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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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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泊乔去见杜大人和贾老板的时候,海夫人和海颜一起带着一众下人,给杨氏父子在偏院那儿安排了个临时的住处。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海颜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清荷从后厨端来一盘子梅花酥,放在海颜的桌案旁,对她说:“小姐,我瞅着那杨家少爷好像对您挺有心的。”
海颜摊开笔墨,打算写几幅字,看几卷书,再去休息。这会儿听见清荷这么一说,不由得想起重生之前,清荷就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海颜心中一阵感慨,嘴上却不在意地说:“别乱说啊!”
“小姐,”清荷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海颜的表情:“我看您今晚也帮杨家忙里忙外来着,难不成,您对那个杨少爷……”
海颜瞪了她一眼,拿起手边的梅花酥就往清荷的嘴巴里塞:“快堵住你的嘴!”
清荷莫名被塞了一嘴巴的梅花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完整的话儿来。
海颜铺平了手中的纸张,叹息一声:“杨家落难,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今儿个凌晨,净尘法师还对我说,要让我日行一善来着,他说……”
说到这儿,海颜瞬间怔住了!
不对!
海颜一直觉得,重回一世,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上一世经历过的。她一直努力想要去改变上一世的悲剧,她一直以为,改变的点,在自己,而不在他人。
可今天凌晨,净尘法师对她说的那一番“日行一善”的话,在上一世,分明是除夕那晚,她和爹娘去法恩寺打算烧大年初一的头香时,才听到的言辞。
怎么这一世,这件事提前了?
如果这件事提前了,那姐姐会不会……
那我们海家会不会……
海颜不敢深想,她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来不及。她甚至害怕自己根本无力去扭转这恐怖的命运。
就好像是手中的狼毫,早已蘸取命运的墨汁,若不及时落笔成字,就会如同桌案上的纸张,突兀地被落上一滴难以除去的印记。
正思索间,一缕幽幽的火苗味儿猝不及防地蹿入海颜的鼻腔。
有人来了。
有大批的人举着火把来了!
海颜猛然想起,这个时间点,北镇抚司里全体锦衣卫出动,满京师城地捉拿要犯,挨家挨户地地毯式搜查。上一世,她身子乏,对搜查的缘由并不关心,那时,她只在自己的院落里待着,却也难以避免一场混乱。
如此这番的搜查,当时前后进行了好几次,至于是否搜出了什么要犯,还是抓住了什么罪人,一切都是一个谜。
因此,这件事也成了当时全京师城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这一世,海颜决定,去前院儿跟爹娘待在一起,没准还能听出一些这个谜面儿的背后有些什么。
也许,自己当下决定的改变,能渐渐改变未来的悲剧,也是说不定。
念及此,她搁下手中的狼毫,对清荷道:“走,咱们到前院儿看看去。”
“前院儿?前院儿怎么啦?”清荷正在给海颜研磨,对于主子的心血来潮她大为不解:“前院儿都落钥啦!老爷夫人都睡下啦!”
果然,待海颜跨出自己的院门,便听见远处传来极大的叩门声。
待海颜快赶到垂花门那儿,便看见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杜云沉带着一大帮子锦衣卫,乌泱泱地涌进了前院。
杜云沉这人,手里的拳头有多狠,心就有多狠。他查起案子来,铁面无私。做起事儿来,毫无感情。也正是因此,年纪轻轻,不过弱冠,就被皇帝委以重任,坐上了北镇抚司的最高那把交椅。
这人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海泊乔就算手中的财力再怎么雄厚,就算他被京师城里的权贵们所尊敬,就算他的长女望舒在宫中再怎么承恩圣宠,他终究也是个为商的。
在面对这个铁面无私的年轻人,莫名气势汹汹地前来,海泊乔的心里,还是很没有底儿的。
“小杜大人。”海泊乔拱手相迎:“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杜云沉冷眼如刀,扫视了一圈周围满脸恐慌的海家人,就连世人所尊称的海佛爷,脸上都有着毫不掩饰的惶恐。
但唯独……
杜云沉最终将视线落在一个身形纤细窈窕,相貌明丽,皮肤白皙胜似雪,唇间不点粉妆却兀自红的女子身上。
她像极了……
杜云沉瞥了一眼前院儿府门边,那一棵茂盛的梅树。眼前的女子,娉婷而来,像极了梅树上盛开的粉艳梅花。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甚至在她的眼底,眉目间,看不见半分惊讶和恐慌。
相反,却是一派泰然自若,她那双大且清亮的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味道。
凛冽的寒风将幽幽的梅香绽散了开来,零星微雪裹挟了几朵梅花飘飘摇摇地落下。
杜云沉的皂靴就踩在梅花散落的空地上,他看也不看海泊乔,便抬起眉眼,看向远处夜空的零星雪花,并冷声道:“有一罪大恶极的凶犯在逃,今夜我奉旨全城搜捕,每家每户都要进行搜查。海老板,得罪了。”
说罢,他不待海泊乔作何反应,便大手一挥,冲身后的锦衣卫,道:“搜!”
