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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章十五 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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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任知挨到第七下时,眼前就开始发黑,而就在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时候,一个人影朝他冲了过来。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俞任知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但这人扑过来抱住他时那种感觉又是何其的真实,真实到俞任知连背上的痛都差点察觉不到。
俞任知惊讶,“阿回?”
谢回听到俞任知喊他的名字,下意识就凑过去吻住了他。
只要俞任知喊他的名字,他就得吻他。
俞任知身后举着棍仗的人对突然出现的谢回视而不见,依旧狠狠打了下去。
“啊!”谢回松开俞任知,大声叫了出来。
俞任知挣扎了下,他两只手被按着,只能说:“别看,去找阿生,回府等我。”
谢回满脸的酒水,分外委屈,冲到后头护住俞任知。
他就像护着俞柳一样,小心翼翼地护住了俞任知。
行刑者依旧面无表情,举起棍仗,狠狠打了下去。
“啪!”
这一棍,打在谢回的背上。
谢回被打得身子前倾,整个人撞在俞任知受伤的背上。
“谢回!”俞任知甩开按着自己手的两个人,将谢回拉着护在怀里。
“啪!”
最后一棍打了下来,齐齐打在两人身上。
行刑者打完就走了,要回去禀告文成帝。
俞任知皱眉,忍着疼痛,拉过谢回在看,“谢回?谢回?”
谢回惶恐不安地拽着俞任知的衣袖,嘴里依旧重复着单调的一个字,“啊!”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来。
他也可能是想喊俞任知的名字,但他不记得了。
谢回在无意义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后,紧紧抱住了俞任知。
对于已经傻了的谢回来说,他有两样最重要的东西,是不能失去的。
第一样,是他的花。
那一盆被他精心照料的杜鹃象征着他的生命,象征着他不曾断绝的生机。
而第二样,是俞任知。
是的。
对于傻了的谢回来讲,俞任知就是他的所有,这个人的存在承载着他的过往、他的痛苦、他的眷恋、他的一切。
这是一个不能失去的人。
是一个有机会,就必须牢牢抓住的人。
“谢回?”俞任知搂着他。
谢回身子颤抖好一会,才回过神似的望向俞任知。
他的手摸向俞任知的后背,摸得满手鲜血,眼中的泪水就这么落了下来。
谢回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他说:“不疼。”
俞任知吻去他脸上的泪水,“没事,我不疼。”
谢回喃喃自语,依旧重复着,“不疼。”
俞任知想扶着他起来,结果自己没能站起身,连带着谢回都坐在地上。
谢回脸上泪流不止,手抓在他衣襟上,不停重复着,“不疼。”
他仿佛突然间只会说这句话,抓着俞任知心口的衣裳,喃喃地说着:“不疼。”
俞任知微微咳嗽一声,“你这傻子,是不是怕我死了?”
谢回满脸的泪水,那些泪水混着酒水一起滑落,他顿了下,呆呆地看着俞任知,终于停止重复的话语,应道:“嗯!”
俞任知抬手擦擦他脸上的泪水,“也只有这样的你才会怕我死了。”
谢回迷茫不解。
俞任知笑了笑,“要是以前的你,说不准还盼着我被打死,这样就没人找你报仇了。”
谢回喊了一声,“啊!”
然后他又开始掉眼泪,手不断挥舞着。
俞任知背上的血越流越多了。
谢回不安起来。
俞任知整个人的力气全搭在谢回身上,喃喃说着:“谢回,你可别再骗我啊……”
俞任知晕了过去。
谢回抱着晕倒的俞任知坐在地上,开始小声呜咽起来,随即拉着俞任知往前走,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扑倒在地上。
阿生这时带着俞府的仆人过来了,一阵手忙脚乱过后,带着晕倒的俞任知跟谢回回了俞府。
扁鹤很快被阿生请过来。
他的大嗓门在进俞任知的房间前,已是先喊了出来,“我先说好,今日是中秋,出诊是要收双倍诊金的。”
阿生苦笑,“我家大人晓得。”
于是扁鹤踏进了俞任知的房间。
谢回背上也有伤,不过比俞任知伤得轻,但神志不太好,人缩在榻边,扁鹤进屋时,他还很警惕,身子挪了挪,把俞任知藏在自己身后。
扁鹤距离上次给谢回看病早就过去好长一段时间,这会一看愣了下,朝阿生说:“你家大人把这病人照顾得挺好的嘛。”
阿生说:“一直当孩子哄着,能不好么。”
扁鹤听后却很纳闷,“那应该会好很多,可怎么瞧着没好多少?”
