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语》俄尔普斯

1、逐烟城

　　此地视野开阔，远处群山连绵，近处荒草丛生。一行官道从远处大山延伸而来，直到城门脚下斩断。新修的城门上规规矩矩的写着三个大字：逐烟城。白云稀疏地排在天上，风只偶尔卷动路旁石子与城上旗子，一派祥和的宁静，和十几年前的腥风比起来，现在的景象更像是死了。马车行驶的大道掩盖了旧迹，只有路旁深红色的泥土昭示着这里曾是流血的战场。
　　城门三个大字下，一位身着官服的青年正背手站立，眼睛望着远处，神情焦灼。突然，白茫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小黑点迅速变大——那是一辆马车，速度很快。
　　青年身后的随从俯身说：“大人，那是仙长们来了。”
　　不一会儿，马车在他们眼前刹住，威风凌凌的骏马嘶叫一声，便化为一阵青烟钻进马车幕中。青年官员看到此幕，心下暗叹，上前拱手恭请。
　　“师姐，请。”
　　为首是一位身着玉尧门弟子服的长发少年，少年打起马车幕布，下来一位披发白衣少女，应该是少年所言的师姐。接着是一男一女，也穿着与打头少年相似的青色弟子服饰。
　　四人下车后，打头少年打开腰间所配锦囊，马车盏眼间也化作一阵青烟飘入锦囊。
　　白衣少女名为岑秋雨，是玉尧门执剑长老亲传弟子，打头少年是她直系师弟夏蝉，另外两人一人名萧林，同属于执剑长老座下的云岫峰，另一人叶小影，为玉尧门魏源长老亲传弟子。四人此次前来，一为解决委托，二为历练。
　　青年打量一番，知道白衣少女是领头人，于是向前拱手：“鄙人陈封，恭迎各位仙长。”
　　那位青年官员，姓陈名封，是逐烟城新晋官员。陈封之前已经了解了四人的姓名身份，此时一一问好，四人也一一回礼。
　　岑秋雨谢绝了陈封搭乘轿子的邀请，让夏蝉拿出之前的马车，那马车好像有灵一般，自己认识得路，带着众人直奔县府衙门去。
　　此时还未接近中午，应该是早晨街市最热闹的时候，而行人却很少。看两边房舍，不是簇新就是破旧。
　　陈封解释说：“这是那时南北叛贼交战留下的遗迹，朝廷拨款重建，而有些款项不足，所以只好优先修葺尚有居民的地方。”
　　一直打着帘幕看窗外的夏蝉开口：“听说逐烟城原来是江南地区有名的歌舞城，遭此横祸，真是令人感到可惜。”
　　陈封重叹一口气说：“天下动荡，遭难的不止逐烟城。。。这也与我找仙长们来此的原因有关。”
　　四人心里有数，毕竟接委托时都已各自了解了一些情况，逐烟城从原来歌舞升平的人间盛地沦为血光飞溅的战场，这他们也是知道的。
　　“这三件事之前俱已上呈贵派，请各位仙长莫烦陈某再絮叨一遍。第一件，就是午夜时分，城南废弃的歌舞台中不知怎么总是有琴声响起，听附近居民说，那琴声凄凄惨惨，听起来像女鬼哭嚎。陈某曾经派人去探查，可是一无所获。”
　　“那琴声可曾害人？”
　　“听附近居民说，琴声只是恐怖难忍，到不曾有人见过它伤人。”
　　不一会儿，马车骤停，几人来到会客大厅，陈封早有准备，吩咐手下传唤琴声报案人。
　　喝茶间，一位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被带了上来，那男子面色发青，看起来是多天休息不好的缘故。男子说自己是屠夫，家人世世代代在此居住，因为战乱离开，几年前刚刚迁回。
　　琴声是一月前的一个夜晚响起，起初还觉得好听，没弹几声琴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刺耳，期间夹杂着铁器摩擦，箭隼破空的声音，还有火烧房子，人大声叫喊的声音，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里面还有一个女子的哭声，哭得那可是让人觉得刀尖在耳，脊背生凉。
　　“铁器摩擦，还有箭隼，人的哭喊声，是与十几年前的战乱有关吧。”岑秋雨听完并不意外，毕竟像战场这种地方，死的人多，怨气大，更容易生出邪祟。
　　男子看岑秋雨面色不改，打起精神继续讲了下去：“小民也是这么以为的。小民家里有一把世代相传的屠刀，挂在屋中可以镇一镇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那把刀挂出来后安静了一晚，哪知第二晚又响起琴音，而且比之前更甚!”
　　“我们街坊们商议请了一位大师，也奈不了她何!那……那简直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她……她弹琴还不算，她还抓了很多人，其中就有我家内侄!”
　　萧林看男子情绪激动，出言安抚道：“大叔你放心，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的。”
　　男子向萧林等人投去感激的目光，本就略弯的脊背彻底弯了下去，头重重磕上地面。
　　“我内侄从小养在我们夫妇二人身边，亲如一家……他，他命不该绝!求各位大人降伏恶鬼，还小民一个公道!”
　　萧林与叶小影一人一边，扶起伏在地上痛不欲生的男人，陈封示意身后随从把人带走。
　　等男子离开后，岑秋雨皱眉道：“然后，第二件事，就是发生了失踪案。”
　　陈封：“对，而且失踪的都是男子。各种身份年龄的都有，除了都是男子之外没有任何共同特点。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是与琴音有关，但是两件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陈某也多次派人去歌楼探查，都一无所获……若是只发生第一件事，还不至于惊动各位仙长……但失踪案牵扯过多且迟迟不破，人命关天，不得不惊扰各位仙长。”说着垂眉叹息。
　　岑秋雨：“陈大人如此关心百姓，玉尧门自然助大人一臂之力。”
　　陈封苦笑道：“诶，一介书生罢了，本来就是分内之事，称得上什么为民为国……我求仙长们来，第三件是想让仙长看看逐烟城周围气势。刚刚仙长们也看到了，逐烟城内外寸草不生，从十几年前战乱开始，到现在战乱平都是如此。且据县志记载，从十几年前到现今，这里几乎是大小邪祟不断……”
　　岑秋雨点头，改变气势这种事，虽然不在委托能力范围内，但是可以先观察然后再上报门派。
　　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听到这里俱是有些兴奋与紧张。
　　“快到午时了，请各位仙长先到住处看看，再来用餐吧。”

