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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一 初识 ...

  •   谢家,是个在太苍这种小城市开花店的。
      小小的店铺来往的客人不多,但每天都会摆上很多好看的花朵,不过在店门前台上有一盆花是不卖的,那花叫映山白,也就是白色的杜鹃。

      这盆白色杜鹃是谢家小儿子最宝贝的东西,谢家小儿子叫谢回,是个哑巴。

      他那哑不是天生的,而是读高中那会遇了车祸,被车子上卷曲的铁皮割到喉咙,伤了嗓子,人躺在医院病床上养了大半年,出院时说话声是哑的,几乎让人听不明白,渐渐的他也就不跟人说话了。

      所以谢回是个半凑数的哑巴。

      哑巴谢回很喜欢到自家店里给白杜鹃浇水,又将它搁在外头晒太阳,白杜鹃只在四五月开,但太苍气温好,能让这花开到入秋才谢。

      不过到了冬天,那花就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残枝枯叶,瞧着让人觉得寒碜,每到这时候,哑巴谢回都会坐在冬日的暖阳里,给花盆里的花放一些他自己做好的假花。

      虽然花是假的,但瞧着至少不孤零。

      这天午后,谢回往枝桠上放完最后一朵花时,有个声音被不远处的风吹了过来,“你好,请问你的花卖吗?”

      谢回抬头看过去。
      大冬天的,那人偏偏站在逆光的角度里,他一抬头就被日光晃得眼花,说话的人长得什么模样看不清楚,只听到那人继续说:“不是你手里那盆,是那些白色的假花。”

      那人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浅淡的笑意,“看起来很可爱。”

      谢回垂下头,抱起花往店里走。
      他的花不卖,不管真花还是假花,都不卖。

      那人喊了一声,“先生——”
      谢回依旧垂着头,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听不见的聋子,本来聋子跟哑巴就容易凑对,他不介意让自己当一小会的聋哑人。

      店那边有人在忙活,现在这时间来买花的客人也有一两个,他进去将花盆搁在前台上,转身便从后门出了店。

      店后是条老街,他家就在这条透着老旧气息的旧居民楼上,家里也摆放着不少盆栽,谢回每次回去都得给阳台上那些花花草草浇水。

      他拿着喷壶给花浇水时,目光无意识往楼下瞥,偶然见到一个黑色的背影,虽然他不认识,但直觉告诉他,这是要买他花的那个男人。
      他不感兴趣,本想收回目光,却出奇地看了男人的背影好久。

      然后谢回在第二天又见到了那个买花的男人。
      男人当时就站在他家的花店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手里夹着一根烟正在抽,谢回拉开店门时,男人下意识就摁灭了烟,丢进不远的垃圾桶里。

      花店的员工还没来上班,谢回开门营业,当他系上花店特有的工作围裙,在门口的男人瞧见了,笑着进了店。

      男人说:“我是来买花的。”
      谢回皱起眉头。
      男人自顾自说下去,“过几天我弟生日,都快读大学的人了还很叛逆,想买些花给他养着,陶冶下他的情操。”
      他问谢回,“先生觉得什么样的花,适合送给小屁孩?”

      谢回一声不吭,转头搬来一盆仙人球。
      男人大概没想到谢回会搬一盆仙人球出来,疑惑地接过来,“这仙人球……”
      谢回是个半凑数的哑巴,没学过什么哑语,但他写的字很漂亮,他随手扯过前台的便签,写下一行话递过去。
      男人拿过来看,谢回写的是:小屁孩不爱养花的,养这个不容易死。

      没一会谢回又递过来一张,上头写着:人太叛逆的话,还能给他当武器。结尾谢回还恶趣味地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男人看完憋了笑,手指擦过谢回画的笑脸,一两点没干的墨水蹭到他指尖上,他问:“笔可以借我吗?”
      谢回递过去一支钢笔。

