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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藤井阳视角】青——叛逆(终) ...


  •   这条巷子狭窄而复杂,即便藤井阳没动脑子,只是跟着池田大吾走,都经不住被绕得七荤八素的。

      “到底要去哪里啊?”她抱怨着。
      “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很破旧的木门,门口摆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恶天使”三个字。

      “这里是干什么的?”
      “你进去就知道了。”说着,池田大吾推门而入。

      “妈妈桑,要两杯山崎12年。”
      “哦呀,是小池田啊,终于舍得带女朋友来啦?”

      恶天使是个酒吧,不大,人也不多,看着有些陈旧,不过还算干净。池田大吾带着藤井阳在木质的吧台前坐下。

      “你怎么带我到酒吧来了?我还没成年,不能喝酒的。”藤井阳难得皱了眉,她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就破一次例,不要紧的。”池田大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食指与中指轻轻敲击着老旧的木质吧台,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藤井阳气愤地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转身就要往出口走。

      “啊啦啦,小池田,你的小女朋友好像和你闹矛盾了呢。”

      酒吧的妈妈桑把两杯琥珀色的液体放到吧台上,充满戏谑的眼神来回扫视着藤井阳和池田大吾。

      藤井阳回头看了一眼。就说声音听着有些不对,明明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池田大吾却称呼对方为“妈妈桑”——

      那是个拥有显著女性特征的男人。他长着国字脸,皮肤很黑,嘴唇上方的绒毛明显,脖子上却并没有喉结。他穿着的紧身皮衣使其胸部看上去颇为壮观,而下身的齐膝短裙,却暴露出其长满浓密汗毛的小腿来。

      单看脸的话,藤井阳很确定‘他’是个男的,但从整体上看的话,无论如何,这位酒吧的妈妈桑又的确是个女性。

      “哎呀,小姑娘不要总是盯着人家看啦,我会害羞的。”
      “非常抱歉,是我失礼了。”

      藤井阳对着妈妈桑鞠了个躬,很诚恳地道歉道。说完,她直起身,依旧毫不犹豫地向大门走去。

      这时,池田大吾也跳下了高脚凳。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藤井阳,从不示弱的眸子里满是哀求,“别走。”他说。抓住藤井阳的手轻轻颤抖着,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出现了少见的慌乱:“酒不想喝就倒掉,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藤井阳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莫名的很心疼。

      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好,我不走。”

      他们回到了吧台上。两杯琥珀色的麦芽威士忌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发出透亮的柔光,因为吧台的震动,玻璃杯里的酒液微微荡起波澜,自中心起,一圈圈、一层层向外蔓延,在碰到杯壁后又尽数归于平静。

      在酒水的微漾中,藤井阳为池田大吾处理了头上的伤口。因为创面比较大,带的双氧水不够,她消毒的时候用了一些酒液。将麦芽威士忌倒出来的那一刻,酒香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成熟桃子的香甜混着柑橘的酸和柿子的涩的奇妙味道。

      “这只是临时处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院。”藤井阳把桌面收拾干净。

      “嗯。”池田大吾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再开口,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哑,“你知道吗,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没见过我妈妈。”但是却很温柔。

      藤井阳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看着他。

      “听我奶奶说,我妈妈在生下我以后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小时候,是奶奶把我带大的,她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可小一团了,半夜总是哭。那时候家里穷,喝不上牛奶,只能用米汤喂我。可是我叼啊,明明都已经饿得哇哇大哭了,但愣是米汤一喂到嘴边就把嘴巴抿得死紧,怎么也不肯张开。后来,还是找邻居要了一点他们家孩子吃剩的奶粉,牛奶米汤半参着喂,我才活下来。”

      池田大吾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似乎陷入了回忆。

      “长到6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爸爸。他看起来高大极了,记得他回来的那一天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爸爸,我再也不是别人口中那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了。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回来的那一天,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藤井阳低下头去,她抱着那杯山崎12年,耐心等待着池田大吾的故事。

      “爸爸回来后不久,奶奶就去世了。长大后我才知道,奶奶是被爸爸活活气死的,而那天爸爸回来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奶奶老房子的拆迁补偿金。”池田大吾又抿了一口酒,“后来我们搬去了奈良,我开始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的爸爸啊,是个上骂老人下打小孩中间还要羞辱亲戚的最没用的那种人。”

      “我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样雄壮的一个汉子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拿着补偿金喝酒度日的酒鬼。”池田大吾突然趴在了吧台上,他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藤井阳伸出手去,她想要拍拍他的背,想要安慰他,却最终在触碰到他后背的前一刻收回了手。

      他不需要同情,他只是想要发泄罢了。

      声音透过臂弯传出来,显得有些闷,“我爸爸他从来都不会做饭,他要么就不在家,要么就喝得伶仃大醉,他从来都不会管我的死活。那时候,我还没有灶台高,也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做饭。不,也许家里其实连一粒米都没有,还谈什么做饭。”池田大吾抬起头来,他自嘲地笑了笑。