猝不及防的命令惊得海家上下一片混乱,但既然是例行搜查,海泊乔那颗紧张的心,终究是舒缓了下来。
他看着大批锦衣卫拥入自家府邸,却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杜云沉,大概是碍于海泊乔在京里的身份,只好将视线落回他的脸上,语气寡淡地说了句:“我们纪律森严,是不会损坏海府里任何一样东西的。”
海泊乔讪笑一声:“呵呵,无妨。”
“但若是搜出了凶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杜云沉的语气又凛冽了几分。
海泊乔双手背在身后,真诚地道了句:“我海某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家中是不会窝藏什么凶犯之类,小杜大人,尽可放心。”
“最好是。”杜云沉冷眼扫了他一峰,转而又看向周围这帮好奇的海家人,他又问:“你们海府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吗?”
“大部分都来了。”
“让所有人都出来!”杜云沉微微活络了一下手腕,似乎想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海泊乔尴尬地笑了笑:“小杜大人,我的府中都是规规矩矩的家里人,哪怕是下人都向来守规矩,知分寸。”
杜云沉傲慢地看向前方虚无的夜空,他清了清嗓子,道:“少废话,全部出来!”
一时间,整个海府被惊动,所有人都聚集到前院儿那等待杜云沉的检查,就连刚刚歇下的杨氏父子,也披了件单衣,好奇而来。
所有人都在前院儿聚集,一个个诚惶诚恐地看着杜云沉。
唯独海颜。
她深知今夜搜捕和他们海家无关,她只想知道能不能从这个冷面指挥使的口中,听到一些有趣的事儿来解解乏。
若是能从一些个消息中,得知一些未来避灾的事儿,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当杜云沉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最终与海颜的目光相撞时,海颜的眼底没有半分怯色,反而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瞧着他。
这样的目光,这样毫无怯意的表情,自杜云沉进入锦衣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他盯了她一瞬,便一眼掠过。
杜云沉的脚步缓慢,一步步地走向队伍的最后端。
杨氏父子也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杜云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对父子,看着他俩的装束和海家人格格不入,便沉声问:“你们两个不是海家人?”
海泊乔临时撒了个谎,介绍道:“这是我的远房表兄杨松鹤和他的儿子杨睦山。”
“远房表兄。”杜云沉在口中反复咀嚼这四个字,紧接着,他牢牢地盯着杨松鹤的眼眸,问:“你们是哪里人?”
“杭州人。”杨松鹤笑了笑,真诚道。
“快过年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大人,”杨松鹤的脸蓦地一拉,沮丧道:“南边儿生活不大好,我们也只好来京里投靠海老弟了。”
说到这儿,大批锦衣卫从府里奔将出来,为首的那个对杜云沉道:“头儿,府里没有可疑之人。”
全体海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杜云沉要收队离开了,谁知,杜云沉的目光却牢牢地锁住杨松鹤的脸,又问了句:“你在杭州的府邸是位于哪儿的?”
“哦,我家在虎跑寺附近,出了门儿向东走个半炷香的时间就到那儿了。”
谁知,杜云沉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接着说:“虎跑寺的住持……叫什么来着?”
杨松鹤微微一笑,道:“哦,是智真大师。”
杜云沉又点了点头,接着又问:“我记得,虎跑寺前边儿有个黄大娘,平时都推个小推车来那附近卖酒酿,一文钱两大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个价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因为,杜云沉的这句话,说的是杭州方言。
杨氏父子虽是惊讶不已,但杨松鹤更是喜上眉梢,他用杭州话自在地回应:“大人,你也是杭州人?不过,我倒没注意虎跑寺周围有个什么黄大娘,没听说过啊!我经常路过那一片,没见着有这么一号人。可能不在那里卖酒酿了吧?”
杜云沉点了点头,转而冲着其他锦衣卫大手一挥:“去下一家!”
待杜云沉他们全部离开后,海家人才松了口气。
杨松鹤惊讶地问海泊乔:“这位大人是武状元考上来的吗?他是我们杭州人?哎,最近这几年,没听说咱们杭州考取了什么人啊!”
“不。”海泊乔的脸上一片阴云:“杜云沉是土生土长的京里人,他是礼部杜望大人的儿子,从小就是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的伴读,不论文武,都从未离开过京师城。”
“那他为何……”路过准备回房的海颜,心下一沉,不自主地出言询问。
“恐怕,我们海府并没有摆脱嫌疑。”海泊乔沉思了一会儿,对海颜说:“最近这段时日,你在府里待着,哪儿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