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翼王请缨筹军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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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片刻沉默之后，皇帝开口道：“朕知道了，明日朕便会请张真人来算一卦，如若卦象没有问题，朕自会考虑。”如此，便是给这件事下了个定论。
只是可怜这殿中数位权臣，闹得一番你争我吵，可最终皇帝的决断却还是要依靠殿外一道观中修仙的道士，而他们还要盛赞皇帝决断英明。
最要紧的事务解决了，那便没有什么要事了，皇帝默认其余的事情交由殿中这几位大臣们都能解决。于是，作为结束会议前的惯例，明公公便客气地问一句：“各位大臣们还有什么相关事务要禀告么？”
此时，李明翼却突然提及，“禀皇上，目前国库亏空巨大，一时之间难以抽出军饷军需，恐怕这也是个问题。”出兵自然离不开军饷军需，虽然此事虽不在此次会议上提出，会议后也自有户部与兵部协商谋定。但那时，便轮不到李明翼插手了。他需要将这一难题摆上皇帝面前，为自己赢得一个机会。
“是这样吗？”明公公问户部尚书钱步韶。
钱步韶没想到李明翼会突然提及这件事，被问得措不及防。
有些事情往好了说也行，往坏了说也行。这国库银钱充裕还是亏空便是这么一种事情，因为它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人为可操作的空间大了，便全靠一张嘴。
近几年，皇帝要大兴土木修建道观，为了筹措这笔钱财，他东拼西凑，甚至挪动过兵部的预算，但国库财政仍是比往年更为吃紧。
而皇帝怠政之后，朝政运行效率低下，朝堂中结党营私之风盛行，以翼王和郑氏两大势力为首，冗官贪腐等问题不绝，国库财政本身便已吃紧。他做这户部尚书才几年，都全是靠这东拼西凑的本事，将日子勉强过下去的。
但此时，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他一时之间也分不清翼王是想问他的罪，还是想替他甩锅、问别人的罪。他便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此时，还是郑知敬对他说了一句话，“钱尚书，若真有什么难处，便如实说出来，我们这么多臣子还有皇上都会帮你解决问题的。”若此时没有如实说出来，那便不会再有如此良好的解决问题的机会了，日后你自己若兜不住这个问题，那这罪过便是你一个人的。
钱步韶听懂了郑首辅的话，便只能如实回应，“回禀皇上，确、确有此事，今年年初时，各部预算已然超支，如今恐怕再难拨出额外的军需军饷。”
“钱尚书，秋收将至，今年的税收快收了吧？”郑知敬提出一计。
“是。但今年各地旱情不断，恐怕收成不好，而且我朝还有‘灾免’的制度，恐怕今年收不了多少。”
“两淮巡盐呢？”
“这两日我便会提高盐税，再催人去收，”钱步韶恭敬回应道，“根据往年收成，秋收加上巡盐，大约能收来五百万两白银。明年各部预算再紧缩点，大约能为此次出兵省出大约两百万两白银。”
其实，秋收加上巡盐，真正能收上来的远不止这五百万两白银，但其间许多都叫各关卡的官员贪污了去，而满殿大臣包括皇上对此也心知肚明，钱步韶也只能根据往年收税的情况来推算今年税收。
而为了此次出兵，明年各部总共只剩下三百万两预算，已是极为节省，明年开春各部必然要为点钱财争个头破血流。而那省下来的两百万两只是这一次出兵的军需，若是此次出兵没有彻底解决狼氏，而战线拖长，尚国财政未必耗得起。
如此看来，此次战役，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一次关乎尚国国运的战役。
那么，此次征战的领兵人选，更要慎重选择。
半晌，皇帝点了点李明翼，“翼王，筹措军需这件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如今便交由你来办吧。今年的秋收和巡盐也都交由你来负责，户部从旁协助。记住，务必要保证前线物资充裕。”
此时，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帝这回要重用李明翼，给了他一定的实权，但也给了他一件苦差事。
筹措军需一事，别看方才钱步韶说得轻巧，但真正落实到实处却难如登天。
