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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薛定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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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鸢直视他的侧脸，发现他又短暂地回到了最平常的状态，明明在说话，却觉得巨大的沉默包围着他。就好像他的情绪是片汪洋，晦暗不明，而自己是沙滩上一张墨绿色的沙发。海水漫涌到沙发，越鸢感到自己被他的情绪洇湿。
海水是冷的。
“会，尤其是走在路上，腿上溅到泥点。”她回答。
李巡游眼底又浮起笑意，又迅速观察了一下她的脚。她穿着黑色马丁靴，鞋型细瘦小巧，鞋上干干净净。
越鸢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不是我，我刚刚看到路人踩到了坏的地砖，就在想，他们一定很讨厌这样的天气。”
他们来到一家品质不错的西餐厅，一顿饭吃得稀松平常。刀叉相碰，室外一片昏暗，霓虹闪过窗玻璃，又掠过两人的脸。
“听肖悦说，你下周也要去度假山庄？”李巡游动作娴熟地切好牛排，把盘子换给了越鸢。
“谢谢。嗯，我和宋雨都要去，你也要去？”
“嗯。虽然冬天没什么风景，但是泡温泉也不错的。”
7点多，越鸢打开手机看家里的监控，却发现自动喂食器的口开着，里面的猫粮被扫荡一空。她眉头一皱，又发现地板生有几滩黄水，像是呕吐物。
“怎么了。”李巡游看她神色紧张，关心道。
“我家猫……”她把监控角度微调，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薛定谔，四肢抽搐，嘴角还挂着少量白沫，“生病了，我要赶快回去。”
李巡游看到她被暖气蒸出一点血色的脸霎时间发白，连她举过来给他看的手机里的内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便迅速起身：“那现在就走，我送你回去。”
开车的时候，她又说：“我看到喂食器被它破坏了，里面的猫粮应该全被他吃了。”
“嗯，不用太担心，应该是吃多了。我们马上就到，我再送你去宠物医院。”
越鸢感到车速飞快，心情却平复了些，忍不住抱怨：“平时也没少它吃的呀，不知道它今天发什么疯。”
李巡游听她的语气苦恼中带点自责，安慰道：“我妈也养了只猫，有次晚上趁她睡着偷吃猫粮，第二天才发现它睡在猫粮袋里，口吐白沫。”
“后来呢？”越鸢觉得他家的猫真是豪气干云，更胜一筹，忍不住问。
“送医院检查出来肠胃炎，暴饮暴食造成的。”
“哦。”有点想笑，又还担心薛定谔，她矛盾着。
这是李巡游第一次来越鸢的家，他第一感觉是这不像是女孩子的家。倒像是电视剧里男主标配的样板房。客厅里东西不多，简约带设计感的线条配合浅灰的主调，也是他喜欢的风格。其中点缀着几件亮色家具，如果让他来选他是想不到这种搭配的，但是竟也有种奇异的和谐。
越鸢把薛定谔装进猫包，又塞了个它最喜欢的垫子，一旁的李巡游从善如流地拎起来，说：“走吧。”
“这……它很重的，11斤，要不……”
李巡游边走边回头对她说：“我有健身习惯的，它就是一只哑铃的重量。”
越鸢听了，也不好再说“我来拎吧”，于是跟在他后面锁了门。
薛定谔的毛病还真是急性肠胃炎，常规做法是口服一些止泻药。为了稳妥起见，医生建议最好住院一晚，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好及时治疗。越鸢和吴医生是关系不错，也放心把薛定谔留下来。
他们等了一会儿，医生出来了。
“为什么你身上有股味道？”她问吴医生，并且已经有了不好的想法。
吴医生的表情一言难尽，她闻了闻自己干净洁白的衣袖，嫌弃地说：“死胖子刚才拉稀了，天女散花一样，喷得到处都是，我给他灌了个肠。”
看到越鸢和李巡游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又恨恨地说：“你们可以回去了——”接着他又看了李巡游一眼，“你男朋友？”
“不是，是我朋友。”
李巡游伸出了手：“李巡游。”
“吴魏。”
吴魏丝毫不嫌事大：“哦，这么晚还一起来，你们有约？”她不等越鸢回答，又说：“在一起吃饭他送你回家？还是本来他就在你家？”
“你今晚得多洗几遍，薛定谔拉稀可臭了。”越鸢没有理她。
她看越鸢在转移话题，又假模假式地抱怨：“我饿了，晚饭没吃多少。”一双狐狸眼精光四射。
“我给你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就附近那家烧烤，现烤现吃才好，走吧？”她又看了看李巡游的穿着，问：“李先生吃烧烤吗？”
她知道越鸢也喜欢吃那家烧烤，于是想试探一下李巡游的态度，边问边观察他的表情。
