦争储而被害得差点殒命，她亲身尝过那种痛苦，所以最憎恨旁人用她至亲至爱之人要挟她，更不容许让他们因自己而受到伤害。
她恶狠狠地盯着李明翼，好似一头孤狼盯着要入侵她的领地的猎人。
李明翼喜欢她这个眼神，他喜欢别人恨他的眼神。只有他占了别人上风，而别人奈他无何，他才会看见这种眼神。如今，他已经用两条贱民的性命拿捏住了这个女人了，而之后，他也能用这个女人的性命拿捏住李明锦。
他自不会怕她威胁，解下自己腰后的匕首，丢在她面前，“你若真有这个胆子，便动手吧！那样只会让我看不起你！”而后他鄙夷一笑，眼中再无任何欣赏之意，“是了，你才不敢杀我，因为此时你还不知道他们被关押在何处！”
李云上前一把拿过那匕首，出鞘。寒光锐利，闪过她的双目，但她眼神却比这锋刃更锐利。
“天下万民，要杀要剐都是你们一句话。我婆婆伯伯的性命和百万佃农的性命，也不过是你争权夺势的棋子罢了。我真傻，方才我竟信了你那要救万民万世的鬼话，现在想来，你这种眼中只有权贵的人，根本不会想出真正能救世救民的法子，因为你眼中根本没有苍生！”
寒光下，她以眼神为利刃，刺向李明翼。而后，阖目，入鞘。
如此，李明翼便知她已经答应自己的条件了。
她骂归骂，气归气，但终究，她不得不同意自己的条件。
李云顾不得自己身上作疼的伤口，利落爬起身，径直向牢房外走去。
李明翼也不拦她，谈好了条件就该让人出去办事。
正好，此时那打饭的牢头带着伙食进来了，但见被关得好好的人犯大摇大摆地往屋外走去，他不由一愣，端着两份饭菜顿在原地。
李明翼骂了两句那人动作太慢后，又对李云的背影喊了两声，“既然饭菜都送到了，李云姑娘不如留下来一同用餐？”
但他眼神中毫无挽留之意，但李云的背影也无任何驻足之意。
“也罢，姑娘归心似箭，本王也不挽留了。”说着，他一挥手，刚走到地牢门口的李云被守门的官兵给拦住了。
在李云回身不解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其实早有一人在地牢外等着保释姑娘只是方才本王与姑娘有要事相商，便压下了，此时索性让姑娘随他一同离去吧！”
那拦着李云去路的官兵便将她一路引至官府大堂，却见张源提着食盒立于灯下。
一见李云，他脸上便笑得温柔，仿佛即便自己在这里站得腿都酸了，也没有等候多久。
“辛苦了。”
明明犯事入狱的人是李云，久久等候的人是他，但此时见李云神色不佳，却是他轻柔地宽慰了她一句。
李云上前接过他手中食盒，打开一看，是京城中各色著名甜点，但因时间长了，都凉了。
“我见你总是爱吃汤婆婆的桂花糕，便以为你喜欢吃甜的，但又不清楚你到底喜欢吃什么，所以都买了一点，要尝尝吗？”
“你若是再晚一点来，我都有热的牢饭可以吃了……”李云嘴上打趣道，但她手上还是捏了二三糕点塞进嘴里。
糕点将她腮帮子都塞得鼓了起来，张源恐她吃的太急、会被噎着，又后悔怎么没带点茶水过来。刚想向一旁守卫的官兵借点茶水，却见李云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的眼泪流得悄无声息，但落在张源心中，却是震耳欲聋。
“怎么了？你受什么委屈了？”
“没什么……太甜了……”
晶莹的泪滴落在剩余的糕点上，打湿了酥皮，原本造型精致的糕点上被点开了几处疮洞，一如此时故作坚强的李云。
张源知她是在诓骗自己，但还是轻柔抚着她的背道，“没关系，是你以前吃得太少了，以后我多请你吃点，你便会习惯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与虎谋皮收匕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