满朝官员都要用钱办事、用钱安家，甚至皇室宗亲也要用钱享乐，钱步韶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省出来了两百万两，但具体要从何处省来，他也不敢细说，这全是得罪人的事情。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而如今李明翼便是要夺人钱财。他要与上下多少官员周旋较量，甚至与管理财政的户部周旋较量，而其中官员中不少都是郑氏一党，未必会与他便宜。无论最后他能不能如实省出这两百万两，他都定会与人交恶。
而目前谁都不知道此次战役要持续多久，但既然皇帝已经把筹措军需一事交与他，那么狼氏之乱一日不宁，他便要再顾及军营补给一日。最终国库财政的大锅还是扣在了他的头上。
这件事，他办好了，便是证明了他的能力，有可能会得皇帝进一步重用，但若是办不好，自有满朝文武来参他一本。
但这个机会也正是李明翼想要的，不然方才他不会主动军需一事。
李明翼欣然跪地领旨。
李明锦抬眼看着眼前的那位大哥伏地躬身、又挺背起身，眼神冰冷。
此番光景，正与他发觉皇帝有心制衡朝堂势力时的推敲一致：因他要与郑氏之女成亲，使致皇后与郑氏结盟，而皇帝为了制衡，一面派暗卫来警告自己，一面会开始扶持李明翼。
帝王心术，果然可怕。
李明锦的眼神不自觉地越过自己身前大哥的背影，看向八卦阵中的那位高深莫测的帝王。
若决心要走上这条争储之路，那一位，才是自己真正要挑战的对手。
此时，明公公便再问一遍，各位大臣还有事奏报吗？
这一回，无人再回话。
于是，此次会议便散了。
众大臣走出无极观时，天已然破晓。
李明锦抬眼望去，一丝金色的晨光划破黑色的天幕，洒向这片红墙黄瓦的宫闱之中。因他伤势未愈，此时他尚有些眩晕，只敢在原地呆呆站着，等缓过劲来再走下台阶离开。
但不知何时，准岳父大人已然出现在他身旁。
“做的不错。”他说。他以为，贺飞便是他暗藏的底牌，而他刻意提及贺飞一事，便是要在如今关头为自己争取兵权，为皇后与郑氏的同盟争取兵权。如此举措，郑知敬自认为，没有辜负自己此前一番上书请示。
李明锦点点头，并不反驳。
若在从前，李明锦也许真的能因提拔贺飞而取得利益，但如今因为李云，贺飞也与他决裂，他未必真能从东山再起的贺飞身上讨得什么好处。方才他推荐贺飞，只是出于怜惜人才与关心军情而已。
“小女都与老夫说了，你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从前，他还对李明锦没有野心有些许担忧，但今日见他如此举措，便放心了不少。
“小王近日还在养伤，待痊愈之时，定上门提亲。”
闻言，郑知敬便仔细端详李明锦苍白的脸色，“那夜老夫听闻你因宫宴迟到一事而被罚二十大板，原先老夫还不敢相信你是这样一个不知分寸的人，却没成想是真的，可惜啊……”
郑知敬这语气听起来是在教训李明锦，但实际上，他是在可惜皇帝已然要干预对他们同盟一事了——李明锦都能看得出来，郑知敬未必看不出来。
郑知敬又拍拍他的肩膀，好似一宽仁长辈，说道：“你且先好好养病吧，提亲的事，不急。”怕是急也没用，要先过了皇帝那一关。
说罢，郑知敬便径直离开了。
李明锦仍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正打算离开时，李明翼却在身后喊住了他。
“六弟！”
李明锦回身。
李明翼拱手抱拳迎上来，“原来六弟还有如此手段，大哥佩服！”他暗指的也是贺飞一事。与郑知敬不同，但自李云离开锦王府的第二天，李明翼便知道贺飞也同李明锦决裂，但他竟不知如今李明锦还有如此气量、愿帮助他东山再起。
“哪里，怎么比得上大哥手段高明！”李明锦回礼道。他暗指的便是筹措军需一事。聪明如李明锦，他怎么会想不到，若李明翼没有六成的把握，绝不会擅自提及此事。
接着，李明翼又凑在李明锦耳畔，低声问道，“如此，六弟便是真心要与大哥我相争了吗？”他意在问争储一事。
“小弟只是为太子和母后分忧罢了。”
李明翼拍拍他的肩膀，“六弟，若论能耐，父皇膝下诸子，只有你尚且能与我一争。但可惜，你终究志不在此，这一点，你甚至比不上你那二哥。所以，六弟，你注定不如你大哥我。”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如果有一天，你成了皇后的弃子，大哥这里仍欢迎你。”
说罢，他也径直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李明锦怎会听不懂他的告诫。李明翼此言，既有可能是是真心话，也有可能是挑拨离间之计，但无论是哪一种，此时的他都已是身不由己。被人捏住了命门，将自己拱手送上棋盘，那么自己的身后生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脚下的台阶上。
他终究是从那片眩晕中缓了过来，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翼王请缨筹军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