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寒武溯年》一只狮子

2、chapter01 零度

　　chapter01 零度

　　天空是那种蓝得发虚的颜色，像是用漂白粉漂染过的浅蓝，奇异的颜色。窗外偶尔有白鸟飞过，翅膀划过天空，然而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白鸟忽然一声尖啸，刺破天空，在高山峻岭中盘旋，锋利的眼睛傲视着在深林中的白色房屋，预言般不详。

　　身体像是溺水一样，逐渐的向下沉去，下面是一片黑渊，张开黑漆漆的嘴，吞噬掉她。
　　一双眼睛慢慢的睁开，如同黑曜石一般，平淡无光，眼睛所能看见的东西，全都是陌生。
　　这是一个纯白的房间，纯白的装饰，纯白的物品，甚至那种气氛，也是纯白的。

　　幼小的孩子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变得暗淡起来，轻轻的的垂下眼眸，薄凉安静。
　　这意味着，她还活着啊。
　　还活着啊，真是可笑啊，这就是她死前最后的希冀，所以有了下辈子吗？

　　忽然注意到什么，简崇凡面色一凝，抬头正对两双眼睛，温柔和蔼。
　　英俊的男人搂着美丽的女子，静静的注视着下方的孩子，眼神温柔而又宠溺，简崇凡看见他们绵软温柔的表情，再度仔细打量他们，瞬间有些呆滞。

　　美丽的女子脸色有些苍白，她突然说话了“牧，你看，我们的孩子在看我们呢！”千碎安雅苍白的脸上有了色彩，拽住男人的衣襟，掩抑不住的兴奋。
　　男人温柔的用手搂住她，温声道，“安雅，你别这么兴奋，小心吓着孩子。”

　　崇凡却发现一个问题，他们说的话，不是中文，她听不懂。对于未知世界的无知和无错，她伸出胳膊，想要起身看看，那个女子便再度叫了起来“牧，你看，我们的孩子伸出手要我抱她呢。”

　　在还未反应时，她便已经被人抱在怀里，轻松地被柔弱的的女人抱了起来。
　　她迅速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可能变小了。
　　女人的身上，有一种安定的温暖人心的气息，像是阳光的气息，崇凡安静的闭上眼睛思量。

　　千碎安雅，这个从来都是安静而柔弱的女子，从来不曾知道她的生命将会因为这个孩子，变得不再平凡。她本想如同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样，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同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一天又一天，安静平淡的看着她快乐。一年又一年，可以看见孩子的身高逐渐增长，成长，陪着她一起快乐，让她一生无忧。

　　她和千碎牧，一直希望的是拥有一个快乐的孩子，而不是希望她有什么成就。他们的孩子，应该是平凡简单的过一生，拥有所谓的幸福。
　　然而幸福是什么？
　　当他们看见刚出生的女儿，呼吸全无，脸色铁青，送进急诊室时，心里的恐惧无以复加，才终于知道。
　　幸福不是长生不老，不是大鱼大肉，不是权倾朝野。幸福是每一个微小生活愿望的达成。当你想吃的时候有的吃，想被爱的时候有人来爱你。

　　这就是千碎安雅一直以来对于幸福的定义。
　　她第一次做母亲，她经历过孩子差点在她面前消失的痛苦担心，那一刻她知道，她千碎安雅，会尽自己所有，哪怕是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要换取这个孩子一生的安宁和快乐。

　　可是，出生于千碎家族的她，能否真的一生无忧呢？
　　她的身世，她的责任，她的出生，都明显的宣告着千碎安雅这一愿望的遥遥无期。
　　脑海中瞬息万变，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脸颊边黑色的头发紧紧地贴在白皙的脖颈，褐色的眼瞳温柔而哀伤。

　　千碎牧似乎察觉到妻子的不正常，走过来环抱住妻子，“安雅，你应该休息了。”男人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柔，看着女子的时候，眼睛也是笑着的。他，很爱很爱眼前的这个女人，用尽一生的爱她。

　　“可是，我还想多抱抱孩子一会儿。”千碎安雅看着他，低头。
　　“不行，你需要休息。”
　　她本想继续哀求，但是看见男人眼中的坚硬而又温柔的神色，放弃了念头。慢慢的把怀里小小的孩子放下，穿着白色的睡袍，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她看见这个温柔的男人抱着孩子，眉目温和，心里陡然有一种担忧。

