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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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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接下一个轻松的任务啊……
“暗”舒口气,略带烦躁看看身边张着眼睛四处打量繁华都市的女孩,本来伸出去拉紫烟的手又揣回了兜里。这次的任务其实是借警方之手除去一个一直跟他们抢生意的家伙,两个人背着个大旅行箱,跟着这帮谋测的家伙们四处转悠。
“真是麻烦啊,居然要背着这东西到处转……”紫烟小声地嘟囔着。
“暗” 嘴角勾起度,隐晦不清的表情。
“五十万的机器,只不过要你按按开关而已。还嫌麻烦?”
“这东西功率足够大?”
“跟一颗卫星差不多,足够让方圆数里的通信全部中断……”“暗”淡淡一笑:“要是这样国安还不来,干脆让蒋委员长反攻大陆算了。”
紫烟忍不住冷笑:“第三次了,国安同志看见三次一帮人在一块儿,也应该有点脑子了。”
“真是个轻松的任务啊。”
“紫烟,陪我去个PARTY。”
“好的。”
“Dear,准备好了么?”
“Of course,我亲爱的‘暗’。”
两男一女,在豪华的酒店大堂里互相打量。
不同于对面男子一身名贵的西装,莫那和紫烟两人一身学生打扮,看起来就是一对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情侣。
对着对面蓝眸金发男子的讶异奇怪的眼神,莫那淡淡的冷笑:
“我们是‘水’的人。”
男子皱着眉咳了一声:“我是JACK。”
“请问哪里有换衣服的地方?”莫那尖锐的眼神划过大厅。
“这边请。”
“他是谁?”
“JACK?Don的儿子。”
“Don?”紫烟微愣,系好旗袍的领扣,问:“黑手党?美国哪个家族的?”
莫那显然不打算聊这个问题:“一大串字母,忘了。”
他习惯性地挑起嘴角:“Dear,准备好了么?”
紫烟冷笑,左手娴熟地挽上莫那的胳膊,贴到他怀里,右手指甲轻轻划着他心口处,那朵绣在黑色缎子上的红色罂粟,媚态十足。
“Of course,我亲爱的……”
“……暗。”
芸芸众生,而你所拥有的与众不同,唯是灵魂而已。
JACK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色装束。男孩,或许应该称之为男人才是,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冰刃。
冷,而且利。
华丽的黑色西装,上有手工刺绣出的火红罂粟。红艳如血。刚劲的身材,微微仰起头的傲气和霸道,王者的气势,如狂风掠过,站不住脚。
而他怀里的女子,却是十足的娇柔妖媚。长发垂落至肩头,黑色的旗袍,略带粉红的面颊,凑在男人耳边故意的细声呢喃,白皙如玉肌肤环在男人手臂上,长长睫毛下晶莹的眼睛,瞥向旁边的一刹那,风情四溢,柔情万种。
JACK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妖精!”
看着旁边的外国男子已经愣在了原地,紫烟忍不住冷笑。
“他,该死。”
莫那温柔地看向身边的女子,压低了声音,道:
“这是任务,别忘了,蓝嫣,还在基地呐。”
于是紫烟的冷笑在一瞬间变成了柔情,轻声道:“那也不应该这么看着人家吧,很不好意思的啊……”
那是自然。莫那冷哼一声对JACK说:“我们,该走了吧。”
夜幕下,有什么是不可以被掩盖的,又有什么,是让上帝遮盖了明亮的阳光,而撒旦的黑色披风下,是否还有永远不变的真理。
月光,是情人眼里最晶莹的泪珠,是狄安娜裙摆最纤薄的丝绢。
罂粟上闪光的碎钻,高脚杯里暗红的新鲜液体,纤细而白皙的手指优雅地托起透明玻璃。
在夜里出没的幽灵,不能现身在阳光下的血族,黑色精英们,在黑夜里开始PARTY。
紫烟站在一旁,看着“暗”端着酒杯跟各大□□的首领寒暄,微微一笑。
旁边的JACK走过去,挑挑眉:“亲爱的,不跟我跳支舞吗?”
