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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询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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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顾九瑶起身的时候,偏殿里已经不见明染了。
顾九瑶并没有太在意。毕竟,明染又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顾九瑶愿意给他空间,不愿意干涉他太多。
而顾九瑶自己还有的忙。
还政大典在四月;藩皇进京则紧跟在五月。
前者她已经将大典则交给礼部尚书,但具体的仪式仍需她过目和把控;藩王进京之事,更是事项琐碎繁多。此番她召藩王进京,不是为了寻常宴饮,而是为收回他们手中实权。
此事事关重大,虽有荆州一事在前,能够震慑一二,但铁帽子背后的实权是藩王手中的王牌,就如虎头摸不得一样,想要拿到,绝不是易事。且即使成功,后续事务也很多,收藩事关的土地众多,几乎占大曜土地的三分之一,要管理如此多的人口和土地,其中空缺的官员和金银粮草就够顾九瑶折腾一番的了。
虽然近年来,大曜安稳,税收富足,国库充裕,再加上荆州王谋反事发,在玉京山脉抄没的金银粮草就有大批富余,但想要填补这次的空缺,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还是有些紧张,更不要说缺少的官员了,所有的这些,都需要顾九瑶调度。
顾九瑶这两天正在忙此事,即使昨日初初与明然相认,她也没能抽出大段的时间,一直在看折子,写信报,就是因为此事。
京城明月楼。
明染一席白袍,玉面含冰,自斟自饮,旁若无人,风流独得。
他浑身散着冷气,包厢里的姑娘们都不敢靠近,但低首垂眉之间,都偷偷望着他,时不时娇滴滴地暗送过去一个秋波,希望得到这位玉面公子的垂青。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究是错付了满腔春情。
这一场春情空付的眉眼官司,倒是无意中冷落了包厢中的另一个人。
包厢里的另一个客人,石崇焕,不干了。
“哎,我们明公子不够哥们呀。你邀我出来,我二话不说就出来了。结果你现在自己在这里喝酒,话也不跟我说上一句的。还摆出一副为情所伤的样子,这能叫出来玩儿吗?”
说话的此人拖腔拖调,衣襟大开,还露出大片白净的胸膛,搂红倚翠,一副典型的京城纨绔子弟样子,怎么都不像能和明染玩在一块的人。
这个说话吊儿郎当的是右相的嫡长子石崇焕,因上面两个兄弟早夭,在家排行第三,又叫石三。
与端庄刻板持谨的石右相不同,这个石崇焕,真真是好竹出孬笋的典例。
他既爱眠花宿柳,也无真才实干,少时倒是有几分才名,只是长大之后真是应了那句话--扶不上墙的烂泥。
石相有一阵子实在看不惯这个二世祖,硬是动用自己的人脉给他安排个五品的小巡查,让他当当。
按理来说,这是最便宜的官职了。正常来说,每天只要上街溜达溜达就能够吃皇饷、沾皇荫了,如果大理寺有什么案子在京中结了,当巡查的儿子又可以凭借老父亲的人脉,沾点光,还能够顺势升职。
这可是所有游手好闲的官二代都眼馋的肥缺,还是右相这个老古板扯下脸皮,在先帝面前求的,也可以看出一番为人父母者则为之计深远了。
结果石崇焕倒好,巡着街的当口,竟抢起了花魁,也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擅离职守不说,甚至还差点儿惹出了人命。
石相实在丢不起这个老脸,也就没有再管他,自请剥了他的官职,就当他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任他做个不惹事的纨绔了。
自此以后,石崇焕彻底放开了脸皮,也没了家里人管束,彻头彻尾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纨绔。
事实上,他敢称玉京第二纨绔,就没有敢称第一。花月丛里石三爷的名声,玉京谁没有听过
论权,纨绔里的镇安世子将来要承的是一等候位,论家中宠爱,纨绔里的赵侍郎家的公子里三代单传独苗中的独苗,只要不是把天出个窟窿,家里人都会给他补上。
所以,把石崇焕推上玉京第一纨绔的,还真就他自己的本事—调弄风月的本事。不是石崇焕有心,但不管是花楼里的姑娘,还是良家的小姐,见到他,不管平明多么贤淑清高的性子,都愿意主动递下橄榄枝,只盼与石郎一会。
最绝的是这石三多情却不情,每一段感情之前都抱着十二万分的真心,绝不三心二意,看起来就是一副要海枯石烂的样子,但多不过半年,就会发现非我真爱,绝望分手,郁郁终日,又引起姑娘们的一番怜惜和春情。
一来二去,石崇焕简直称得上一台人形玉京斩女机,有多少姑娘盯着,就有多少公子明面上不齿,暗地里羡。
倒是石崇焕,三番两次追逐真爱失败之后,心灰意冷认定这辈子自己再也遇不到真爱,宣言从此不再投入真心,只继缝场作戏。
只是不知道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被石崇焕点名的明染头也不抬,只了眼皮,自顾自饮酒道:“我是叫了你出来,但没让你叫这么多姑娘出来。”
石崇焕对天翻了个大白眼:“唉呦,我的个明大爷唉,你早说不就得了。摆着个冷脸让我猜,你又不是个姑娘,叫我去探大爷您心里的海底针,我哪探得到呢”
说着,摸了摸身旁两个姑娘的脑袋:“眉妩,秋水,先去外头侯着吧,乖。你们明公子不乐意看见你们,等待会再去疼你俩。”倒是惹得两个姑娘嗔怪地扫了一眼他和明染。
“行了吧,说吧,又有什么情感疑难需要我石三出谋划策?”石崇焕吊儿郎当地问。
实际上,当四年前明染这个高高在上、又仙又傲的太傅找到自己,有意结交的时候,石崇焕也不能不说是大吃一惊的。