　　“牧，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呢？”最终，她咬着嘴唇不放心的看着男人。
　　千碎牧亲了亲女儿的额角，像是早已料到女人会开口说话，温柔笑笑，“什么事，安雅？”
　　“我想让我们的孩子，快乐而安定的成长，一生无忧，所以，我希望，即使出生于千碎家族的她，也可以不必担负任何的责任。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千碎安雅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低头嘲笑的说着。

　　千碎牧放下怀中的孩子，走到妻子的身边坐下，揽过她的肩膀，温柔的抱在怀里，安抚似地拍拍女人的肩膀，“放心吧，安雅。千碎家族不会成为这个孩子的牢笼，但是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的血液，你都不可否认她的重要存在。你担心的事情，亦是我所顾虑的。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她的。过几天，我们就搬回本家，在那里，没有人会伤到她的。她会在那里，健康成长。”
　　千碎安雅听见那句话，安心的笑了笑。回到本家，就会一切无忧了吧。
　　只希望...那位家主不要为难她的孩子....

　　俊美的男人看着妻子安睡的面容，转身离开去照顾自家的孩子，看见自家的孩子不知何时醒了，他温和的笑着，眼神也是异常温柔，抱着崇凡轻言细语的陪她说话。
　　他这个样子温柔，让崇凡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从小到大从未打过她一下，总是在她伤心时拍拍她头的父亲，这样想着，她看着千碎牧，陡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孩子的眼睛里蓄积着浅浅的泪水，然而千碎牧却看见了，陡然吃了一惊。

　　然而他马上恢复了常态，迅速的连简崇凡都未发现。依旧温柔地对着怀里的婴儿，温声细语，眉目都是淡淡的温暖，白色的发轻轻扫着孩子的脸。
　　简崇凡迅速地收住眼泪，眼前的这个温柔的男人，是她的父亲，而令人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头发，竟然都是白色的。
　　白发白眼，弥漫着冰雪的温柔。
　　所幸，她的母亲是黑发褐眼，当她看见家里的另外两个像是管家女仆的头发眼睛时，瞬间明白了。或许这个世界的人眼睛，头发都是这种怪异的颜色。

　　她静静地睡下，身心俱疲。
　　我想我的性格，脾气，算是比较暴躁的一类。我从小就懂得保护自己，别人欺我一下，最好的办法不是让他道歉，而是十倍的在他身上还回来。
　　我知道自己不善良，也不邪恶。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或许，以前是简崇凡的时候，我能相信父母，姐姐。后来，我终于知道，这一点信任，是不值钱的。
　　十多年来的一点一滴，黑暗，猜忌，不信任，孤僻，经历过一次背叛和生死之后，像一只容器一样，逐渐收集已满。黑暗的种子悄悄在心里发芽，茁壮成长，现在若想拔去，恐怕连我的生命也会随之消失吧。

　　敏感的人大多不幸福.....自己，就是这样吧。
　　留在指间的沙，不握，或者紧紧的握住，都会消失，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得好。
　　.......

　　日子一天盖过一天，寂寞如雪。
　　她终于听懂了他们所说的话。是日语，这里就应该是日本了。
　　简崇凡的思想里，日本的动漫很受欢迎。
　　但是，她不会去调查，她静静的睡觉，吃饭，思索....然后长大，静待死亡。

　　简崇凡至今已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从未说过一句话。
　　父母在她脑子里灌输的“凡是争第一”的思想，不知不觉已经把她从单纯变得复杂。
　　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不懂得如何去爱他们。
　　她只知道学习会让他们开心，于是养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之所以悲哀，就是因为它长期养成了一种习惯去习惯这种悲哀。

　　她沉浸在回忆里，嘴角微微松动。
　　千碎牧在上方看见她薄凉的面孔，和他酷似的面容，宣誓着两人之间不可磨灭的关系。
　　“呐，宝贝，应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他抱起简崇凡，白色的眼睛正对着她的眼睛。
　　“那叫苏隐好吗？爸爸很喜欢这个名字呢。千碎苏隐。不对不对，你是我和安雅盼了千年才盼来的宝贝，那就叫千碎千年吧。小年。”
　　“.....”