紫烟冷冷地笑:“哦,抱歉,狐狸不仅不适合与狼共舞,而且也是善于吃醋的动物。”从未被人拒绝过的JACK,目瞪口呆地愣在一旁。
于是冷哼一声转身与莫那一碰杯,笑道:“‘暗’能看的上的女人,自然别具魅力,借用你们的话,金屋藏娇,这也太吝啬了点。”
“暗”笑,一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轻轻对着紫烟笑。
紫烟袅袅娜娜地晃过来,靠在莫那怀里,媚媚地一笑:“怎么?”
“暗”摸着她的发:“有人问你行不行呢。”
紫烟娇嗔:“还问我?”
“可人家不信啊。”
“那就试试看吧。”
堕落在地狱的天使,身生四翼,黑白双翅。
四周灯火全无,月光为黑色的长发与衣衫镀上银光,灵灵烁烁盈盈灼灼。
长发纷飞,梧桐金木,冰丝泠泠,绝妙的琵琶音符在十指相吻。
谁说魔鬼的铁索一定冰冷,那也许也只是琵琶冰弦而已,轻柔地摄取你的灵魂。
繁华落尽之后,再落下来的,就成了寂寞。
宾馆的房间里,紫烟与“暗”对坐,在手腕上系好细细的丝线,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轻轻闻嗅,独自抽起来。
丝线细,而且韧。
它的作用,只是为了在有人偷袭时,狠狠地一扯,唤醒身边的同伴。
细细的丝线,勒入手腕,带来十分的痛感。
唯有痛,方能让人清醒。
紫烟看着他,打火机的火苗一闪而逝,青烟上升。
苦涩的,浓郁的,压抑的微香。
他们都穿着白色的衬衣,好像是从污秽躯壳里褪出的纯白灵魂。
在月光里,窗外花园的玫瑰香气四溢。
我不喜欢玫瑰。
为什么。
玫瑰的刺是盔甲,罂粟的毒在骨子里。
那一刹那,他听见他的心,在说,你不可以喜欢罂粟,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是的,是自己把她变成了罂粟。
罂粟喜欢罂粟,有什么不可以?
他半晌无言,站起来,用强势的拥抱,抱她在怀里。
“我喜欢你,真的。”
紫烟的睫毛眨动。
一下。
两下。
三下。
KISS?
NO.
在火红双唇相触的前一秒,从对方背后缓缓抽出冰冷的金属。
然后,在一刹那,转身,用后背支撑彼此,勾动食指,扣动扳机。
“砰!”
鲜血四溅,人类的呻吟还未来得及暴露在空气里,眼眸里的光芒已是绝望的光。
于是屠杀开始。
在慌乱的枪击中,背靠着背,此时你不是孤军奋战。
六个敌人,一个个倒下,割破喉管,子弹射入脾脏,颈骨断裂,肋骨断裂。
微微喘口气,望向身边的人。
不需要疑问,不需要犹豫,身处危险的下风。
逃!
这是一场奔逃,被围堵,被追踪,被迫还击。
“暗”皱眉,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压制的感觉。
月夜深冷,在走廊里翻滚,还击,在楼梯间里急匆匆地逃跑,跳窗,翻过铁栅栏,于是站定。
正前方,一片至少有几十亩的玫瑰花田,在月夜下散发诡媚迷人的芳香气息。
“真是抱歉啊……”
“暗”一脸诧异外加无奈:
“这宾馆的名字,玫瑰山庄。”
紫烟愣了愣,耸耸肩,于是。一脚把他从山坡上踹了下去。
鲜血淋漓,衣衫上沾染血腥和玫瑰的香气。
“暗”就这样,坐在“水”的联络酒吧。
彩虹小组,七个人,除了紫烟,全部到位。
“你们来了。”
“请‘暗’吩咐。”
耶稣被钉上十字架三天,然后才是复活节。
那么,请背负起你的罪孽。
“还真是……流年不利啊,卫。”
“呵呵,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紫烟从半昏迷中清醒过来。
面前的男人让她眯起了眼睛。
他有着干净修长的手指,干净修长的身材。
凡是杀手,必定会有强烈的气场。或冷傲,或强悍,或妖媚,或血腥。
而面前这个人,闭上眼睛,你感觉不到他的气场。“你不是杀手。”
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叫卫。”
卫很无奈。面对着一个只是因为漂亮而被抓来的要命杀手,的确是无奈的吧。
透明的注射器,刺入紫烟白皙的皮肤。
“好啦,聊会儿吧。”他一甩手,把注射器扔到垃圾桶里。
紫烟冷笑:“聊什么?黑手党不会先来辣椒水那么老套的东西吧?”