      男人将便签对折,写了三个字后撕下来递过去,“这是我的名字。”
      谢回礼貌性地接过,低头去看。

      俞任知。

      这是个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名字,谢回听说过俞任知这个人。

      俞家就在他家隔壁,算得上半个邻居,只是俞家这块是老房子,以前都不住人,直到两周前谢回才听说俞家的大儿子要从城区搬回来住,原因是他有严重的心理创伤,需要一个安静的小城市疗养。

      俞家的大儿子就叫俞任知。

      当初这人搬过来时还挺热闹,门口闹哄哄地围着一群人,不过谢回不感兴趣,只随意瞥了眼,可到现在,他却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人。

      昨天在日光下他看不清楚,这会看清楚俞任知的脸,却莫名有些恍惚。
      面前这个男人的名字似曾相识,连脸都觉得像在哪见过,他心头那一小块突然地疼了一下,接着便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谢回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呆呆地看了俞任知好一会。

      俞任知手里举着谢回亲手挑的以后可能变成砸人武器的仙人球,脸上依旧带着浅淡且友好的笑意,“你微信多少,加个好友,我把钱转给你。”

      这是哑巴谢回第一次被人明目张胆地搭讪。
      还是个男的。

      谢回想了想,点开手机二维码,递过去。
      俞任知扫了码,“你是叫谢回,对吗?”
      谢回点头。

      这人打听过他,不过这也没什么,街头街尾的,他是个哑巴的事别人总会津津乐道很久,眼前的男人刚搬来,有病的事也早就被传了出来,他不太意外。

      俞任知加了谢回好友,目光又在花店上的花游移,最后他拿过一支包装精致的玫瑰,递到谢回面前,“那多加一支玫瑰。”

      他说:“送给初次相识的朋友。”

      谢回怔住,伸手接过。
      红色的玫瑰,跟杜鹃的白不一样。
      像是带了几分炽热的狂烈。

      谢回从杜鹃上拿下一朵自己做的花,回赠过去。
      虽然他的花是不卖的,但他心情好的时候,这花是可以用来送人的。

      俞任知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多了一盆仙人球,一朵花,他的心情也许也很好,谢回能看到他眼底笑意。

      俞任知走了,谢回百无聊赖地坐在前台,等员工过来上班。他手里拿着那支玫瑰在看,红色的、炽烈的玫瑰。
      可以养起来。

      谢回再次跟俞任知搭上话,是在三天后的清晨。
      那天俞任知离开后,谢回就没再见过他,直到第三天早上他准备出门去开店,在家门口撞见了俞任知。

      俞任知还是在抽烟,缭绕的烟雾飘过他的脸,可在谢回出来的那一刻,他立马把烟掐灭了。
      “早上好。”他的声音带着嘶哑,像刚睡醒没多久。

      谢回瞄过他指尖夹着的烟。
      俞任知将烟丢进楼道的垃圾桶,解释道:“听说你嗓子不好,怕呛到你。”

      谢回默默看俞任知一眼,掏出手机点了好几下。
      俞任知手机叮咚一声,他拿出来看,谢回给他发过来两个字。

      谢回:谢谢。

      俞任知笑了,谢回要去花店,他就陪他走着,“你爸妈去旅游了?”
      谢回回他:是。
      俞任知问他,“那一个人住怕不怕?”
      谢回打字回他:还行。

      两人来到店中,谢回开门营业,又穿上花店特有的围裙,俞任知多看了两眼,“你穿这个很可爱。”

      这是哑巴谢回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可爱。
      他撇过头,当做没听见,耳朵尖却莫名其妙地红了。

      俞任知询问谢回的意见,“我可以留下来和你说说话吗?”
      谢回坐在前台,扯过便签写着:可以,这个点也没有客人。

      俞任知坐在了谢回旁边。
      他人比谢回高些,又穿着黑色的衣服,瞧着便有几分让人觉得危险的气势,以至于显得旁边坐着的谢回很乖,像个不说话的乖宝宝。

      谢回突地就有些紧张,手心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俞任知看出谢回的紧张,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我之前回了城区一趟,给我弟过生日。”
      他划开一张仙人球的图片,上面还放着谢回写的两张便签,“你帮我选的礼物我已经送出去了。”