结果李巡游脸上并未出现一丝为难、嫌弃或妥协的表情，立刻答道：“好啊，我也饿了。”然后两人一同看向越鸢。
她颇感压力，本来李巡游今天任劳任怨，车接车送，她当然想好好感谢他，请他吃夜宵或者改天再约顿饭，烧烤未免有些敷衍。而且她不确定李巡游是否习惯吃那种就餐环境称得上是简陋、食物卫生程度存疑的市井小店。可是转头看他答应地那么痛快，又觉得自己多虑了，而且察觉到自己又在以对有钱人的刻板印象去揣度李巡游时，内心不免自责。
她点点头。
吃就吃吧，然后改天再请他吃顿饭吧。
快10点，他们看了会儿已经睡着的猫，吴魏吩咐护士多照看点，就离开了医院。
雪已经停了，空气里的冷冽像一把把刀，割得鼻黏膜微痛。
烧烤店离得不远，而且那边不好停车，他们决定步行前往。这片是老城区，地面铺的都是那种绿色的板砖。越鸢想到自己坐车时替别人感慨行路难，转眼就轮到了自己。
“今天太谢谢你了。”她和李巡游并排走着，吴魏在前面带路。
李巡游闻言看了看她：“不用客气。”
“啪唧——”他中彩了。这一带多是餐馆的店面，泥点混合着油污味溅上他的鞋面、裤管。
他一顿，又淡定地继续走。然而越鸢心里一紧，那一声好似踩在她的心脏上。
“小心点。”她小声提醒，还是被吴魏听到了。
“没事，回去洗就行了。”
烧烤店生意很好，食客大多是大学城的学生，也有一两桌中年人，像是附近的居民。他们刚走进店里，就觉得很多人的目光聚集到他们身上。都是俊男靓女，确实惹眼。
他们周围有两桌都是大学生，一群人侃侃而谈，都是学生会的事。见到他们落座，忍不住一阵眼神交流，窃窃私语。
他们不约而同，假装没看见。点了一大堆东西后，吴魏率先开始说话：“我是越鸢的大学学姐，比她高两届。”
李巡游从善如流，开始自报家门。
吴魏得知他在时晟传媒工作，来了兴趣：“原来是李总，《青春正好》那个节目我每期都有看的，我喜欢男生组的季涵。”
季涵姿容艳丽，刻苦奋进，目前排男生组第一，女粉丝无数。
李巡游一集都没看过，也不想看。几个老总带着选手去办公室拜访，他也过目即忘，总觉得那些男生女生长得都差不多，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一条流水线出厂。也确实有几个长得漂亮、气质出群的，但是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美人，即使一开始被容貌吸引，大多都不长久。
外表太不重要了，他想。
吴魏后面又聊到越鸢上大学的事，说她第一天来学校，自己帮她把一个小行李箱送上5楼，然后就看到两个保姆进来替她收拾寝室；刚来的时候有点怏怏的，大家以为她大病初愈；军训时候有不少男生表白示好，都被一一拒绝，后来说谈了个男朋友，但我知道那是她好gay蜜卢文星；她择偶标准很流氓，说感觉对了就可以……
讲得大多是些零零碎碎的好玩事迹，李巡游津津有味地听着，时而问几句细节。他看越鸢几次想出言阻止吴魏的爆料，又主动把自己的大学生活分享了一部分。说自己的母校UCL；说虽然在伦敦生活了四年，最喜欢的城市仍然是爱丁堡；最难忘的还是时隔几年重返伦敦，赶上夏天的奥运会开幕式，虽然外界褒贬不一，但他特别享受地听完了整场英伦摇滚盛宴……
越鸢心下一动，正准备开口就被吴魏抢先了：“哇，越鸢那时也去开幕式现场了，回来时还特别激动，录了好多视频给我们。”
原来他们曾经共处一室而不自知，虽然这个“室”有点大。
“她那时特别迷一个乐队，所以赶去现场听了。”
“Arctic Moneys？”李巡游记得当时乐队唱了那首I bet you look good on the dancefloor，他忍不住开始想象越鸢那时坐在观众席的场景。她一定会像周围的人，包括我一样激动、尖叫、在8万人合唱《Hey Jude》时热泪盈眶。
越鸢猛点头，好似昨日重现在眼前，一双桃花眼晶亮，秋水盈盈。
李巡游笑了，神色温柔：“我当时也特别期待他们出场。”
吴魏看着这两人有种把话题扯向摇滚爱好者交流分享会的架势，连忙转移话题。
“哦，对了，薛定谔是她大三时养的猫，然后她就搬出去住了。”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薛定谔的猫吗？”李巡游迅速跟上节奏。
越鸢觉得自己的底被扒得越来越多，必须抢回主动权：“是的，我那时候看了几部科幻片，觉得量子力学挺有意思的。”
吴魏又顺着问她：“死胖子不是很乖吗？怎么突然造反了？”
谈起这个，她就有点苦恼，嘴微微撅起：“也许是我今天给它减了2颗猫粮，可是我给它开罐头了呀。”
李巡游第一次看她小女生一样的表情，拿着串金针菇，白皙的手腕处隐约见紫色的血管，觉得生动和冷漠都很配她。
“靠，它成精了，少两颗都能看出来，不过确实需要减肥了。”
李巡游看她爱吃金针菇，默默把自己这边的挪过去，然后又掩饰性地开口：“你刚刚说的科幻电影，是哪些？”
吴魏还是注意到他的动作，抿嘴一笑，也不管话题走向。得了，试探完毕。
越鸢又拿了一串金针菇，开口道：“《彗星来的那一夜》，别的我记不清了。”
“帅哥美女，你们是一对吗？”