卫无奈地耸耸肩:“我只想问问在你们灭九族的报复下,我还能活多久?”
紫烟愣愣,别过眼去摇摇头:“我不知道。”
“商量一下吧,我不伤害你,嗯,给我一个保命的机会吧?”
紫烟冷冷地笑。
“不相信不要紧……”卫轻轻的笑:“先睡会儿吧。”
幻觉,还是真实?
紫烟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天是干净的蓝。
草含着柔嫩的汁液在阳光下生长。
羊群有着雪白的软毛。
喃喃的经文,粗犷嘹亮的歌子。
场景转变。是午后阳光里纷飞的粉色樱花,是夏日竹林里翠绿的光影斑驳,是凤舞九天落下的晶莹冰雪。
美丽的梦,是花非花雾非雾里最触手可及的华丽,再也不愿睁开眼睛面对惨痛的生命。
她看见自己的素色裙摆与花间的彩蝶相吻,熏衣草的海洋荡漾着芳香的波浪,带着面具在舞会上优雅地踮起脚尖,满天星子滴下璀璨的眼泪。
沉醉在幸福里,再也不要醒来。
“卫,药效到了,她醒了。”
午后的阳光,润泽在地板上。酒店里的房间有着巨大的落地窗,卫和另外一个男人在窗前喝咖啡。
“呦,你醒啦。”
尘世的一点一滴的平凡快乐,是每一个杀手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跟着卫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在公园里坐过山车,在小摊前面吃棉花糖,去动物园看动物,在绚烂的城市里看烟火。
“你不怕我逃跑么?”
卫看也不看她,打量着公车外面的景致:“你跑不掉,你打不过翎。”
翎便是那个跟卫喝咖啡的人,他这一路上都站在紫烟逃跑的死角上,无法回避。
他似乎与卫有一种奇怪的默契与相似。
无法言说,是空气里一根无形的线的连接,无可感知。
此时他微微转过脸去,眸子里似乎涂了一层薄薄的水银。将一切探寻的目光反射回去。
而那水银后面隐藏了什么,依旧无人知晓。
“玩得开心么?”
紫烟不搭理卫的问话,略带欣喜地看着这繁华都市的盛世烟火。
卫微微一笑。
“那么,下一关,开始。”
痛,很痛,真的很痛。
在最后一朵烟花泯灭的时候,陷入地狱。
无休止的鞭打,烙铁,饥饿,寒冷,鲜血铺天盖地,让人忍不住想吐。
倏而又是熟悉的人出现在面前,被钢刀贯穿的“暗”,用枪指着自己太阳穴的蓝嫣,紫烟在黑暗幻觉里惊慌失措瑟瑟发抖。
不要,不要,不要!
睁开眼,是夜晚。
被绑缚在冰冷十字架上,眼前是冰冷的刑训室。
而依旧熟悉的,是卫那张干净的脸。
对视。
紫烟的眼眸像是滴落殷红血液的狼牙。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信任你。”
从来没有人可以乖乖地做案板上的鱼肉。
温柔的杀戮。
眼睛被蒙上,呼吸被蒙在脸上的牛皮纸一寸一寸地剥夺,死亡的手扼住咽喉,缓缓加力。
“没人会来救你,放弃吧,放弃吧……”
牛皮纸突然被揭掉,卫一脸无奈地看着那拼命呼吸的女孩,耸肩:
“给我说点有用的吧。”
紫烟恶狠狠地瞪着他:“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卫微笑:“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
没有希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了本不应该的希望。
于是当希望破灭,就像孩子最爱的玩具,被在一刹那间捏碎。
分崩离析。
那像是一场电影,放慢了节拍,在记忆里缓缓而来。
黑暗之门被打开,光勾勒出黑色长袍的轮廓。
憔悴零落的灵魂被吊在十字架上。
紫烟站在原地,看着被绑在椅子里的翎,和被揍到墙角嘴角流血的卫。
嘴角微微勾起来。
天使丢下了罪恶的十字架,修罗重生。
冰冷针尖刺入卫的皮肤,抽出红色血液,注入高脚杯。
纤细的手指拈起杯子,递到翎的唇边。
生死相交吗?那便喝下他的血,一口一口地饮下他的命。
蓝嫣捏白了骨节,“暗”眯了眼睛。
残忍,血腥,无情。
她是谁?
