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城》江鹘

6、争执

　　宁康轻咳一声：“他们没有说明被赶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又不肯交代怎么能半夜奔袭这么远，言语漏洞百出，也许这只是为了扰乱我们。何况，如果驻地崩溃的话，我们不可能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蒋应则点头：“他们挑半夜出逃，应该是被迫的不假，但是不是驻军赶出来的不好说。况且所有的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虽然我们与外界失去联系。”他手指蜷缩又松开，继续道：“但也不能把他们说的就当作事实。龙丰体育馆在这里到驻地的路上，我们可以等到时去驻地的时候去——”

　　“可你之前说的是先等救援，等不来救援才主动去找驻军。那时候他们早就跑路了，还能看到什么？”付晴煦急急打断，又转向秦虹，“秦姐姐，你不是A城的驻军军官吗？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秦虹从刚才开始一直反常地静默不语，蒋应则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沉吟出声：“我休假有五天了，而且我是A城的驻守，近期B城有什么具体计划我确实不清楚。不过——之前我们基地中上层确实有一段时间很忙，似乎在准备什么。”

　　“然后呢？在准备什么？是不是就是这个丧尸？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付晴煦连珠炮式地抢问道。

　　秦虹摊手：“我的保密级别不够，抱歉，不知道。”

　　一直冷眼旁观的殷齐筝突然嗤笑出声，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之意。

　　付晴煦跟炸了毛似的叱问道：“你不出主意就算了，笑什么？”

　　殷齐筝懒懒地抬眼：“驻军为什么要搞这些东西？大多数驻军也都是普通人吧，上头吃饱了撑的弄死我们这群勤勤恳恳的劳动力？那他们靠什么活，机器劳动力吗？放十几年前我还信——”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刹住话头，转而道：“资源没匮乏，人口也离承载上限还远着，更没什么反动运动，灭我们干什么，我们这群石头不配供他们那些塔尖了？也就那些相信什么清扫论的傻子才会信。”

　　付晴煦咬住一口银牙：“那你聪明，就你最聪明！你说，外面那些是谁造成的？”

　　殷齐筝冷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而不是企图做什么事后诸葛亮。我也不会因为片面之词就惶惶不可终日，跟谁都预谋着要害你似的。”

　　“你——”

　　刘曼婷赶忙拉住女儿，怕她再起争执。

　　“好了，”蒋应则出声打断，“明天去龙丰体育馆看看情况。如果真如他们说的那样，咱们再另做打算。很晚了——”

　　“你又一个人去？你还没说你刚才自个去哪了？”殷齐筝失去对手，又把战火拉到蒋应则身上。

　　蒋应则也不恼，转头示意她去看门外：“去拿武器了，那一车都是。至于为什么，因为我们之中只有我对那里足够了解，而且人多了也不安全——”

　　“是，你大救世主，我们都只能依靠你。所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今天是自个去拿武器，明个是自个去体育馆打探情况。兴许跟人家商量好后，后日个就自个找救援跑了。”女人撩了下自个干干净净的大波浪，嘲道，“哪敢编排你一点啊，你可不得一个人去吗？哦对，最多，再拉着秦大长官一起，我们这帮小人物，就只有乖乖等你们回来救的份。”

　　秦虹挑眉，没有生气反倒一脸兴味。

　　一旁的冯佩真试图拉架：“哎呀，小殷你不能这样说，蒋治安员只是担心我们的安全，是好心的啊。你，你说这话，这不是伤人心的吗？”

　　蒋应则：“今晚的行动我没有跟大家先说确实是些欠缺考虑。至于去体育馆，这还是尚待讨论的一件事，我记忆没出错的话我并没有说一个人去。还有——”
　　“你一不会用枪，二不敢直面丧尸。三，今晚我离开的时候你是醒着的吧，”蒋应则冷笑，“我看到你耳机传感器在亮。”

　　殷齐筝挂不住颜面，刚欲开口，蒋应则又给她怼回去：“省省抱怨，像你说的，多想想怎么活下去。”
　　“很晚了，先休息吧，再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

　　“这谁还睡得着啊……”有人低声嘟囔一声。

　　蒋应则没管，他转身离开，剩下的人各自抱团嘀咕几句也心思各异地散开了。

　　蒋应则走到他之前待的位置，突然停住，仍背着身，问道：“找我什么事？”

　　宁康顿住脚步：“明早天亮后，我会去找那群人去聊聊，看还能不能获取其他信息。”

