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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妖界寻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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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于蓬莱仙岛的古神陨落无几后,云顶学宫迁到仙界,更号为稷元。
随着学宫的迁移,往日同窗也因各种缘由陆续离开,只余修习卡在瓶颈的若清,以及无法使出自己本命冥火的息妍。
回仙界不久,息妍便因功课太差将新师尊文曲打击得毫无信心,主动请求仙界所有火系术法优异的仙人和星君,替自己这不中用的老骨头指导一下息妍。文曲一番话将自己放得如此之低,声泪俱下宛如泣血托孤,众仙君纷纷应却。
之后息妍便辗转于各仙君府,每日比卯日星官起得还早,满仙界学艺。
彼时若清还是个闲散仙人,与学宫里那些至多不过一万来岁的新弟子们也不怎么投机,于是便有了大把无处打发的时光,
那日下学后,她先去校场观摩了会辰玉练兵。
但辰玉擅布阵远攻,那日不知在练什么哑巴阵法,一群兵屏息敛气来回换着站位,瞧得她昏昏欲睡,便起身顺着校场外的林中长阶,一路逗着精灵小兽走了。
不多时,便行至校场不远处的诛仙台,一团影子正杵在低垂的铰链旁,忙定睛细看,却是个抱着一大捧枯枝的白发老婆婆。
若清曾目睹蓬莱的一位师尊因挚友陨落而求死,担心这婆婆也是如此,遂急步上前察看。
随着距离拉近,发现这婆婆瘦弱得惊心,那捧枯枝几乎是横过来的她,甚至看上去还要大,未扎进髻里的白发在诛仙台飒飒腥风中飞舞,衣衫也被吹得起起伏伏,不时紧贴到骨节嶙峋的身体上。
那时若清并不知道,灾祸并不只用美丽引诱,还有无不心生怜悯的脆弱。
老婆婆对她的到来恍如未见,一味注视着绞链旁的引雷针,眼睛蒙一层白色薄翳,像溢满泪水。
“婆婆有什么心事吗?”若清试探地问道。
婆婆像被猛地惊醒一样,讶然道:“你怎会与我讲话?”
若清见她怀中的枯枝杂而不乱,着装朴素而利落,联系前后,推测是她的伴侣犯下罪事在此被诛,她受殃及而被贬去烧火拾柴,处境难堪无人理会。
边想边细细打量,发现她虽羸弱枯瘦,却并不皱纹累累、沟壑纵生,最易生深纹的鼻翼两侧,也只有两道极细微的痕迹。即使脸色苍白发暗、双眼蒙翳,仍难掩五官的娟秀。
若清仿佛在这个迟暮老姬身上看到了她曾经的光华。
如此便是这般无疑了,若清武断地认定。她少时闯下的祸使身边所有小仙侍无了踪影,直至如今都打听不到他们的一点儿边角消息,也不知被贬到哪里去了。
思及至此,不禁对眼前的垂暮老者更加同情,”我帮婆婆抱着吧。”
话毕便十分热情地将枯枝全揽到怀中,心中纳闷看着挺大一堆,不想这么轻。
婆婆面上神色愈加惊讶,没了枯枝加固的身体被风吹得晃晃荡荡。
彼时若清见她这番摇摆,方才在腥臭风中意识到四周凶险,渗透雷电的绞链哗啦响着荡在半空,不时撞在旁边高耸的引雷针上,迸溅出一阵滋滋作响的电光,端放在斑驳架子上的斩首刀早已被血浸成朱红,台下是汹涌翻滚的滔滔毒火,离她们仅一步之遥。
若清看得脚直软,抖着手挽住婆婆的臂弯,颤着两片唇说走吧。
婆婆很轻很轻,轻得若清无需什么气力,一只手便可将她拖下诛仙台,也不用什么劲道,就能使她顺着自己的方向走。
从诛仙台下来后,婆婆没有说过半个字,呆滞地任她摆布。若不是她曾听过婆婆清晰发问,肯定会觉得这婆婆神智不太清明。