她是紫烟。
她不是梅多。
一杯。
两杯。
三杯。
“卫,你的血很甜。”
“翎,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杯子突然被紫烟打碎在地,狂怒地掐住翎的咽喉。
“你们不是朋友么!你不应该求我饶命么!你不应该让我杀了你别杀他么!为什么!凭什么!”
在窒息的边缘,翎静静地沉迷在他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神里。
那是如此苍茫淡定的眼神,仿佛带了上古鲲鹏卷起的浩然长风,携了金戈铁马白骨荒沙的悲凉,挟了炮火连天枪弹横飞的惨烈,揽了世俗黑冷阴暗无情。
原谅,淡泊,宽恕。
在生死之间,用最悲悯的眼神,俯视世间。
“他死,我欠他一座坟,我死,他欠我一座坟。”
仅此而已。
紫烟清楚地看见,翎眼睛里那片水银,碎了。
于是她无助地转头。
在眸光交错之间,蓝嫣冲过去,把即将倒下的紫烟接在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修罗只能深锁在地狱,看不到希望的阳光。而受难的天使,即便双翅如墨,依旧可以有干净的眸。
泪,沾湿了蓝嫣的黑衣。
“嫣,姐,放过他们,带我走。”
“好,我们走。我们回家。”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午夜梦回之时,睡的朦朦胧胧的蓝嫣,被一句话钉在了自己的房门外。
“我是应该把你扔在草原上自生自灭,还是把你关在这基地里做我的女人?还是把你放在一个我这辈子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蓝嫣苦笑。
悲哀。
人最深刻的悲哀。
是有些东西,即便你拼尽全力,也未必可以守护。
“‘暗’。”
“暗”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子,眼神冷冽。
“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你不爱紫烟。”
“暗”在一刹那间,眼神蜕变成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蓝嫣错开那狠毒的眼神,走到紫烟床前,看着依旧沉浸在hallucinogen的药性里痛苦紧皱的眉头,静静地看着她。
如此柔软的眼神,柔软的像是羽毛,是九天里的温暖飞雪,是情人最温柔的亲吻。
“她,本来只是一只夜莺,或许只是一只小麻雀。可你生生让她变成了凰,变成了雄鹰。”
凤凰涅槃,从火焰里浴火重生。
但是如果,凤凰真的不想涅槃,又有谁知道,羽毛被烧焦化作灰的痛。
“她很痛,真的很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暗’吗?”
“因为上一位‘暗’,我的父亲,他对我说,跟着我走,你可以得到一切。”
“可是,即便是暗,也无法改变一些既定的东西。”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跟命运定下契约,无法反抗,无法翻盘,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徒。
剑过,无风,谁的光芒划破寂寞的空气。
“紫烟,我要去出任务了。”
趴在窗台上一手拿着薯片吃的不亦乐乎的紫烟愣了愣,回头看蓝嫣一眼,又转回头去,语焉不详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蓝嫣一时无语,走到窗台上看着楼下。
一地如血残阳。
橙衣女子手持利剑,在血色中,舞出寂寞狠绝的姿态。
剑剑胜风,剑是一只凄美的蝴蝶,在风中撕裂羽翼,洒下的是谁的眼泪和鲜血。
花开漫天,飞身浴血,腾翔。在柔美中勾勒出死神的手臂,心生六翼,浮飞天际。
而那是在命运手掌上的舞蹈。
带着沉重的铁索,唇间有最美的笑容,足尖滴下为挣脱束缚的血滴。
就好似荆棘鸟的传说,用鲜血和歌声来祭奠死神。
“那是每位‘彩虹’排行第二成员的传承剑法。”
紫烟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蓝嫣笑笑:“本来,我是要去学那个的。结果,橙幻的资质比我好。”
《雪飞花》。
亦或是《血飞花》。
它的作用,就是在绝地之时,一剑便可以让身边的人,通通死去。
这是冷兵器的悲哀。剑,在最后的关头,不是灭口,就是自刎。
比的,是速度。是热兵器扣动扳机和冷兵器惯性飞出的速度。
绝杀。
“有人对我说,外面的世界很美,但是我们没有资格。”
蓝嫣一惊,连忙捂住她的嘴:
“你个笨蛋,不怕死啊?”