　　“谢了。”

　　蒋应则靠着货架坐下去，面容隐入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事实上，我还有其他想说的。”宁康跟着蹲下去，他谨慎着措辞，“我们都很感激你，但你不必把我们当责任，有什么事情……”

　　“我会让你们知道的，今天是我考虑不周。”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宁康张着嘴变换了几下口型，然后点点头，深受打击地离开了。

　　蒋应则叹了口气，曲起腿后仰在货架上。

　　驻军是一座城市中唯一的武装力量，和一区一站只有几把枪的治安员不同，装备精良，配置齐全，士兵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尽管有些人因为一些不入流的原因对他们颇有微词，但得益于国家对驻军的大肆宣传和某些大家心知肚明却不便宣之于口的事件，尽管成立时间不久，还是迅速站稳脚跟，征得民心。
　　简单来说，当城市出现什么突发事件时，人们第一时间想起的绝对不是名义上统管城市的治理官，而是本城驻军。

　　那些半夜闯进来的人的什么阴谋论什么胡言乱语固不可信，但驻军出现在体育馆这点，他姑且觉得他们尚没有那么大胆子去编造。

　　只是这样更为可疑。须知驻地距此一百多公里远，而龙丰体育馆离这不过十几公里。他所在的地方与驻地一南一北，即便驻军在丧尸潮爆发中并未有多少变异，迅速控制住了驻地情况，但也只会以驻地为中心向外逐步搜查幸存者，哪里会这么快就到龙丰那里？

　　另外，秦虹A城驻军的身份是真的吗？如她所说的话，那么A城驻军是在谋划什么？

　　还有，那帮人半夜奔袭十几公里，中途不会没有碰上一处合适的安身之地，为什么偏偏挑中这里？是真的命不好迫不得已还是故意为之？如果是故意，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

　　蒋应则心绪乱成一团，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就乱猜的感觉太差了。绷紧半个半天加一个晚上的神经，和与丧尸搏杀的体验给他带来巨大疲累感。他干脆两眼一闭，明天去看过龙丰体育馆，也许会清楚些，现在，先养足精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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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54年2月6日3:14，A城。

　　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状似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接着不顾形象地就地打了个滚，躲开背后丧尸的飞扑。枪响在脑后响起，丧尸应声而倒，只不过位置不凑巧，正正砸在那个青年的胸前。

　　青年正对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阵阵腐臭传来，青年几乎要将那风情的狐狸眸瞪成一双斗鸡眼。

　　持枪的人这才匆匆上前将那具尸体推到一边，扶将起青年，一边跑，一边愧疚地说道：“秦教授，您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我没……”

　　青年喘息着打断他：“没——没事，是，是我反应太慢。咱们快点……马上，就消失了。”

　　那士兵一听，神经更是绷紧，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在拖着青年奔跑，同时还兼顾着举枪扫清前方零零散散堵路的丧尸。

　　不远处一辆基地车略敞着车门，几杆枪从中伸出协助着二人扫荡障碍。
　　他们身后，密密麻麻的丧尸围着一栋未建成的高楼嘶吼着靠近，似乎里面有什么美味佳肴正在吸引着它们。

　　十几秒后，那成百上千的丧尸像是忽然失去了目标一般，同时滞住了动作。

　　楼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如同一个声波炸|弹正中红心，丧尸群霎那间恢复了知觉，嘶吼声浪潮一般由内向外扩散，最终回荡在整个A城上空。

　　士兵最终还是在丧尸反应过来之前将青年拖进基地车，青年在摔入车厢的一刻骤然高喊着：“按，按！”

　　车门几乎卡着点合上，车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嘶响，飞快地驶向远处。

　　与此同时，那座高楼轰然炸裂开来，成群的丧尸在火焰中疯狂嚎叫着，暗褐色的皮肤翻卷皱褶，连骨头也被炼化。
　　火光冲天，滚滚的黑烟几乎要将那天空灼伤。

　　苍穹之下瑟缩在各处的人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捂住那一点希冀，在黑暗中绝望地等待着审判。

　　“真是太感谢秦教授了。”

　　“分内之事，我们快回驻地吧。”青年笑着，纵使衣着已然凌乱不堪，那份温文尔雅依然不减分毫。
　　不同于处处擦伤颇显狼狈的随行士兵，青年不慎蹭着的大片沙尘下，精致的面容完美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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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