　　陈封安排的卧室有四间，刚刚好一人一间，还有一间厅室，正好用来做四人整理讨论线索的地方。
　　午饭过后，陈封把受害者及其亲人的基本资料送来。
　　萧林把资料摊开：“全部在这里了，受害者共有十一人，年龄从二十六岁到五十六岁都有，职业身份有书生，屠户，商人等等。这样看的话没有什么思路啊。”
　　夏蝉边翻着资料边说：“城东，城西，城中……范围好大啊，那这琴声岂不是全城中都听得见？”
　　叶小影：“真是那个琴女抓的吗，她抓那么多人干什么？”
　　夏蝉俯身低头：“咳，不是那么多人，是那么多男人。没准是那些男人长得像她的老相好，老相好对她始乱终弃，然后她心里有怨，这才去抓人。”因爱生怨，因怨生恨，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萧林无语看了夏蝉一眼，叶小影老实地说：“哦，是这样，师兄说的有道理。”
　　岑秋雨扶额，及时把话题拖回：“那些人是怎么失踪的？”
　　萧林：“这里写……都是晚上，第二天早起人就不见了，屋子里却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
　　岑秋雨谨慎道：“会不会是有什么魔障，让他们自己走出去了？”
　　叶小影：“等一下……这里有一起是白天失踪的。当事人早起还见到了失踪者。”
　　四人沉默，鬼怪作乱的时辰是不会超过特定时间的，而莫名出现的白天失踪者很有可能是人为。
　　夏蝉适时抽出几张符纸：“不管她是人是鬼，验一验便知。”
　　符纸是玉尧门的特制法器，按照方位贴上，最远可以覆盖方圆几里，任何妖魔鬼怪踏入其中，与符纸连接的罗盘就会用紫色标记出其位置，级别越凶颜色越深，而如果是人的话，就会用绿色标出。
　　夏蝉：“我们可以在歌楼附近贴上符纸，然后让陈大人禁止任何人出入歌楼所属的那一条街。”
　　岑秋雨：“可以。但可能还有人借着连环失踪案混水摸鱼。”
　　“若是这样，混水摸鱼的案子就交给陈大人吧，”夏蝉笑了笑，手指着歌楼方向：“让我们先去会会歌楼里的那位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