　　“唉，可是爸爸很喜欢苏隐这个名字啊！苏隐这个名字是在宝贝你出生之前就想好了，检查的时候说是个男孩，就想了这个名字。后来你出生后知道你是女孩子，爸爸还担心这个名字无用了。不过，即使是男是女，名字也要起的。安雅啊....”千碎牧放下简崇凡，嚎啕直奔房间寻找千碎安雅。
　　良久，男人又兴高采烈的回来，“正式的名字就叫苏隐，千碎苏隐。千年这个名字，只有我们能叫宝贝你哦。小年。小年，你说句话呀..小年，你叫我一声爸爸呀..”男人喋喋不休的叨叨扰扰。

　　“小年，来喝奶粉了”千碎牧，那个俊美的男人，对妻子温柔的老公，在上方高兴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婴儿奶瓶，里面有一些白白的液体，摇出了很多白色泡沫。
　　千碎千年讨厌那些粘粘的东西。
　　“来，小年，喝下去吧，爸爸亲手给你弄好的。”千碎牧一脸笑意，直接将手中的液体倒进婴儿的嘴里。第一次当父亲的男人，照顾孩子真的很不在行。

　　奶粉开水冲服，千碎千年一声不吭喝下去。
　　“小年，每次都是爸爸喂你喝奶粉，所以，你将来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啊。爸爸让你往东，你不准往西，爸爸叫你喝汤，你不准吃面。总之，就一句话，爸爸的话就是真理，爸爸的话就是圣旨，爸爸是皇帝，你必须要听我的。知道吗？小年绝对会答应的，是把。”

　　“哎，宝贝，你不要睡啊，睁开眼看看爸爸把。”千碎牧一脸被人抛弃的表情，大手在她身上揉捏。
　　“牧，你在干什么呢？”千碎安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啊，啊，你这个坏蛋，快把你的爪子从小年的脸上拿开，”她走过来，打开男人的手，温柔的抚摸女儿被揉捏的发红的脸，心下不免抱怨起自家老公。

　　“呵呵，安雅，我在为宝贝在练脸部运动呢”千碎牧一脸谄笑，双手又要进攻婴儿的脸。
　　“啪”女子及时的打掉了男子的贼手，“以后不准你摸宝贝，不然，我就带着宝贝离家出走”。温丽女子一脸坚定的说出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话。
　　“安雅，安雅，我错了，我错了...”男子不断哀求的声音。

　　简崇凡在两人的俏骂中，安静的睡了。
　　她不知道，在她闭上眼睛之后，两个人静静的凝视着孩子的容颜，脸上的表情复杂莫测，伴着淡淡的悲哀。
　　“你是我们的女儿，无论如何，你都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最好的礼物，你只要记住，就可以了。我们会倾尽全力保护你，爱你......我们最爱最爱的孩子！”

　　千碎牧抱着妻子，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孩子，瘦瘦小小的，白色的细软头发，紧闭的眼睛下，他们也能想到那个孩子的眼瞳，清冷似冰雪。
　　不知为何，千碎牧对这个孩子的未来，越来越感到揪心，即使他们如何的想要她普通平凡，大概，也是不可能的吧。
　　明明，那奶粉是用热水冲的，一个孩子根本受不了，为什么他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喝下去...他的孩子，不是平常人呢，看来注定不会平凡度过一生了。
　　他只能期望，这个孩子，将来不会太辛苦....

　　千碎家族，真是一个罪孽啊。
　　被冠以千碎姓氏的人，注定一生坎坷，命途无限黑色，苍凉一生。
　　他们的守护，到最后，真的会有意义吗？
　　前途无以言语的不安，顷刻包围住这个经历过无数世事的男人。

　　英俊如神祗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清辉，白色的眼睛让人不自觉的着迷沉沦，他紧紧拥抱住怀里的女人，侧脸优雅迷人，带着让人沉醉的笑意，轻轻地吻了吻女子苍白的嘴唇，吐出一声叹息。
　　安雅，我爱你爱到极致，深至骨髓，甚至恨不得我死时，也能抱着你一起堕入地狱，那样即使作为罪孽之人，我亦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