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瓮》阡耘

13、第13章

　　其实，杜云沉还是给足了海家面子的。

　　这一晚，京师城里其他的人家，不论大户还是小家，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他们翻箱倒柜，打砸器物，惊恐了小儿老人，更闹得整个京师城一夜难安。

　　杜云沉更不可能跟其他人寒暄什么，纵然是其他富商人家，他也不会给半个眼皮子。

　　毕竟，今夜搜查之事，实在是太过仓促。

　　事发突然，别说是城内的家家户户，就连皇宫里，也是一片愁云惨雾，人心惶惶。

　　此时，皇上正在乾清宫里与几个大臣商讨西南边陲的战事问题，南边这段时间接连发来战败的消息，边陲之事无力解决，国库却日渐削减，皇上从自个儿的内帑里掏出大笔金银，却根本抵挡不了日渐衰败的趋势。

　　皇后正站在殿外丹墀那儿，她听着里头不时传来皇上的呵斥声，紧接着，是茶盏，镇纸等物品的打砸声，她的心，便不自主地随着这些破碎的声音，起起伏伏，诚惶诚恐。

　　可她心底的担忧根本不在西南边陲的战事上，事实上，她也根本不清楚皇上这会儿在跟朝臣议事的内容是什么。

　　在她的世界里，她只知道，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过她的皇儿重要。

　　任何危及到她皇儿的事儿，她都要一一铲除。

　　她的皇儿，晋王殿下，哪怕不知道她的一片苦心也无妨。只要她的皇儿能够安安稳稳，顺顺利利地成为太子，登上未来的帝位，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可眼下，莫名出现了个最大的障碍，让她根本无法安歇。中午时分，她已经跟皇上添油加醋地描述过一番，今日清晨在空门山脚下发生的事儿了。这事儿事关万兽帮，从小了看，事关京师城内百姓的生活安稳，从大了看，还影响了晋王殿下的登基，未来皇室宗亲的变换，那怎可得了？

　　可皇上的心似乎只在外事上，对近郊的万兽山那一大匪帮之事，似乎根本不上心，这该怎么办？

　　不大一会儿，又有一个大臣手握密信疾步前来，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不是什么好消息。果然，他进殿没一会儿，便听见皇上愤怒的辱骂声：“一群废物！！！”

　　皇后这下可急坏了，远邦不顺，近郊混乱。她该怎么为她的皇儿谋出路呢？

　　正思忖着，皇后忽而瞧见细雪迷离间，有人正大踏步地向着正殿的方向靠近。

　　她凤眼微眯，仔细一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高随，高太师！

　　她喜出望外，激动万分。虽后宫不得与朝臣接触，但高随不是别人，是她的娘家表哥啊！

　　高随见了皇后，赶紧俯身下拜，皇后虽端正了仪态，却急急地屏退了身后一众侍婢，甚至是她最为贴心信任的侍婢澜冰，也让其避开了。

　　接下来，皇后迫不及待说出的言辞，却真真切切地透着她的恐慌，她压低了声音，问：“本宫交给你的密信你可收到了？”

　　“啪！”殿内，皇上又摔碎了一个瓷碗，他大吼大骂的声音震颤了天地间的万千飞雪。

　　高随心惊胆战地引着皇后向一旁走去，待到稍远点儿的位置，方才道：“皇后娘娘，微臣这会儿正是为此事而来。”

　　皇后喜出望外，她着急道：“怎么办？本宫派出去的人已经秘密调查出那人的身份，不出意外，他十有八九，就是三千！”

　　“实不相瞒，”高随正视着皇后的眼眸，艰难道：“中午，我接到消息后，也派人去密查了一番，今日空门山下被殴打的男子，正是三千。”

　　“啊！”皇后绝望地踉跄一退，哀声道：“那该怎么办啊？当初，你不是……你不是说三千已经死了吗？”

　　高随一把拉住了皇后，指尖里的温度却让皇后的心稍稍安抚了几分，由于这会儿已是深夜，所有侍卫，太监们全身心地都在殿内大发雷霆的皇帝身上，无人顾暇昏暗阴影处的两人。

　　皇后将自己的手暖暖地塞入高随的手心里，她委屈道：“三千如果没死，终究是个祸害。当初法恩寺那老和尚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不是说三千已经葬身火海了吗？”

　　“是。”高随沉思了一会儿，道：“当初是净尘法师亲自把三千的尸体指给我看的，虽然那尸体烧得通体焦黑，但面目还尚存几分，我那会儿也仔细检查了一番，觉得应该是三千无疑。”

　　“那怎么……”

　　“当年法恩寺大火，烧得一片混乱，死伤无数。净尘法师给我看的，被烧死的小沙弥，是个和三千差不多大的孩子，想必，应该是弄错了。”

　　“我倒觉得，净尘法师没有那么简单。”皇后那双墨黑的眸子渗出阴鸷的光，与昏黑雪夜融为一体，她冷哼道：“如果连净尘法师也认错人了，那他会在事后发现端倪，烧死几人，失踪几人，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阴影处的高随没有说话，皇后看不清她表哥此时脸上显现的表情，她着急地仰着头，哀求道：“表哥，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你帮妹妹一把，好吗？”

　　高随低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皇后，背光处，依稀能看得清皇后脸上细腻的轮廓，和她双眸中那呼之欲出的泪水。

　　他摩挲着皇后的玉手，细腻的肌肤有着柔软的触感，和暖心的温度。

　　他笑了笑，说：“净尘法师这条线，我会深挖，实在不行，就严刑拷打，不怕他不说实话。但麻烦的是，时隔多年，三千的身世现在到底有几个人知道，我们并不知晓。”

　　“一个法恩寺，一个万兽帮，这两纵人马，没有一个能脱得了关系！”皇后咬牙切齿地说。

　　高随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如果真的再加上一个万兽帮，事情可就不那么好办了。”

　　这会子，就连皇后也深知事情的棘手，反倒是高随，他抬起手来，捏了捏皇后的脸颊，宠溺的口吻在她耳边悄声道：“就算难办，我高随豁出性命也要为你办到。事成之后……”

　　皇后娇笑了一声，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

　　“为了你，我已谋划好了一切，”高随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尖，笑道：“好处可否提前让我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