      “所幸我有个好邻居。那是我才搬去奈良的第二天,我独自一人在家,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跑去敲了邻居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我问她能不能给我一口饭吃,我快饿死了。她当时愣了一下,然后转身拿了个饭团塞到我手里。那真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她说她是附近幼育院的护工,说她喜欢小孩子,说以后只要我肚子饿了都可以去找她。”

      池田大吾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表情也柔和了很多。

      “那时候,我一直是把她当妈妈看的,她陪我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再后来大了,离开了奈良,遇到了现在的松金老爹。混了□□后,便没再与奈良那边联系了。”

      “嗯。”藤井阳轻轻回应着,小小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麦芽威士忌。顿时,醇厚的黄油味、蛋奶味、太妃椰子糖的甜味混合着草沉香与丁香的气息一同在舌尖上蔓延开来,末了,是回味悠长的甘草香和酒桶的成熟木香。这酒烈得厉害,只一口,藤井阳就觉得脸颊烧了起来。

      “直到2年前的一天,我收到了爸爸去世的消息,据说是醉酒从楼梯上滚下来摔到了脑袋,抢救无效以后就去了。那天我回到奈良,操办了我爸的后事。葬礼上来了很多许久未见的熟人,却唯独没有看到那个温柔的女人。我向其他人打听她,他们却都说她已经疯了,叫我别去找她。”

      “我当然不信啊,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突然就疯了呢?最后,我在以前住的房子的后山上找到了她。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几乎认不得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神惊恐。倒是她,一见到我就疯了似的窜过来。她尖叫着,说那些医生是魔鬼,是吃人不眨眼的恶魔,是他们杀死了孩子!她抓着我的手腕说了好久,反反复复却就只有这一句话。”

      池田大吾不再说话了,他闭上眼,又喝了一口酒。

      “那后来呢?”藤井阳转过头看着池田大吾。
      “后来啊,”池田大吾睁开了眼睛,却依旧没有去看藤井阳。“后来她死了。”他说地平静。

      “死了?”
      “嗯,还是一个公安警察告诉我的。他和我说,她在我离开后不久便被人杀害了,我是她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又是公安警察?”
      “对,而且来找我的公安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降谷零。其实之前那次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他来通知我邻居死讯的时候。”

      “你可记得真清楚呢。”
      “那么特别的长相,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他长什么样子?”
      “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紫灰色的,长得很黑。”

      “……”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这个降谷零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说着,藤井阳耸了耸肩,“不过应该是我想多了。”
      “哦。”

      池田大吾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琥珀色麦芽威士忌一饮而尽,末了,他转过头来看着藤井阳。少年的脸颊上晕着两坨火烧云,看起来已经有些醉了。

      “现在的我还很弱小,但我一定会努力往上爬。”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仿佛有一整片星空。“我喜欢你。”他说,“等我坐上大位,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藤井阳看着少年亮如星辰的眸子愣了愣,半响,她抿唇轻笑,露出两个酒窝来。“好。”她说,“我等着那一天。”

      *
      这天晚上,藤井阳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

      因为池田大吾喝醉了,又不知道他住哪,只能先把他安顿在旅馆里。另外,由于恶天使所在的那条叫“冠军街”的巷子实在太窄,出租车都进不去,她特地叫了酒吧里的妈妈桑帮忙才把池田大吾顺利弄上车的。总之就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一开始她还害怕搞太晚了,后来发现反正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加上安室透一般也不在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池田大吾彻底安顿好后才打的回家。

      所以,当她看到门缝里的光时,她有一点惊讶,却并有害怕的感觉。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用钥匙开了门。

      门内的安室透听到门响转过身来,他似乎刚刚打完电话。他的脸色很不好,不知道是刚刚那通电话的缘故还是因为晚归的自己。

      “去哪了?”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藤井阳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他怕是要发火,估计他今天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真是撞枪口上了。

      “和同学逛街去了。”她试图瞒过去。
      “逛街也不注意点时间,都这么晚了,一个高中女生,像话吗?”

      安室透猛地抬高了声音。突然他眉头一皱,说话的声音又沉了下去:“你喝酒了?”
      “我没有。”藤井阳抬着头,不卑不亢道。

      好吧是喝了一口,但我发誓那真的只有一点点。

      未曾想到,安室透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向上狠狠一提带到了面前,“没喝酒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酒味!”

      藤井阳吓坏了。安室透劲很大,捏得她手腕生疼,并且还举得很高,使得她必须踮起脚尖才不至于整个人被提起来。她仰着头,看到安室透灰紫色的眸子极具压迫性地死死盯着自己。

      她讨厌那个眼神,那种像审犯人一样的逼迫性眼神。

      “你是不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上次是烟味,这次是酒味,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闷雷一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池田大吾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要你管!”她吼道,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你平时回过家吗?管过我吗?有问过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吗?哦,现在知道惺惺作态了,告诉你,晚了!”吼着吼着,她的眼睛通红一片,眼泪汹涌地往外直流。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隐约看到安室透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

      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她紧紧捂住耳朵,快速跑上楼梯,然后“砰”一声狠狠摔上房门。

      这是这么多年来,藤井阳第一次对安室透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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