      谢回没想到俞任知真的把仙人球当生日礼物送出去,而且还是连带着他那两张标签一起,探头去看了眼。

      照片里一个年轻些的男孩子抱着那盆仙人球,瞪着上面的便签在看,他应该是很惊奇的,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男孩子穿着校服,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乖,根本就没有俞任知说的叛逆的感觉。

      俞任知在这会说了实话,“我弟叫俞任平,小时候是个爱哭鬼,现在也差不多,虽然有点叛逆,但也是被人欺负的主,你这个仙人球他可以用来护身。”
      谢回听他这句,没忍住笑了。

      这还是俞任知第一次见谢回笑。
      这个笑让他突然间很难过,他很想去抱谢回,去亲吻他的嘴角,就仿佛他曾经也这么吻过他一次,几次,无数次。

      谢回递过来一张便签:听说你身体状态不好,那为什么回太苍疗养?不和家里人一起?
      俞任知强压着心里头不太礼貌的想法,回答他,“一个人安静些。”

      谢回手中的钢笔在便签上敲着,他有点想问他得病的原因,可他们认识不过两天,要是贸然问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他在犹豫的时候,俞任知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想问我得病的事?”

      谢回看他一眼,点点头。
      俞任知的目光落在谢回脖子的疤痕上,这是谢回当初车祸留下的痕迹,他缓缓地说:“我参过军,前几年被分配去做一些比较危险的任务,病发的前兆是一次炸弹没拆干净,炸了,死了不少战友。”

      谢回默默听他说,写下四个字母:PTSD?
      俞任知笑了,“差不多,本来我在队里的心理测评一直是最好的,可那次之后总做噩梦,梦见有个人死在了战场上,然后我抱着他破破烂烂的尸体回了家。”

      他说到这抬手摸了下谢回脖子上的伤痕,“梦里的他在这里也有道伤口,只是人已经死了,我看不清他的脸。”
      谢回在他的手摸上自己脖子时,有片刻的僵硬。

      不过俞任知很快收回手,继续说:“一开始病情比较轻微,到后来严重起来就开始失眠,烦躁,甚至有些不太好的念头,就被勒令回来休养了。”

      谢回问他:在吃药吗?
      俞任知点头,“在吃,不过……”他望了谢回好一会,谢回被他看得很是疑惑,迷茫地看着他。

      俞任知说:“吃药其实不太管用,但前几天见到你在给那盆枯树放假花时,心情突然好了,那天晚上虽然还是有些失眠,却没做噩梦。”

      谢回沉默了好久才有动作,他在便签上写着:那不是枯树,是杜鹃。
      俞任知皱眉看了前台上的树一眼,“杜鹃?”

      谢回认真地点着头。
      他写:知道李商隐的锦瑟吗?

      俞任知还没回答,他又写着: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

      谢回写到最后一行时,泪水忽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哭,那滚烫的泪水滑落时,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谢回抬手擦了下,俞任知终于忍不住抱住了他,又吻去他脸上的泪水,“谢回,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谢回错愕地看着他。

      俞任知喃喃地说:“我原本不相信一见钟情,可刚见到你时,我就忍不住想靠近你,想了解你,想和你说话。”
      他一字一句,十分坚定,“我觉得我应该爱你。”

      谢回怔了好一会,他没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次被告白,是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还是个男人。

      可他却不觉得草率。
      也不觉得这人是在玩笑。

      俞任知小心翼翼地问着他,“你呢?”
      谢回手里的钢笔掉了,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捧住俞任知的脸,吻上他的唇。
      这是他的回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番外一 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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