石崇焕虽说有一个京城和第一纨绔的“头衔”,风光在外,也算是纨绔圈里的领军人物了。但,纨绔圈和官宦骨干圈有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的。
与纨绔相比,已经身居高位的宫宦子弟要前程有前程,要人脉有人脉。如果这些官宦自比是天上云月,那么纨绔就是土中零泥,平时要是撞见了,那两派人真的就彼此之间招呼都不会打一声的。纨绔里如果不是自己实在太混,但凡家里有点门路的,都不会让这个纨绔再当下去,去给祖上蒙羞。
两派人如果真的不幸擅见,由石崇焕领的这派多半是鼻孔朝天,资姿态嚣张,对面的那一派则是眸色淡淡,一副尔等皆不得我眼的样子。不过私下里,石崇焕也觉得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更加气人。
不过,唉,可惜,纨绔这个身份还是限制了他的发挥。
所以在明染上门找上自己的样子,石崇焕不可思议,虽说他没和明染打过交道,但看他一副一天到晚白衣飘要风,戴着微笑的假人脸,就不像是肯与纨绔为伍的样子。
所以,当明染低声说出自己的来意时,石崇焕差点就乐出了声。不过明面上,他还是一本正经的表示:“抓住美人心问我你可算问对人啦。”
明染也算是慕石崇焕这“玉京第一纨绔”的美名而来。
当时顾九遥还小,但明染决意先提高自己的恋爱技巧。但几番相处之后,他实在不喜欢石崇焕身上的脂粉味,再加上有了毕天成这个幕僚的指点,找石崇焕的机会就少了。
但朝会还政一事过后,他实在不敢再向毕天成咨询,便又想起来了石崇焕。
明染可没有曾经冷落过石崇焕而不好意思的自觉,事实上,他的满腔心思和精力除了放在顾九瑶身上,还真是没在其他事情上多放过一星半点。自然也不会有多余的愧疚了。
“说吧,你朋友的小玫瑰和你朋友闹出什么岔子了”
从四年前,明染就以“我的一个好友”这样的固定句式向石崇焕询问感情方面的难题了。
石崇焕就是再迟钝,也能逐渐体悟出来明染的朋友就是他自己了。更何况,他本就是人情世故之上的人精。
在石崇焕看来,连明染这样一副天上嫡仙的样子都搞不定还一副整天为情所困的样子的女子,可不就是泼辣带刺不好上手的小玫瑰吗。
明染没有去更正石崇焕称呼上的亲昵。事实上,
他现在身上一团乱麻,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这些了。
明染以前也没少问过石崇焕问题,但大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自己向瑶瑶坦白之后遇到的十八种最差的情况,就算里面的处境再糟糕,毕竟也不是真的发生了,明染还算能冷静。
但是这次的事情……
听到石崇焕的发问,明染也不含糊,实际上他喝了那么多酒就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尽管凡人的酒液对他无用,他完全是当冰水下肚的:“我朋友那心爱的女子还是把我朋友当孩子看,而且,还有一个不要脸的想要插进来。”
看到平时风轻云淡的明大公子这一副为情所困还遮遮掩掩的样子,石崇焕好险没有笑出声来。明染啊明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但毕竟顾及着好友的面子,石崇焕佯装经过了一番沉思。说这确实是个问题。说好解决也好解决,说不好解决,也确实不好解决。
“别废话。”
“这你可算问对人了。想着整个玉京城,这种问题,恐怕就没有人比我还更精通了。”石崇焕还想卖弄一番,但余光看见明染眼脸色冷了下来,忙补救道:
“要我说,这女子没看上你这这朋友的原因很简单。”
“她看上了,只是还是有一点点未能将他作男子看待。”明染闷闷地打断道。
“是是。这女子将你这朋友还当做孩子看的原因呀,实在简单--”
石崇焕赶紧补救,避免又惹了这大爷臭脸,可话尾无意间又拉长了调子,有意卖弄。
但无奈,明染的表情实在太冰,也不肯捧场。他只好咳了两声,用扇柄猛的击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聊以自擂:
“就是男子气概!”
“这男子气概,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要我说,就像男人身下这二两肉,从来只会嫌短,不会有嫌长了的。我看明小染你呀,就是在那女子面前,英雄气短,好好的八尺男儿,自己先把自己当做个弟弟,你那女子自然也把你当做了个弟弟。
想要你那小玫瑰把你当男人看,简单,你先拿出点证明你是男人的东西呗。
金钱,权势,女人…你哪一样都不缺,这些都可以证明你作为男人的地位。你把这些都摆在你的小玫瑰面前,然后再发个毒誓,说这些你都不爱,只对小玫瑰痴心不改,心肠再硬的女人肯定都两眼泪汪汪,不就立刻从了呗。”
”我石三纵横十里情场,靠的就是这男子气概。你说是不是,眉妩。“
他用扇柄挑住身旁女子的娇媚脸庞。
被挑住下巴的女子咯咯娇笑,胸脯乱耸,有意无意间去蹭石崇焕的胸膛。被贴上的石崇焕面色依旧如沐春风,衣袍之下,身体却绷紧,将两具身体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拉远。
”才不是呢,我看呀,是爷身上的钱财。“被叫到名字的女子接道。欢场里的女子早就有了就有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怎样说话更加讨巧,他们就怎么说话。
身边的秋水也凑趣:”是呢,还有爷的俊俏呢。“
”呀,你们两个小婢子,看爷撕了你们两个的嘴。“石崇焕作势去捏两个人的脸蛋,两个人就要跑。
两三个人追追打打,一室春色。
明染得到了答案,也不关心石崇焕的风流事,谢都没谢上一声,就像是怕被这发情的两女一男给缠上一样,急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