再次询及住处被无视后,若清不禁踌躇,望着越来越近的东天门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地灵光一闪,想起东天门来往非常稀少,只有两头呆呆的赤须龙守,它俩可逗了,自己回回来,回回被笑得肚子疼,说不定它们能让婆婆心情好些。
到东天门后,刚想介绍那两头正睡得冒鼻涕泡的赤须龙,一直随她搀着走的老婆婆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径直走向边界处。
直至走到边界一棵半枯的老树前,方才停住,眼睛又开始直勾勾。
顺着婆婆的视线瞧了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反被下面的世间百景晃得眼花。
若清此时已对这个古怪的婆婆有些不耐烦,看着她凹陷的灰暗腮颊又有些不忍,怕她跳下去寻死。顾盼四周见不远处有一方石桌,桌边两墩石凳,便想搬来坐着。遂将怀中枯枝放在地上,跑去搬石凳。
不成想刚搬起走了两步,脚下便被什么东西勾住,踉跄中石凳脱了手,骨碌碌向老婆婆滚过去,带着她一起掉下了边界。
若清急忙扑过去,地上那一大捧枯柳枝却忽然跳起来,万剑齐发般直奔她而来,方才反应过来这是那婆婆的法器。
法器皆有灵性,这枯柳枝想必以为自己害了那婆婆而护主,“你护主就赶紧跟我一起去,现在估计还没落地呐,还有的救!“
但柳枝不为所动,照直冲过来,若清躲避中一头撞在枯树上。眼冒金星时,她看到了张天师,正脸色古怪地打量着自己,随后一作揖:“恭喜孤噩仙君。”
若清莫名其妙:“天师搞错了吧?”
张天师皱着脸指她的手腕。她垂眼看过去,不知何时,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截秀气的藤曼。
“那婆婆呢?”逍游用发蓝的眼睛盯着她问道。
若清忽觉有些累,将身体靠在脊兽上,闷声说:“ 没了踪影。”
“真是曲折得紧呀,倒可以编出话本,不过需换换角儿,再修一下年岁,换成富家小姐倾心相救落难公子阴差阳......”瞟一眼若清,咳了咳,煞有介事地说:”你们仙界怎这般儿戏,仙官神位随随便便就承袭了?太儿戏了,不妥不妥。”
后背被参差脊兽硌得有些疼,她不舒服地挪着身体,说:“彼时我身无一职,同游神散仙差不多,自愿且对方有意的情况下接过衣钵,便已在这茫茫天道中成为孤噩星君的承袭者,前任出意外,自然需我补位。”
“既是这般,大可说明缘由把这晦气仙官辞去,遑论你还是仙界公主。”逍游边说,边随手化出微亮的桃花,一朵朵散着粉雾袅袅上升,与夜幕中的灯盏中混在一起。
“若真如此容易,我也不会做孤噩几百年。”若清终于寻到舒服的姿态,斜倚着看他放花灯,淡淡答道:“ 现如今,孤噩星君了无踪影,就算寻得术法出众的游神散仙,也不愿接这份差事。”
逍游难得沉默下来,似是将注意转到了变幻上面,忙于手中动作而无暇回答。
四周已飘起一片桃花海,璀璨灯盏点缀其中,暗色云雾此时也被映得像浮动的蜜色薄绸。
若清巴不得往事休提,也没在意逍游的沉默,懒懒赏着花灯,怪不得都说冥界二殿风流,单凭这份浪漫劲儿,就不知得有多少姑娘为之倾心,皮相又长得艳,比自己这个名过其实的祸水强了不知多少倍。
耳边响起催促,若清有些迷惘地看着忽然一脸急切的逍游,不知他让自己起来干嘛。
逍游微蓝的眼睛倒映着闪闪灯火:“我可能知道孤噩仙君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