阿生皱眉,“也许是有些受刺激了,之前比现在要好。”
扁鹤跟阿生略微聊了几句,便开始给俞任知治伤。
这一趟终于不再是只给谢回这个戏子看病了,扁鹤很满意。
不过给谢回看背后的伤口时,花费了好些力气,因为谢回不肯别人碰他。
阿生跟扁鹤怎么哄都没用,只要两人有脱他衣服的意图,他都会挣扎,然后抱着脑袋尖叫。
阿生不得不说:“要不打晕?”
扁鹤一咬牙,“打晕!”
阿生眼疾手快,打晕了谢回。
扁鹤这才能顺利地给谢回治伤。
谢回伤得确实不重,扁鹤处理完伤口,临走前对阿生说:“看在你家大人这么惨的份上,可以减一半的钱。”
阿生:“谢先生也很惨。”
扁鹤头也不回,“他是老顾客,最多减二两银子。”
能让扁鹤减钱已是很不容易了,阿生想想觉得还挺划算,当即送扁鹤出府。
俞任知从昏睡的状态中醒来时,谢回正趴在旁边抱着他的胳膊睡觉,他起身时十分小心,没有惊动到睡着的人,声音也压得很低,“阿生。”
阿生一直守着,这会听到声响,从屋外头走进来,“大人。”
俞任知问:“清霄楼那边的情况怎样?”
阿生回禀,“那边君臣尽欢,方才大人被送回府,圣上还托人送东西跟伤药过来,说是这三年大人劳苦功高,赏给大人的。”
俞任知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有吃的用的你们分了,布匹的话留些给阿回做几件新衣服。”
阿生道:“是。”
俞任知继续问:“我昏过去时,阿回什么反应。”
阿生道:“回大人,谢先生抱着大人在哭,还想带大人离开,结果摔倒了。”
俞任知闻言沉默片刻。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他头上的酒,是谁倒的?”
阿生道:“陈义言。”
俞任知抬手揉揉谢回的额角,谢回睡得很熟,但似乎在做噩梦,眉头皱得紧紧的,整个人缩成一团。
俞任知慢悠悠地说:“陈义言在朝堂上蹦跶那么久,也该下台了。”
阿生道:“大人,要动陈义言也不是不可,只是咱们的人手目前都在淮北……”
俞任知闻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十分冷漠,“淮北那边有什么动静?”
阿生道:“有一两个小王爷的人想逃出淮北给小王爷通风报信,但都被我们的人截下,大概四五日,我们就能替圣上拿回淮北的掌控权。”
俞任知点头,“那让陈义言多蹦跶几日,等淮北的事定了,再跟他算总账,不过这边也不能让小王爷太过安生,你去给他们找找麻烦。”
阿生应道:“是。”
俞任知说:“你下去吧,准备些热水。”
阿生退下。
俞任知独自在榻上坐了很久,抱着他胳膊的谢回忽地脚一蹬,随即说了几句听不清的梦话,人越发往俞任知身边靠了。
俞任知垂下头,伸手拨拨谢回的头发,这人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就睡,也不怕第二日醒来头疼,要是以前的谢回,不洗个干干净净,肯定不会睡觉。
大概是真的傻了吧。
“要是以前的你,在我晕过去时,指不定就拿刀捅我了。”俞任知撩开谢回脸上乱七八糟的头发,“以前的你肯定对我没有半分情谊,不然也不会那么狠心要来骗我,来害俞家。”
俞任知撩开谢回的头发后,看了谢回的脸很久。
以前的谢回冷漠、无情、没有心。
现在的谢回,却很依赖他,怕他死了。
俞任知有些失神,喃喃地说:“其实这样,也不赖。”
他掐了一下谢回的脸皮。
谢回痛醒了,睁开眼空洞茫然地看了俞任知好久。
俞任知说:“阿回。”
谢回茫然的眼神中有了些神采,忽地凑上来要亲俞任知,俞任知拉住他,“好啦,在府里就不用这样,你去洗个头,满脑袋的酒水。”
谢回指指自己的背后,“啊!”
俞任知皱眉,“你是说受伤了,会痛?”
谢回道:“嗯!”
俞任知笑了,“没事,我给你洗。”
谢回呆呆看了俞任知一会,像是突然间不理解他的意思,直到阿生端着热水上来,俞任知挣扎着要给他洗头时,他才明白俞任知的意图,忽地比手画脚起来,指着俞任知的后背,“痛。”
俞任知去拿干净的布帛要给谢回洗头,谢回见自己比手画脚根本阻止不了俞任知,一转头就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水里,还“咕噜咕噜”冒出两个气泡。
俞任知吓了一跳,连忙把他从水里捞出来,“阿回,你干什么?”
谢回脑袋的水全滴在衣服上,他指着俞任知的后背,“痛。”
俞任知哭笑不得,“那让阿生给你洗。”
阿生精神一振,“谢先生,我技术很好的!”
谢回缩着身子,委屈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