“这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不要死,亲爱的,与其在黄泉路上与你相伴而行,我宁愿你能活下去。不管是怎样的惨烈的活法,答应我下去。”
“所以,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好好的活下去。”蓝嫣眼睛里有无比深重的感伤。
紫烟微微一笑,把话题岔开来:
“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月吧。”
一个小山村,家家户户以军火为生,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一个不留,让这个村子在地图上消失。
辛辣清香的绿色枝叶,被溅上了凝涩的暗红色腥甜血液。
蓝嫣扼断面前女人的喉骨,一手刀砍断五六岁女孩的颈骨,头也不回地走开。
对不起,我无法对你仁慈。
我只是死神手里的铁索,不过而已。
“还有哪里?”
“只剩那座破庙了。”
笃,笃,笃。
“阿弥陀佛。”
“师父得罪了。”
“女施主,你已了结了多少生命了?”
老和尚干枯的眼眶里精光四射。
蓝嫣失语:“不知。”
“如此之活,可当为活?”
蓝嫣皱了眉,死死地瞪着他,而那人依旧淡淡地坐在那里。
“你知道什么!我不杀人,便会有人杀我最爱的人。”
没有人欣赏同类的死亡,在噩梦里来回。但我们只是一柄剑。
长剑喋血,却不是剑的意愿。
“如此之活,可当为活?”老和尚淡淡地说:“死亡,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一种。”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空气中硝烟未散。
然,风起,云过。
大风起,霹雳惊雷,天崩地裂。
江河澎湃,浪花碎飞,黑暗的世界,在一瞬间,碎裂满地漆黑如墨。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一直以为,死亡是最深刻的惩罚。
却不知,有一种活,不叫活。
若是如此,又怎能活的下去?
黑暗的世界崩溃,我无法生活在炽热阳光下,那么,请允许我放弃。
“师父,虽屠刀可放,却难立地成佛,望师父可度我出地狱。”
蓝嫣垂头半晌,眼睛里的痛苦悲伤挣扎散去。犹如大雾已散。
蓝嫣拔出匕首,轻吻。
这是紫烟送给她的。
于是,狠狠一划,划过颈间,有着柔软和冰凉的触感。
从未感受过得黑暗的温暖,扑面而来。
“完了?”
“嗯。”
“暗”有些害怕。
莫名的恐惧。
紫烟自从知道了蓝嫣的死讯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自杀,崩溃,发疯……
“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恨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恨你。”
面前的女子抬起头来,眼睛里的光芒如钻石般赫赫闪亮。
恨的光芒,永世不灭。
“暗”在一瞬间愤怒,咬牙揪住紫烟的领子撞到墙上,紫烟的目光涣散,被撞得眼冒金星,只听得见“暗”的声音夹着嗡嗡的耳鸣:
“你给我再说一遍!”
紫烟咬牙:“我恨你!”
“知道我恨到什么地步么?咬开皮肤,吸干血管里的血,肌肉纤维一点一点咬碎成肉沫……”
“啪!”
紫烟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到了墙角,白皙的脸上留下清晰的指印,惨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
紫烟笑,笑得妖媚而惨烈。
“这么狠的打我么?我的莫、那、哥、哥?”
一字一顿,字字锤在“暗”的心上,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疤。
他颤抖着把紫烟从地上揪起来,夹着怒气的字句从牙缝里蹦出来。
“我做错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我就是想让你在我身边,待在我身边!你凭什么这么恨我!凭什么!蓝嫣,哼!她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紫烟用力推开“暗”,声音喑哑如同野兽的嘶吼:
“你怎么了!你就是个魔鬼!你非要拖着别人下地狱么!”
古铜色的手指扼上白皙的脖颈。
紫烟的呼吸被一寸一寸掠夺。
不哭,不叫,不挣扎。
死亡,可以是短暂的一瞬,也可以被无限拉长。
拉长的死亡,带给人痛苦,比如凌迟。
也可能带给人恐惧,比如绞刑。
手上的力度加大,血脉搏动的速度加快,思维与空气被抽干,肌肉微微颤抖。
一心求死,任人宰割。
“暗”呆呆地看着眼中恨意炽烈的紫烟。
如此浓重的恨,恨不得食肉寝皮的恨。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多少次看着晕倒的她,痛到把自己的手划得鲜血淋漓;
她不知道,他多少次在午夜梦回,为了一个噩梦站在她门外许久;
她不知道,他费尽心思为她安排一个不那么危险的任务……
魔鬼拼尽全力,依旧无法护得翼下的灵魂周全。
命运在狞笑,看着上帝的悲哀,撒旦的眼泪。
“暗”突然松了手,紫烟跪倒在地,大口喘气。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美的木盒子,放在桌子上。
紫烟勾起唇角诡异的笑容。
盒子被轻启。
光滑的枪面上映射出金色光芒,枪柄上镶嵌细碎的钻石,柯尔特式的完美枪型。
转轮甩出,银色子弹上膛。
黄金左轮。
“水”之首领“暗”的武器。
你是知道“水”的规矩的。
紫烟笑,当然知道。
对于外人的报复行动,“水”不会简简单单地一颗子弹了事。
从一个与你关系疏远的人开始。或许是你恋人的家人,从她的父母开始。
一个一个地被杀死,你不得不看着你最爱的人从愤怒到恐惧到不知所措,最后崩溃。
于是你仍要看着所有爱你的人一个一个崩溃。
当世界上再也没有你爱和爱你的人,无疑,你已经身在地狱。
而如果“水”的内部出现了叛徒,那么他以及搭档就会遭到异常惨烈的对待。
或许被放血,抹上蜂蜜,半死不活埋到地下,等到被蚂蚁啃咬腐烂,再把四肢分解。
甚至更恶毒的,取出搭档的腐血,让背叛者喝下去。
食其肉,寝其皮。
折磨一个十多年与你互相辅助的人,本身比自己受折磨更为惨烈。
但“水”毕竟是杀手组织,难免会有一定的战损,而失去搭档的杀手,因为很难控制,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
殉葬。
黄金左轮,便是殉葬的执行武器。
那些死在黄金左轮的枪下的生命,带着与其独活不如共死的微笑,陪自己的兄弟或是姐妹,安心离去。
“俄罗斯轮盘赌,我活,把你送回草原,你活,留下来做下一任‘暗’。”
憎恶黑暗的你,是否敢成为恶魔。
“好,我跟你赌。”
接过沉重的枪支,对准太阳穴,开枪。
第一颗子弹,坚定我的守护。
“嗒。”
第二颗子弹,证实我的勇气。
“嗒。”
第三颗子弹,我宁愿用死亡,来换取你对我的记忆。
“嗒。”
第四颗子弹,绝情,绝爱,断绝对你剩余的半点依恋。
“嗒。”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暗”看着手里的黄金左轮,喃喃地念,淡淡笑。
紫烟别过眼去。
“嗒。”
紫烟愣了愣,突然笑起来。
“终于,还是我啊。”
枪口顶上太阳穴。
子弹会透过颅骨,从另一边穿出,带着血雾,鲜血喷溅在墙壁和地板上。
“等一下!”
紫烟看着突然喊停的“暗”。
“紫烟。”
“若是来世,你可愿原谅我。”
“除非,你不是‘暗’。”
拼尽全力,有些事,终是无法守护。
“嗒。”
就在那一瞬间,莫那突然出手,一手刀砍在紫烟颈上,看着她陷入昏厥。
即便我是恶魔,即便我在十九层地狱,我也会尽力,让你在云间做一只九天之凤。
所以,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